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沉吟道︰「千語是個好姑娘,只是這命……」若非謝立端一心想將她嫁入皇家攀高枝,又怎會拖延至今。倒不如一早尋戶好人家嫁出門子,就如謝千詩的嫡長姐謝千詞,幾年前就嫁了,雖是遠嫁他鄉,自有遠嫁的好,這次就沒受到影響。
謝氏生恐婆家人薄待謝千詞,幾乎每月都寫一封信去噓寒問暖。希望能仗著有一個鎮北王妃的姑母,能保謝千詞在婆家的安穩日子。
千詩輕聲道︰「姑母莫憂心,也許君姑母會救出千諾姐姐和千謠姐姐呢。」
謝氏看著一邊坐著慕容瑯,「子寧,我得安頓她們姐妹三人,就不留你了。」她扭頭道︰「告訴世子妃,挑幾個機警的丫頭送到桂堂來,讓表姑娘們自己挑個稱心。再告訴繡房,給表姑娘們做幾身衣裳。」
她扭頭語重心長地對幾個姑娘道︰「你們記住了,你們的祖父<、叔伯、父親個個都犯有大罪,他們是被朝廷治罪處死的,你們不能戴孝,便是這拜祭也不能,衣料顏色就照尋常的樣子穿戴。待他日這件事淡了,久了,你們可去寺里、庵堂給他們做法事,就算是超渡亡魂。」
容王府的謝妃居然敢戴孝,要不是她腦子是傻的、呆的,就是只知道讀死書,忘了人情事故。
過去的二十多年,她是容王妃,是最受寵愛的親王正妻,人人都捧著、追著,時間一長。連做人的根本都忘。待字閨中時,她是最得寵的姑娘,全家捧著;出閣嫁人後,她是容王妃,除了宮里的端儀皇後,她就算最尊貴的。
而今,一朝淪落,竟忘了本分,只知道一味的張揚,只知道指摘他人的不是。忘了自己的錯。
謝千詩道︰「姑母。那我父親的尸骨……」
「你姑父心里有分寸,你娘的尸骨已經安葬了,你父親的……我會有主意。詩兒,你是幾個姐妹最長的。不明白的可來問我。萬事莫要自作主張。你君姑母今日早朝被御史彈劾。要不是容寧候是皇親,那可是要給一家惹來災禍的。切記,做任何事前先思量兩分輕重。」
謝千詩福身道︰「詩兒牢記姑母教誨。」
這邊。世子妃、溫令寬妻楊錦心帶著個婆子,領著幾丫頭魚貫進入桂堂。
楊氏與謝婉言行罷禮,道︰「婆母,丫頭都備好了,挑了七個出來。」
謝婉言道︰「詩兒,你先挑兩個。」
謝千詩立時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這是與她自幼一起長大的服侍丫頭,姑母竟早早就買來了,主僕相望,彼此有淚,她幾乎不用細想,就指了她,然後又挑了個瞧著喜慶的退下。
輪到謝千謗時,她圍著五個丫頭瞧了半晌︰不能挑比自己長得好看,這樣顯得她更丑。她竟挑了其中長得最丑的丫頭。
千杏福身道︰「姑母,杏兒還小,請姑母給杏兒挑一個。」
謝婉言瞧了一眼,用手點了一個瞧著得體的。「錦兒,帶表姑娘去芙蓉院安頓,今日我乏了,想歇會兒。」
謝千詩道︰「姑母靜養,詩兒帶著妹妹告退!」
慕容瑯揖手告退。
謝婉言揉著太陽穴,謝婉君帶了二百萬兩銀子去贖謝千語,可千語卻死活也不肯跟她走,還提出,讓她贖了謝千諾、謝千謠姐妹。
這兩個孩子也是好的,是她胞弟的嫡女。
如果自己能多湊些錢財,定會贖出來的。
只是現在,她幾乎將自己的嫁妝全折進去了,便是兩個兒子那兒的私房都被她挪用了來,還借了幾個交好官太太的私房銀子,這才勉強湊夠。
一百萬兩,對謝婉言來說絕不是小數目。
早前,謝家獲罪,娘家大嫂謝盧氏便偷偷令人要送銀子來,偏溫鵬遠與溫令寬知曉,硬不許她接手。
要不是她與娘家大嫂遞了話,叫他偷偷送到她的陪嫁莊子上,這會怕是連救謝千詩的銀子都湊不夠。
早知如此,她就多收一下,也許這樣,她便能救謝千諾姐妹。
男丁保不住,救幾個姑娘也好。
「謝嬤嬤,你帶上兩個跑腿小廝帶上馬車去容王府,如果謝妃帶了千諾姐妹出來,你就說是我的意思,讓她們先到鎮北王府住。待容王府的風頭過了,再將人送過去。」
謝嬤嬤得了話,當即領了跑腿小廝出門。
*
容寧候府。
酉時一刻,慕容瑯終于听聞母親謝婉君回府了。
他當即起身奔往主院,想看看謝千諾、謝千謠姐妹。
