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田野邊,空氣中漂浮著谷物即將成熟的清香。
朱磊胖墩般的身形在晚陽的照射下,形成了一坨,一坨的。
那慢慢的挪動,看得人都為他著急上火,可他卻毫無知覺的在前面斗志昂揚的帶路。
後面一壯一瘦,相互補的兩人尾隨其後,不時的打眼瞧上幾眼收工回家的村人。
「哎,李哥,咱村怎麼來了官差?不會是哪個犯了啥事吧?咱們要不要去看看,或許也能幫點忙什麼的。」
「我說劉子,你還是新婚吧,活干完了不快點回家去陪老婆,還去湊熱鬧,也不怕晚上睡冷炕?」
劉子羞報,「我,我,大家都是一個村的,我也只是想幫忙。」
「好了,你們倆說的都對,只是,我看那倆官差面容雖然凶神惡煞的,但卻好像沒什麼惡意,所以都先回家去吧,要是真有個什麼事,村里會有人通知的。」
「哎,好的,張大叔。」
「哈哈,還是張大哥眼力好,走吧,快回家去,都餓死了。」
三人說說笑笑的走遠了。
***
王氏經過父子倆的一番勸慰,臉色緩和了一些,這才有空余精力來詢問事情的始末。
「舟兒?你,你老實告訴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朱家娃子真是你打的?你一個人怎麼可能打得過他,他……」王氏一臉憔悴擔憂,不解又疑惑,只是話音未落。
朱磊他娘就咆哮出聲,指著王氏又指指自己,滿臉橫肉亂顫,「王妹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想說我家磊子是自己動手打了自己,或者,還是說是被別人打了卻要賴在你家臭丫頭身上?你家寶貝閨女可是承認了的,現在又想不賴賬了是吧?」
王氏被朱磊他娘的氣憤所嚇得後退幾步,臉又白了一分。
雖然沒反駁出聲,可臉上的神情分明就寫著‘本來就是這樣,你惡人先告狀。我家膽小如鼠的閨女是被你的yin威所嚇的!’
「好啊,一個個的真當老娘好欺負是不是?小的來了老的來,哼,有本事一家都來啊,老娘雖然是一個人,但卻不怕你們,哎呦,還有沒有天理啦,有理的還被無理的打,哎呦,要打死人啦,哎呦……」怒氣沖沖的亂罵就句,就開始了經典。
啥經典,當然是女人最有名的武器︰一哭二鬧三上吊!
鄒舟對眼前這番做作到頂的姿態,連個眼角都不曾給予,直接轉身回房。
渴死了都,這冷開水喝著真不是滋味,嗯,明天去買點水果來弄果汁喝才好。
尾隨其後的孟塵眼里的深思再次溢出,一個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卻連喝個水臉上和眼里都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這變化很難不讓人注意啊!
鄒舟隨便喝了幾口,轉身出門瞧瞧怎麼突然沒聲,「嚇……要死啊,沒事不出聲的站我背後干嘛?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猛拍胸口。
鄒舟的怒氣來得快又狠,讓孟塵一時有點愣,「咳……我也口渴,想進來喝水,見你再喝,就想著等會兒,沒想嚇你。」
「哼,給我圓潤的一邊去。」
鄒舟白眼一翻,抬腳就跨過門檻,一眼掃過,撇撇嘴,納悶。
「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嗎?來了倆肥豬,又來倆瘦猴。」
當然,瘦猴是在肥豬的襯托下才那麼形象化。
朱磊從進門就縮到他娘背後,刻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現在他看到鄒舟就犯怵。
這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啊!
只在他娘耳朵邊悄悄說話,「娘,爹,爹他不在家,我把他們帶來了,把他們抓走,我們的仇就報了。」
朱磊他娘卻緊緊皺著眉頭,滿臉不悅,「誰讓你把他們帶來,你個蠢貨,安靜的呆著,不要說話。」自己卻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平日她在村里囂張跋扈慣了,如果有哪個不長眼的跑來告她黑狀,那她真心哭都沒地。
這個蠢貨,真是個熊孩子。
鄒偉和王氏繃著一張臉,著急擔憂,他們是來干什麼的?不會是……
想入歪歪,一時間,身形有點搖搖欲墜。
「小朋友,告訴叔叔,你和你姐姐今天去鎮上了嗎?都干了些什麼?有遇到什麼人嗎?」。劉大綱再次發揮自己和善可親的笑臉,輕聲詢問。
鄒城看著兩個面容嚴肅卻眼楮含笑的叔叔,瞟一眼臉色不好,欲言又止的爹娘,又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面容平靜的姐姐,遲疑著,點點頭。
兩人眼楮一亮,「那你們路上都遇到了什麼事情?能和叔叔說說嗎?」。
鄒城躇躊著,再次點點頭,姐姐今天打了人,還是四個大男人,只是,他們,他們不會是來抓人的吧。
鄒舟瞥見鄒城那格外擔憂,徘徊,猶豫的眼神,心里一冷,卻不語,冷眼旁觀。
「哎,小舟兒,你今天干什麼了?官差都找上門來了,看你弟弟那糾結著要說不說的小模樣,連爺都替他著急啊!」
「關你屁事!」鄒舟冷哼。
「當然關爺的事。」見鄒舟不以為然,「你要是出事了,爺不但沒有了媳婦兒,而且,誰來伺候爺啊。」
那理所當然的,鄒舟分神斜瞥他一眼,「呵……怎麼,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那意思太明顯了,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一句玩笑開過就算了,三天兩頭的拿出來說,嫌棄!
