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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老監正進入大殿,揖手行禮,「啟稟皇上,恭喜皇上。」
他能有甚喜?鳳歌如個活死人般躺在榻上,要不是慕容瑯來稟,說他听見鳳歌說話,叫嚷頭疼欲裂,皇帝也不會為了應付慕容瑯,遣太醫再用藥燻耳朵,誘出往生蠱。
大總管笑道︰「敢問袁老大人,不知皇上喜從何來?」
袁老監正揖手,說得一本正經,「啟稟皇上,紫氣東來,不日將有世外貴客來訪。」
皇帝問道︰「世外貴客?不知袁愛卿所指何人?」
「世外貴客至,鳳歌公主得救,我朝社稷昌盛,老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皇帝道︰「如此,就借袁愛卿吉言,若真如袁愛卿所言,應驗之日,朕重重有賞!」
這個袁+.++老監正,多少年了,好的不靈、壞的是回回靈驗。說黃河泛濫,說長江有災,說奉天府大旱,件件都被說中了。
而他,身為帝王,在那之前雖做了防備,可百姓們不信,想遷走百姓,百姓們哭著鬧著不願搬遷,當洪水涌來,想逃也不能。在事前,他又不能告訴百姓實情,說這里要發洪水,這不是笑話嗎,更是動搖民心。
慕容瑯在翠薇宮不肯離開。
皇帝瞧了一陣,令太醫院每隔一日就遣太醫過來給鳳歌公主驅往生蠱,不能讓公主再承受頭疼欲裂之苦。又令碧嬤嬤小心服侍。
太醫們給江若寧燻完耳朵,看著往生蠱一只又一只地從毛孔處爬出來,細若發絲,乳白若豆腐,偏還會動,直瞧得人毛骨悚然,渾身寒毛倒豎。
這麼多的蠱蟲,妹妹得有多痛苦。
近兩月來,她一直默默承受著。
「多燻幾遍,許有沒驅出來的。」
太醫已經來回燻過三遍了。第一遍最多。第二遍有幾只,到第三遍時已是一只沒了。
「稟瑯世子,世子妃在翠薇宮外候見,說該回王府了。」
「回!回!回。她就知道回家。妹妹這兒正病著呢。我回家能坐得住。要回,讓她自己先回罷,我得留在宮里照顧妹妹。碧嬤嬤。把東偏殿拾掇出來,這幾日,小王不走了,就住在翠薇宮……」
翠淺低聲道︰「嬤嬤,這可使不得,瑯世子昨兒才大婚,今日就住在宮里,少不得又有人說閑話。」
慕容瑯憤憤地瞪著翠淺,這丫頭不說話沒人拿她當啞巴。自打江若寧病倒,翠淺、翠濃兩個都對他有意見。
大半個月前,淑妃娘娘非說延寧王身邊差一個機警的太監,硬是把小高子給討了過去。
皇帝一心放在朝務上,哪有心思管這等小事。
德妃煩淑妃,睜只眼閉只眼,只裝作不知。
淑妃帶走小高子,對翠薇宮的事,小高子知道更多,那小子原就是個嘴不把門的,像倒豆子地把翠薇宮有多少寶貝,又有多少好字畫一五一十地說了。
沒兩日,淑妃就到翠薇宮逼碧嬤嬤把江若寧的親筆書畫交出來。
要不是碧嬤嬤是從太後身邊出來的,淑妃怕是早就令人強奪。
此刻,碧嬤嬤一臉肅容︰「瑯世子請回吧。」
「你們听到見妹妹說話?她叫嚷了那麼久頭痛,你們一個個全都睜眼瞎,要不是我入宮听到了,她還不定受多大的罪。我可告訴你們,今日我就不回了,小王偏要住在翠薇宮……」
碧嬤嬤擰了擰眉,這個小霸王又犯擰脾氣了,「瑯世子,這成親了便是爺們,怎的還耍小性子?你昨日大婚,明兒是三朝回門,難道你要世子妃一人回李府?你就不怕他人笑話她?」
妹妹可叮囑他,讓他待李亦菡好養。
可李亦菡真的一點也不可愛,連妹妹一半的討人喜都沒有。
慕容瑯一臉不滿。
碧嬤嬤又道︰「瑯世子可會驅蟲?」
不會!
