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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風狂雨驟,襯著韓嬤嬤的聲音,愈發低沉。謝姜臉上一派平淡,不但沒有驚訝,在韓嬤嬤看來,反而像是露出幾分笑意。
榻前只有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恍在謝姜臉上,使得她白的小臉兒,像似籠了一層紗幕。
韓嬤嬤瞄了兩眼,實在看不出謝姜到底甚麼心思,便咳了一聲,往榻邊探了身子問︰「娘子,不擔心麼?」
謝姜兩手托著下頜,懶洋洋道︰「有甚麼可擔心的?」說了這一句,轉眸看了韓嬤嬤問︰「依嬤嬤看,謝大是嫁去霍家好,還是不嫁的好?。」
听這意思,好像做不做滕妾,謝姜壓根兒沒有放在心上。韓嬤嬤怔了怔,一怔之後,恍然道︰「娘子可以讓謝大……,嗯!大娘子,嫁不成霍家麼?」
發絲貼在臉頰上,微微有些發癢。謝姜抓了鬢角散發掖在耳後,細聲道︰「從長遠看,謝大嫁去霍家,于我們利絕對大于弊。」
趙氏多了個豪門女婿,等于是得了極大的助力,怎麼對這方有利?韓嬤嬤垂瞼思忖半天,想不透其中的意思,便抬眼去看謝姜。
「依嬤嬤看,郚陽謝府,興旺麼?」謝姜兩手托著下頜,大眼一瞟韓嬤嬤。略帶了幾分調皮問︰「是不是父慈子孝,和睦美滿吶?」
彎兒拐的太陡,韓嬤嬤瞪了老眼。有點發暈。
後宅混的太久,確實只能看見後宅這塊地兒。謝姜幽幽嘆了口氣,細聲解釋︰「以趙氏為例,謝大嫁去霍家不出兩年,霍家一定雞飛狗跳。嬤嬤還不懂麼?」
韓嬤嬤呆呆看了謝姜,搖頭。
「趙氏心胸狹隘,做事只講私利。她教出來的閨女。眼界能大到哪里去?嗯?」
既然開了話頭兒,謝姜索性伸了小手拉住韓嬤嬤,細聲細氣道︰「謝大為了丁點吃穿銀子。連胞兄都設計。她這種人若是去了霍家……嘿嘿,嬤嬤不妨想想。」
說到這里,謝姜嘟了嘟嘴兒,兩只小手一攤。做了個搭眉聳眼的怪臉兒。
韓嬤嬤忍不住「噗!」的笑出來。笑畢,凝神想了半天,搖頭嘆息道︰「娘子說的是,世家大族,若是遇到這樣的婦人,離家敗不遠矣!」
「嬤嬤能明白最好,阿娘那里你去透個話,別讓她阻攔。」謝姜掩嘴打個小呵欠。呵欠打了半截兒。忽然眼瞼向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出來。
這個……。好像不是做怪樣兒的罷?韓嬤嬤傻傻跟著去看房頂。
眼珠兒一轉,謝姜不動聲色翻過身去,扯扯韓嬤嬤,小小聲叮囑︰「別看了。趙氏以為霍傷是大樹,殊不知,霍傷若是要「沉」,彼時衍地趙家便會同他一起。」
說到這里,垂眸思忖片刻,謝姜抬手掩住半拉小嘴兒,小聲道︰「滕妾的事,不能瞞阿娘。阿娘不能心傷動怒,趙氏要我做妾,便是要氣她。」
提起來二夫人,韓嬤嬤瞬間便將「房頂子」拋在腦後。
趙氏打的一石三鳥之計,既可以巴上霍傷這棵大樹,又可以壓二夫人一頭;再可以除去謝姜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思來想去,韓嬤嬤眼神兒一陰,低聲問︰「娘子,咱們總不能任她……,嗯!宰割罷?」
憋屈了這麼長時間,韓嬤嬤再也不想捺脾氣,趙氏這樣步步緊逼,索性老帳、新帳一塊兒算算。
「不用急。」悠悠安撫了韓嬤嬤,謝姜忽然仰臉兒看了房頂,細聲細氣喊︰「哎!算帳的,上頭不冷麼?」
上頭?
房頂上真的有人!韓嬤嬤瞬間打了個機靈,因起身太猛,衫袖掛住腳凳,腳凳又砸翻了油燈,屋子里「 當當」一陣亂響。
油燈滅了,屋子里漆黑一團,房頂上也好,窗戶外面也好,只能听到聲音,再也看不見兩個人做了甚麼。
鐵棘抬眼看看夢沉,再探身看看院子里,咂舌道︰「雨下的這樣大,那個……,她怎麼知道房上有人?」嘴里說著話,輕手輕腳蓋上瓦片兒。
夢沉亦是一臉困惑,垂瞼想了片刻,搖頭道︰「算了,鳳台與東城都曾栽在她手里,她慣會使詐……。」話說了一半兒,忽然轉口問︰「公子不是在下面麼?」
「公子在清泉小築……。」鐵棘答了半截兒,漆黑一團中,九公子低醇慵懶的聲音,從北邊兒傳過來︰「謝娘子,可安好?」
果然是這人!謝姜暗暗咬了小牙,抬手扯住韓嬤嬤,小小聲道︰「北斗在我房里。」
黑暗里誰也看不見彼此,韓嬤嬤便捏了捏謝姜的小手。謝姜「咭咭」笑了兩聲,又壓了嗓音嘀咕︰「我那個寑屋,不管誰去,都是有來無回。這事嬤嬤去辦罷,我要歇了。」
深更半夜的,又下著大雨,九公子怎麼又到這里來了?韓嬤嬤心里有些著惱,謝姜年紀再小,也是許了人家了,這人怎麼還是毫不避諱?
房頂上、院子里都有人,韓嬤嬤便不點燈。借著窗外一點點微光,模索著出了屋子。
雨聲「嘩啦」作響,院子里、房廊下,與方才一樣,黑乎乎一團。就因為伸了手,亦看不清五拫手指,所以北邊一小團光亮才尤為顯眼。
韓嬤嬤往北走了幾步,低聲問︰「是九公子麼?」
雖然看不清臉龐,但是九公子的風儀身姿,韓嬤嬤還是認的出來。嘴里說著話,韓嬤嬤便屈膝施了見禮。
九公子低低「嗯」了一聲。一聲應過,反手將珠子籠在袖中,垂眸看了韓嬤嬤,淡聲道︰「四處都有人看著,不會有人知道本公子來這里。」
這人處事狠辣謹慎,做事必不會給人留下把柄。只是,這時候來,顯然事態有些緊。
罷了,這人既然來了,必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勢頭,且先看看再說。韓嬤嬤抬手推開廳門︰「公子請到廳里說話。」
嘴里說了這些,韓嬤嬤側身讓到一邊。
瞟了眼西邊兒,九公子眸光在第三間房門上,停了一瞬,而後眸光一轉,看了韓嬤嬤道︰「有些事,需趁著風狂雨驟,無人打擾時好說。」
九公子的聲音低醇舒緩,然而……,韓嬤嬤听到耳中,卻偏偏覺察到一股冷意,一股迫人的威赫。
這人莫名其妙著了惱,韓嬤嬤一時反應不過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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