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搖頭晃腦連聲「不妥、不妥」的時候,九公子不由看了謝姜,咬牙道︰「那誰妥當?嗯?」
天空烏雲沉沉,寒風瑟瑟里,九公子的臉色幾乎與天色一樣。
兩三步外的烏十二,眯眼看看自家主子,又偷溜了眼老神在在的謝姜,不由打了個哆嗦。哆嗦過後,一邊兒抹抹沒有半點汗星兒的額頭,一邊暗自嘀咕……謝娘子要是與自家主子掐起來……好似……自家主子沒有什麼勝算……
烏十二悄悄往枯樹邊挪了兩步。
瞄了兩眼九公子,謝姜慢吞吞道︰「旁人認識姨母,絕對不可能認識本娘子的阿娘。不如九公子扮做阿娘好了」說到這里,上上下下又看了遍九公子「你身量有些高,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裙裾可穿?」
听了這些話,烏十二的頭幾乎垂到了胸口。九公子眯眼盯著謝姜看了半晌。忽然唇][].[].[]角兒一翹,淡聲道︰「好!」好字兒出口,扭臉吩咐烏十二「沒有听到謝娘子說話麼?快去準備衣裳車馬」
平素一臉謫仙兒派的九公子,竟然答應扮女裝?九公子話音一落,不僅謝姜立刻瞪大了眼楮,烏十二也是嚇了一跳。
烏十二躬身揖禮道︰「公子……這個……極為不妥罷」
「謝娘子的計策極妙,怎麼會不妥當?」嘴里說著夸贊的話,九公子臉上卻沒有半分夸贊的意思,淡然吩咐道︰「既然謝娘子出了這般妙計。撤去原來的人手。去罷」
用這種語氣說話,顯然九公子是打定了主意。烏十二躬身應了是。等他白色的兜冒大氅,轉瞬沒了影子。九公子轉眸看了謝姜道︰「回去罷」說了這些,當先往半間亭走。
從照水林到半間亭,中間隔著宮粉、與扣子玉蝶兩處梅花林。除了梅花林,還有一處名為「夜瀾听雨」的小湖。這三處地方,佔地七八百畝還多,就算霍傷帶領兵衛,一路打馬疾馳。最快也要一個時辰。
九公子悠悠哉哉,一付踏雪尋梅的風雅模樣。這人不急,謝姜便也慢慢悠悠跟在後頭。
不過兩刻。兩個人便拐上了石板路。遠山站在柵欄外,剛抬了手撓頭,便看見了九公子與謝姜。遠山迎上幾步,躬身揖禮道︰「見過公子。見過謝娘子」
「嗯」九公子徑直進了院子。頭也不回,淡聲問道︰「車馬都備好了麼?」
遠山早就從烏十二嘴里,知道了九公子要扮女裝。當時這人還特意叮囑,要他勸勸九公子。只是……瞄瞄後頭的謝姜,到嘴邊兒的話,遠山又咽了回去。
上前兩步跟在九公子身後,遠山低聲道︰「僕備下兩輛馬車,另吃食、狐氅、氈毯之類的東西也備了些」
兩個人一問一答。眼看進了屋門兒。謝姜便停了下來,院子里冷冷清清。除了九公子進去的那個茅屋敞著門,左邊幾間屋子均是門窗緊閉。
謝姜向挨著窗戶的兩株梅樹掃描了一圈兒,心里正尋思去後頭找王馥,還是先坐在木墎上喘口氣兒,便看見九公子回過頭,淡聲問「怎麼不進來?」
這人要吩咐事情,自己進去算個什麼樣子。心里月復誹歸月復誹,謝姜屈膝施了禮,細聲道︰「這兩?梅花不錯,正可賞玩一番」
話說的再是委婉不過,拒絕的意思亦很分明。九公子沒有開口。
抬手「啪」的一聲拍了下額頭,遠山叫道︰「不是公子與謝娘子說話,僕險些忘了」說了這些,扭臉看了自家主子「僕本來要著人送王娘子回舞陽,只是王娘子死活不允。非要跟著謝娘子」
新郚郡距這里六七百里,路途遠不說,謝府里頭,如今又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依照九公子的意思,先送王馥回藤花巷,這邊兒再送謝姜。
王馥什麼樣的脾氣,九公子多少知道一些,听了遠山這樣說,不由得皺眉道︰「此刻她去了哪,還在後頭麼?」
「回公子,王娘子……她……」遠山臉上皺成了一團,吞吞吐吐道「王娘子不是不走麼?僕就說……這是公子下的令。誰知道一提起來公子,王娘子干脆自家上了馬車」
听最後那句,王馥分明乖乖上了馬車。遠山只要送人走就算完成了任務,怎麼這人又是撓頭又是皺眉,一付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九公子「嗯?」了一聲。
听出來九公子有些不耐煩,遠山干脆眼楮一閉,稟報道︰「僕為公子準備的馬車就在書房後頭」說了這句,朝著屋後牆一指,壓下嗓音道「給王娘子備的馬車就停在院子里。箬娘與兩個婢女……拉不住王娘子。王娘子上了後頭那輛車」
遠山又是指窗戶外頭,又是指書房後牆,忙的臉上油呼呼出了層細汗,謝姜與九公子才算明白過來。
原想打著九公子的旗號,小姑娘會乖乖听話。哪里知道,遠山不提九公子還好,一提是他的安排……王馥頓時上了執拗脾氣。幾個丫頭僕婦不敢拉扯她,小姑娘爬上送謝姜的那輛馬車,憋在里面,任誰說也不下來。
垂眸坐了半晌,九公子抬手揉揉額角兒,淡聲問︰「以謝娘子看……」
正尋思能不能帶王馥去新郚,便听到這人問話。謝姜細聲道︰「阿至姐姐是想跟我在一起。不如九公子派人給姨丈送個信兒,就說她隨行去了謝府」
九公子掃了眼遠山。
遠山躬身退了出去。
這人一臉無奈委屈,急步出了柵欄門,謝姜不由笑出聲來。笑意末歇,瞄見九公子隔了窗戶往這方看,便細聲道︰「我去看看阿至姐姐,九公子快些更衣罷」
說了這句話,謝姜哪管九公子瞬間郁悶的臉色,彎腰提起裙裾下擺,提醒道︰「算算時辰,霍傷想必已經過了「夜瀾听雨」湖。九公子可要快些換上女裝」
雖然正是十幾歲愛笑鬧的年紀,謝姜卻總是給人以沉靜淡然的感覺。像此刻這樣忽然帶點調侃的意味……
從窗戶里望出去,謝姜緋色的裙裾,如飛花落蝶般輕盈盈在屋角兒一閃,轉瞬便失去了影子。九公子眯了眯眼,掩去眸子里一閃而逝的興味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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