卻見謝婉君一身疲憊地坐在花廳上,嘴里罵罵咧咧,聲音略帶嘶啞︰「千語那臭丫頭,快氣死我了,我勸了半天,她怎麼就是個死腦筋,叫我如何對得住娘家大嫂所托,我湊銀子容易嘛,她居然寧死也不跟我走!氣死了!本妃真真是被她給活活氣死了!」
慕容瑯問道︰「娘,諾表妹、謠表妹呢?」
謝婉君腦子里靈光一閃,「是不是鳳歌說什麼了?」
慕容瑯道︰「千杏、千謗都去了鎮北王府,千謗一到我們家,看到外頭站的人,嚇得不敢進來,哭鬧著說什麼也不來,我只得將她送去鎮北王府。千語不願跟你走,你把千諾、千謠贖出來也成。」
「子寧,你是傻的嗎?千諾的父親萬松與我可不是一個娘生的,當初你外祖過繼他,就是想讓二房有一脈健康的香火。你嫡親的舅舅是萬樺,你當那是二千兩銀子還是二萬兩?那是二百萬兩銀子。為了那兩個不是我嫡親佷女的丫頭,讓本妃拿二百萬兩銀子去贖人,我可不干這種傻事。」
慕容瑯送千謗去鎮北王府,謝氏什麼也沒說就收下了,瞧那意思,是要一視同仁,可他娘倒好,這個時候倒分出親疏來了。
「娘,你就不能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你當我是傻子,在這外頭,買一個漂亮齊整的丫頭,最多三百兩銀子,到拿一萬兩銀子,就能買二十個像謝千諾姐妹那樣的。」
慕容瑯搖了搖頭,「娘,堂姨母收留了千謗,瞧她的意思,如果她能湊出銀錢來,她是願意替千諾姐妹贖身的……」
「謝萬松是她的胞弟,她去救胞弟之女,這是她該做的。我一心只想救千語,那是我大哥唯一的嫡女,可這臭丫頭……真是氣死我了,好話說了一大堆,就是不跟我走,還非去官樂坊。明兒天一亮,她們就要去官樂坊,人還沒到,便已經是頭牌……
這真是當本妃的臉,本妃什麼厲害都與她講明白了,一旦她掛牌,就再不是我謝婉君的佷女,我就只當她……從此死了。」
慕容瑯快被謝氏給氣瘋了,她怎能這樣,明明手頭有錢,就是不撈人,多撈一個算一個啊。
而那邊的鎮北王府,謝氏听說謝婉君回府,出去怎樣,回去還怎樣。
「她沒把千諾、千謠贖出來!明日就要令京城兩大官樂坊的管事進去挑人,她怎麼不贖人,今兒是最後的機會?」
謝嬤嬤道︰「老奴使了銀錢去打听,听容王府的下人說,她嫌千諾姐妹贖銀太高,說是像她們那種姿色的外頭最多三百兩銀子就能買一個,讓她拿二百萬兩銀子買兩人,她可不做這等事。」
大戶人家花幾百兩銀子買的年輕美貌姑娘,多是讀書識字,通常是買回家做侍妾服侍爺們的。
謝氏氣得胸口疼,「說到底,她這會子分清親疏了,萬松不是她的胞弟,在她眼里,許是只認謝萬樺才是兄長,也只謝千語一個才是她的佷女。」
當年,又是誰死乞百賴地收過繼大房的健康兒子去二房做兒子,不就是想有一脈健康子嗣,而今倒是分起親疏來。
謝嬤嬤道︰「大太太想如何辦?」
外人敬謝氏一聲「王妃」,可在自家府里,下人們都喚她「大太太」。
謝氏道︰「備好車輦,我親自去一趟容王府。」
這一日,謝氏因為忙碌,除了早上用了碗羹湯,後面的都沒吃。
她乘上馬車,進了容王府主院。
遠遠兒地就听到慕容瑯的聲音︰「娘,你把銀子給兒子,讓我去求諾表妹吧。」
「你救她作甚?也不知道來旺那狗官是不是故意。說要贖人,就要讓她成為你爹的侍妾,我才不惹這麻煩。這是二百萬兩銀子,二百萬兩,就算三百兩買一個最美貌的丫頭,這得買多少個了,你當我銀子多得遍地是,這可是我自己湊出來的。」
慕容瑯大聲道︰「娘,謝家被抄前,大房、二房的舅母先後派人送了好幾十只箱子,如果我沒猜錯,那里面全是銀子吧?
謝家貪墨近二萬萬五千萬兩,可朝廷最後抄沒的只得一萬萬八千萬兩,另外七千萬兩銀去哪兒了?」
「你是傻的還是呆的?鎮北王府謝婉言那兒,肯定有一大筆錢,謝萬松是她一個娘生的胞弟,謝千諾、謝千謠是她嫡親的佷女,我憑甚要出這筆錢。」
慕容瑯道︰「我今兒去鎮北王府了,听府里的下人說,姨母把她的嫁妝首飾都變賣了,還找了崔相夫人、禮部尚書太太等人像了好些錢,這才湊夠一百萬兩的。」
「慕容瑯,你就是個傻子,她這是故意在叫窮呢。我是有錢,那是我兄長留下的,只能是謝千語和你能用,旁人誰也休想花一個子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