「小王又不是太醫。」
「那瑯世子可能代公主受苦?」
這更不能了。
相反的,應該算是江若寧在代他吧。
碧嬤嬤道︰「你什麼也不能,你能做到的,老奴與翠濃、翠淺也能做到,瑯世子請問吧。如果瑯世子有心,就與皇上說一聲,就說宮里的嬪妃趁著公主病倒,個個都打著主意討公主的丹青字畫、珍玩寶貝呢。」
慕容瑯大嚷道︰「妹妹還在呢,她們就要搶妹妹的東西?」
碧嬤嬤不作聲。
慕容瑯這才發現,自己來了這麼幾個時辰,卻一直沒見到小高子,「小高子呢?」
翠淺不屑一頓地冷哼,「那才是個捧高踩低的呢,眼瞧著公主病倒,查不出病因,淑妃娘娘說延寧王跟前還差一個機靈的小太監,他就跟著去了。還把我們宮里有什麼好東西都說了出去!」
「這個混賬!太混賬了!小王以前瞧他就不是個好的,沒想到這才幾日,就打上攀高枝的主意了。」
碧嬤嬤道︰「瑯世子有心,護著翠薇宮上下,待公主醒轉,自是念你的情兒。」
「我要妹妹念什麼情?護著你們是小王當做的,你們用心服侍,我這就去尋皇上,看以後這宮里還有誰敢欺你們。」
慕容瑯這才出了翠薇宮。
宮門側,靜立著李亦菡主僕。
他沒好看地冷哼一聲,「小王辦著正事兒呢。」
李亦菡道︰「稟世子,快酉時了,我們得出宮。」
慕容瑯道︰「小王還要去尋皇伯父說事,你與丫頭先去宮門口候著,待我辦完正事就去找你。」
「是。」
他明明都沒正眼瞧過。卻又扮出一副深情模樣,李亦菡還真拿不準慕容瑯的想法。
慕容瑯見得皇帝,正是把翠薇宮發生的事往嚴重里說了一遍,只說淑妃要去搶鳳歌公主的東西,把小高子也給要走了,又罵小高子背棄舊主等等。
皇帝當即令大總管給德妃傳話,「她是打理後宮的,鳳歌還病著,淑妃就敢此等狂妄入宮索要字畫珍寶,這是哪家的規矩?老羊子。傳令六宮。蕭淑妃降為淑嬪,罰德妃三月俸祿,通曉六宮,以示告誡。再有人不曉規矩。別怪朕翻臉無情。」
慕容瑯得到想要的答案。謝恩告退,與李亦菡回返容王府。
*
鳳歌公主的事傳至六宮,嬪妃個個驚嘆︰
「不是說鳳歌公主已經失寵?」
「早前只是皇上不曉淑妃的事。這一知曉哪有不動怒的。」
「淑妃想討字畫珍寶不成,從妃降位嬪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鳳歌公主並未失寵。
妃位是多少嬪妃的夢想,有多少人就算生了兒子也只入九嬪之列。蕭淑妃仗的不就是京城名門蕭家的嫡女?又是最早一批入宮的美人,得育皇子,這才冊封為妃。
蕭家此次在紅樓案里犯了貪墨案,其父兄盡皆被免官職,父親老了,成了白身;兄長則被降為知縣,發配數千里外的黔州任職。
她若再被降嬪位,想給延寧王辦一次體面的婚事就更難了。
深宮之中,多少人母憑子貴,又多少人子憑母貴。
*
夜,靜謐無聲。
月光穿過窗欞,撒下一地閃閃爍爍的碎玉,月華如此美好,可翠薇宮眾人只覺月光令人陰冷。鳳歌公主耳里燻出如此多的往生蠱,就算醒來,也不知是否和以前一般。早有宮人私下里猜測,說鳳歌公主就算蘇醒,只怕不是傻子就是呆子,亦或會瘋癲。
一只往生蠱就能令人失憶,況是那麼多的往生蠱,這不得把人的腦子給吃空了。
病榻前,翠淺在地鋪上睡得香甜。
江若寧突地起身,以為自己還躺在金蓮,可渾身又酸又痛,就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她強撐著走近架子,啟開琵琶,用手一撥,立時出現了一道光門。
那不是夢,她是真的到過神龍穴地宮。
她咬了咬唇,抬步進入神龍穴。
偌大的龍,龍頭突地金牆,龍身雕刻在金牆之上,就似那牆上的刻龍要掙月兌牆壁沖天而去,他的嘴里吐著金沙,雙眼是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將整個神龍穴照得亮若白晝。在地宮的頂上,亦嵌著拳頭大的一顆夜明珠,這顆夜明珠竟散發出如同太陽般的光芒,讓人覺得倍加溫暖。
江若寧看到金蓮床,就道不出的親切,正要爬上床繼續睡覺,只听一個聲音道︰「你來這里,就為了睡覺?」
「這里睡覺踏實。」
立時傳出幾個參差不齊的笑聲。
「她把這里當家了。」
「早前是避難。」
「現在覺得溫暖。」
江若寧只聞其音,卻看不到人。
一個聲音輕嘆道︰「嗨,真是浪費呢。」
江若寧道︰「各位以為我當如何?」
「你可以做一些事啊?」
「一些事……什麼事?」
「就是你最想做的事。」
在這里做?這可是神龍穴神龍宮,她能做什麼?
江若寧突地憶起,寒潭下面有門,可以通往她想去的地方。
她歪著腦袋,「我記得京城一個隱秘的鐵匠鋪子,里面的鐵匠是真正的鑄印高手,能用金子鑄成大印,我想尋他鑄一枚印,可我印什麼呢?」她近乎自言自語,「以後我繪畫,就可以留下自己的印,未來居士?不好,負千歲之印……」
「她怎麼能只鑄一枚印呢,還是為她自己繪畫留的。」
「唯有文章萬古長,朝代更迭,也唯有文章至上!」
「她應該鑄一把兵器,所向披靡,戰無不克,可橫掃四方,壯大國威,何等快哉!」
「我覺得應該是一個廚具,民以食為天。」
「樂禮,樂禮,這樂可在首,自殷周以來,樂如禮,禮同樂,有樂才有規矩,樂最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