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在家嗎?里正爺爺,開門啊,你在不在啊,有沒有人在家啊?」鄒城從門縫往里面看了看,見院子里沒人,只好輪起拳頭用力敲。
敲了半響,門不見開,隔壁卻走出來一人,「城兒?你這時候來找里正有什麼事?還是你家出事了?」
「大伯。沒,沒事,沒什麼事,我走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鄒平這個大伯,他心里就發怵,忍不住就想跑。
「等等。」鄒平一把拉住,「有什麼話是不能和大伯說的?」黝黑的臉,嚴肅時有點凶。
「我……」眼珠一轉,鄒城就想隨便編個謊話過關。
「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就直接去找你爹了。」好似看出來鄒城的打算,鄒平直接先把路給堵住了。
沒辦法,鄒城知道自家那個大好人爹爹最尊重這個哥哥了,到時候不但把什麼都說了,可能還要訓斥他一頓,不得已把事情都說了一遍。
鄒平听完卻還是不放開鄒城,顯得蒼老的面上略僵了僵,「你是說,你家其實是有錢賠的是吧?」
「是……」可是這不是重點好嗎?
「走吧。」
「……大伯你先放開我啊,不然我怎麼走啊?」拽了拽被鄒平抓著的手臂,卻沒抽出來。
「我們一起走,去你家。」
說完也不管鄒城願不願意,拽著他就走。
暗沉的天,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轟隆聲,陰雲密布,眼見就要下雨了。
在地里的都急忙忙往家里趕,在家里的也都連忙把晾曬的物,食都收到屋里。
屋內
「你們說的話,我們在門外都听見了!」
而伴隨著雷聲,那飄飄浮浮,似風吹過,柳條飄動般,輕輕的落在他們心上的話,看似沒有重量,卻又讓人不能忽視。
「什麼?」鄒偉驚得一跳, ,凳子倒了,可惜沒人分神去注意。
王氏停止哭泣,心里突然就靜了下來,嘀咕,「听見了也好,也好……」
鄒舟拿出剛劉大綱給她的錢袋,解開,蹦蹦,銀子頓時全部被倒了滿桌。
看著桌上銀白一片,鄒偉吞咽一口口水,「舟兒,你這是……」
「都先不要說話,听我說完你們再說,行嗎?」。鄒舟的語氣不自覺的帶著一抹傷感。
見他們點頭,不再插話,鄒舟動手把銀子大小分一分,排排放好,略略一數,不多不少,剛好二百兩。
「這里的銀子,給您們兩人一百兩,給城兒五十兩,也不說是什麼了,就算是報答你們這麼多年來的養育之恩吧,雖然這不是錢多少能夠償還的,只是我現在也拿不出多少,你們也別嫌少。」鄒舟語氣不疾不徐,相當平淡,好似剛剛的憂傷只是他們的幻听。
「拿著它,把房子修一修吧,住著也舒坦些。你們願意種地就再買幾畝地,不願意就去做點什麼小生意,也算是一個進項,日子過得也不會再這麼拮據了,城兒今年也十三了,過個幾年也能說門親事,也好為你們鄒家開枝散葉。」
鄒舟也不想做那無情無義之人,把能為他們想的都為他們著想了,他們能听進去也好,听不進她也沒辦法。
說完,把銀子推到他們面前,鄒舟把剩下的裝起來,袋子一下子顯得空蕩蕩,房間也靜謐開來。
靜默,良久……
鄒偉抹一把臉,一開口就咳嗽一聲,聲音哽咽,「舟,舟兒,銀子我們不要,爹,爹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好好在一起生活,日子就一定能過好,別,別說這些,這些……」
看著鄒舟那清涼的眼眸,鄒偉到嘴的勸解又吞咽了下去,實在是張不了口。
他心里明白,王氏哪些埋怨的話,別說孩子,就是大人听了都會心里不好受,所以……
「你想離開這個家去找你的親生父母,對吧!」
那自以為是,理直氣壯,甚至帶著指責的語氣,讓鄒舟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麼?難道又想說我說得不對嗎?」。
「我可什麼也沒說呢。只是沒想到,關系挑破之後,連笑都是錯啊!」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靜怡。」鄒偉黑著臉,拉住又變得焦躁,想要吵鬧的王氏,轉頭,安慰,「舟兒,你娘她不是那意思,只是一時不能接受你想要離開的事實而已。」
鄒舟抬眸看一眼兩人,答非所問,「听這打雷的聲音,外面眼見要下雨了,你們不管那個還躺在地上的人嗎?」。
鄒偉一愣,一拍額頭,「你們娘倆好好聊聊,不要著急上火,我去把人先挪到屋里去。」
只是,走到院子的鄒偉卻愣住了,空空蕩蕩的院子,哪里還有朱軍那標志性很強的身影,疾走幾步,追到大門口,遠遠看去,黑漆漆一片,好似那被加多了水的墨汁般,濃重,壓抑,恐慌。
鄒偉一時覺得全身發冷,直到一聲,「爹……你怎麼站在這里?」
「城,城兒?」
「爹你怎麼了?」
「偉子,你這是出什麼事了?」表情也太嚇人了一些。
被鄒平拍在肩膀的一巴掌給一驚,頓時回神,「大哥,城兒,你們過來的時候,可有看到朱磊他爹?」
「沒有啊,爹,他不是在咱們家嗎?」。都被姐姐給打暈了,難道還能再長兩條腿跑掉?