孟塵也不氣,笑笑就轉頭氣定神閑的欣賞著尋常之人害怕的市井之事。
「我,我們……」
鄒城猶豫不決,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如果是來抓人的怎麼辦?可是如果是來問案去抓那些想要傷害他們的壞人怎麼辦?
「放心大膽的說吧,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抓壞人的。」
那狼外婆誘惑小紅帽的姿態看得鄒舟好笑,「壞人又不會在自己臉上寫著壞人兩字。」
劉大綱听見這話不樂意了,「哎,小姑娘,這話怎麼能這麼說呢?那照你這麼說,臉上寫了好人的也不見得是好人是吧?」
鄒舟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嗯,沒錯,你理解得很透徹。」
這下,連李子龍都扯動了幾下嘴角,硬聲道,「小姑娘不要打岔轉移話題。」
「哦,原來你以為我在搞破壞啊?還以為你也有什麼高見呢!」
呃……兩大漢子被個小姑娘排擠得有點汗顏。
鄒舟隨意一揮手,「好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了,想知道出了什麼事,你們怎麼就不問問我呢?畢竟我才是當事人啊!」也不知長那麼大的眼楮用來干嘛用的。
「咳……」這是又被埋汰了…吧!
「那好,你說吧!」這倆姐弟倆的性格怎麼相差這麼大呢?
「我們今天是去鎮上了,去了紅粉佳人做了比小生意,在街上被刻意飛奔而來的馬車撞倒,去了簡安堂開了藥,回來的路上……」
「路上怎麼了?」劉大綱急啊,現在的孩子怎麼都這樣,說一半留一半。
鄒舟一頓,掃了一圈眾人的反應,才不緊不慢的開口,「哦,也沒什麼大事,遇到幾個地痞流氓而已,不過都被我打跑了,小意思啦,你們不用謝我,也不用感謝。」
眾人都一臉黑線,這姑娘什麼腦洞啊?
「咳,小姑娘,我想你搞錯了,我們不是因為你那,咳,見義勇為的事來你說的那什麼感謝的。」
「那你們沒事趕緊走,看把人嚇得一個個,鼻青臉腫,面色鐵青的,知道自己長得不盡人意就不要出來招搖啊。」
一番話下來,鼻青臉腫的朱磊娘倆愣了,面色鐵青的王氏呆了,長得不盡人意的劉大綱怒了,李子龍陰沉了。
而孟塵卻笑了,孟一依舊木頭樁子,不喜不怒。
「你們一副奔喪的表情是鬧哪樣?還是說,你們很不認同?」鄒舟把人都諷刺了一遍後,心里終于徹底舒坦了。
「你們家閨女腦子不好使吧?」
「這是想和我們去衙門坐坐?」
心里不舒坦的兩人,那語氣就更加不善了。
王氏被嚇得蠕動嘴唇,卻應是抖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釋,「不,不是,她平常不是……」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幾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他們不嫌煩,她都快煩死了。
哦,不對,是快餓死了,這轉眼之間就快吃晚飯了,中午吃的那幾個包子就不知消化到哪里去了。
見鄒舟滿臉不耐煩的抬頭看天色,劉大綱怒極反笑,「好,小姑娘有膽識。既然喜歡直腸子,那我就直說了。」
「今天被你教訓了的那幾人,他們不是地痞,也不是流氓,而是鎮上劉員外家的下人。現在,他們來報官,縣太爺讓我們兄弟倆來問問具體的案件。」
劉員外?一個陌生又遙遠的稱呼。
鄒舟看著天邊最後一抹太陽也消失不見了,而夜幕即將要降臨,點點調皮的小星星,被關了大半天,已經急不可耐的偷溜了出來,遠遠望去,甚是好看。
朱磊他娘先是心里一驚,接著又眼楮一亮,這貝戔丫頭,沒想到才幾天不見而已,不但性格變得暴躁,行為凶狠,連膽子都是翻倍的長,什麼人都敢招惹。
鄒偉額頭上的川字越來越深,面色越來越黑,卻完全不知該說點什麼了!
王氏兩眼無神,全身癱軟的倚靠在鄒城見王氏情況不對而搬出來的椅子上。
孟塵不齒,小小縣令而已,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
哎呦喂,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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