不得不說,孩子,你又真相了。
鄒偉躊躇,眼里帶著慌張,「不在,不在,我們回屋呆了一會兒,見天要下雨了,想說把他挪到屋里躲躲雨,結果……人卻沒了。」
「要不我們去找找吧?」鄒平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建議了。
「那我們就去……」
王氏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拉扯鄒偉衣角,見他回頭才道,「當家的,你先進來。」
「沒有急事就等會兒,我和大哥先去找人要緊。」
「人已經回家了。」
「什麼?怎麼可能呢?你怎麼知道?」沒道理他們都在房間,卻只有他不知道啊。
「進門再說吧。」說完就走,不給他們拒絕。
王氏不願意呆在這黑不隆冬的地方,看著模糊的身影,仿佛對著空氣說話般,讓人心里發顫。
在明亮的燭燈的照耀下,從紙糊的窗戶透出微弱的光來,隱隱約約能看到人影走動。
四人進屋時一愣,一高大威猛的男子站在旁邊,默默垂眸不語。
一男一女坐在桌邊,姿態優雅,細嚼慢咽,靜默無聲。
幾破舊的原木桌子上擺放著幾樣做工精美,看起來就色香味俱全,讓人垂涎欲滴的佳肴。
這些出現在這小破屋,明明看起來是那麼不和諧,卻又被這對男女莫名的融合,分外和諧,在燭光的襯托下,格外溫馨。
「……」幾人不敢開口說話,仿佛只要開口就會打碎這幅美好的畫面。
雖然鄒舟和孟塵兩人低頭默默的吃飯,卻不代表他們能忽視那四雙眼楮八只昭子所帶來的幾千瓦亮度。
「你們都坐吧。」站著讓她抬頭看著多累啊。
鄒平瞥了一眼已經被掃了一大半,卻還是有很多大菜的桌面,又瞟一眼明顯僵硬的夫妻倆和眼饞的鄒城。
他覺得他的職責來了,「舟兒,不是大伯說你,你也不小了,就這兩年就要許人了,怎麼還這麼沒大沒小,讓你爹娘看著,你吃著他們站著,你坐著,你這明晃晃的就是不孝女啊。」
那痛心疾首,那裝模作樣,都讓鄒舟捏了捏筷子,放下碗筷,吃得也差不多了,喝口茶壓壓……驚。
抬眸,莫名,淺笑。「你哪位?」
鄒舟發誓,她有一瞬間看到了鄒平那憤憤不平的掩飾下,那龜裂的表情。
「舟兒,現在還要再給你加上一條,目無尊長!」
孟塵笑呵呵的也停止進食,看著眼前這一出家庭倫理劇,就當消消食。
只是那過分的笑容,看得再坐的都心里不太爽快,因為孟塵笑的很特別,特別的讓人忍不住想把拳頭揮到他臉上的表情。
「別笑的那麼yin貝戔行嗎?」。
听到這句微弱得幾乎可以稱得上悄悄話的咒罵,孟塵只是開始心里堵了一下外,又立馬自己調節好了。
「爺是看著你呢。」敢說爺yin貝戔,那爺也是yin你。
「你眼楮是裝飾吧?」諷刺完後,拉開兩人的距離,不想在听到什麼讓她覺得耳朵不舒服的話,反而看著鄒平笑的溫和。
「尊長啊?我會啊,但是前提你們得愛幼啊!」
不等鄒平開口,語氣一轉,「莫名其妙出現在我面前也就算了,還拿著一副長輩的模樣生氣的對我指手畫腳,你算哪根蔥啊?我認識你嗎?」。
既然都已經決定放棄這個讓他短暫的感受過一絲溫暖的家,那就徹底一點吧,不然給了希望,再讓她來承受失望,她會忍不住干點什麼出來的,所以就這樣也挺好,挺好……
「鄒舟你……」鄒平怒火上涌,輪起巴掌就想打……
「大哥!」
「大伯!」
鄒偉和鄒城的驚呼沒能阻止他,卻是被鄒舟輕而易舉的捏住了死穴,笑的恣意妄為,「怎麼?一把年紀了,說不過一個小姑娘就想動手來證明。」
鄒舟搖搖頭,不贊同的呸呸兩聲,戲謔,「可是怎麼辦呢?就連武力都是這麼的……不堪一擊。」
幾句話,事實的證明,讓鄒平的臉色如變色龍般,奼紫嫣紅啊!
「老二!」
沉沉的一聲砸在鄒偉的心頭上,看著鄒舟那無所謂的神情,他有苦難言,「舟兒你,你也少說兩句吧。」
一個也,讓鄒平臉色一白,胸膛劇烈起伏,怒指著他,「老二,幾天不見,翅膀長硬了啊,連我也能指桑罵槐,好,好的很,我辛苦半輩子,又當爹,又當娘的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鄒偉似乎不能承受這樣的指責,身軀無力的倒退幾步,背靠牆角才停,卻只是嘴角蠕動,什麼解釋也沒說。
看著這包子一樣的一家人,鄒舟有點意興闌珊,冷笑一聲,打斷鄒平再欲出口的怒罵。
「叫你們進來有幾件事通知一下。那個估計斷了命根子的豬啥?」
「咳,他不叫豬啥,叫朱軍。」鄒城雖然不懂什麼叫命根子,但還是糾正姐姐的錯誤。
可其余四個听懂的,那面色就分外精彩了。
鄒舟沒注意,就是注意了,也沒什麼感覺,「哦,那個朱軍我讓他,」指著充當背景牆的孟一,「送回去了,那肥婆也從衙門告狀無門回來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了。」
「再一個,雖然現在買賣和仁義都不再了,但是再姑且收留我一晚上吧,我不太想下雨天趕路。」
本文來自看書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