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的帕子。」謝姜不由傻了眼。
九公子將帕子掖入袖袋,淡聲道︰「謝府里的丫頭,說話都稱「我」麼?見了陌生男子,就丟帕子搭訕麼?會一口氣買十幾只銀釵麼?」
連聲問了幾問,九公子腳步越來越快,及至最未一句,己是衣袂翩翩,轉瞬便進了外院。
夢沉一溜小跑,跟在九公子身後,將進門時,覷了眼自家主子,回頭抬起手,大拇指對著石牆一翹,返身「 當」關了大門。
甚麼意思?謝姜眼皮眨了幾眨,有點想不明白。
「娘子,林子里陰寒潮濕,還是早些回去罷。」韓嬤嬤咳了一聲,眯眼瞅瞅洞外,已是沒有半個人影了,便上前扶了謝姜,緩聲道︰「來,老奴扶娘子回去。」
不回去又怎樣?這人連個應承話兒都沒有,就甩袖子走了人,自個兒總不能傻傻在這里等著,何況,也未必等得到。
謝姜暗暗嘆了口氣,抬手扶了韓嬤嬤︰「嬤嬤使些力,我的腿麻了。」
踮腳踮的太久,一動便又酸又麻,謝姜只好扶著韓嬤嬤,走一步站一會兒,慢慢挪到了林子邊兒上。
「娘子,外頭連個人影子都沒有。」韓嬤嬤伸了脖子看半天,忍不住慶幸︰「幸虧家主大怒之下,收拾了內宛。」嘴里嗦了這些,回身扶謝姜上了石板路。
上午響,大醫與二夫人探過脈息。謝懷謹便沒有再去外院,而是令管事謝元,將閑鶴堂的丫頭僕婦。連同趙氏從母家帶來的僕役護持,一股腦兒攆出了謝府。
「老奴還以為趙氏要大鬧一場,想不到她竟然忍下了。」韓嬤嬤覷了眼謝姜,忍不住低聲問︰「娘子,趙氏……莫不是有甚打算?」
「嬤嬤忘了,二叔父在呢!」謝姜彎腰揉揉膝蓋,待直起身。才小聲解釋︰「謝大鬧的不成樣子,趙氏便哭哭啼啼,扯了二叔父不放。二叔父便說……你以為。你還是謝家婦麼?」
「哎呦!」韓嬤嬤忍不住驚訝出聲。這不是明晃晃告訴趙氏,要逐她出謝家麼!。
夫家逐出去的婦人,若是母家憐惜,大歸之後。還會有容身的地方。若是母家嫌棄,便只有死路一條。
「怪不得。」韓嬤嬤默然半晌,搖頭嘆息道︰「要是家主早些時候……唉。」又搖了搖頭。
雖然只說了半截兒,謝姜卻知道她的意思,要是謝懷謹先前手段強硬,也不會養得趙氏得寸進尺,得尺進仗,弄到現在這種境地。
「嬤嬤有沒有想過。阿父先前顧忌謝奉熙,手段硬不起來。今天怎麼會發狠?」
「不是趙氏與霍……有私情麼?」韓嬤嬤有點反應不過來,男子發現自己戴了「綠頭巾」,殺人攆人,處置僕婦奴婢,不是正常麼?
「我總覺得……。」說了半截兒,謝姜貼了韓嬤嬤耳朵,小小聲道︰「阿父本就知道「私箋」是假。」
「啊?」知道「私箋」是假,便會究查是誰仿冒陷害趙氏,這樣豈不是要查到斷雲居?韓嬤嬤心里七上八下,瞪眼看了謝姜,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嬤嬤不用擔心,哎,怎麼拐過去了,這邊。」
過了清泉小築,再走十幾丈,便是楊氏甄氏住的挽秋思,韓嬤嬤只顧看謝姜,竟然扶著她上了往左的岔路。
岔路盡頭,是新雨樓。
韓嬤嬤忙扶了謝姜轉身,只是將轉未轉時,忽然小聲道︰「娘子快看,趙郎君出來了。」
「哪個趙郎君?」話剛出口,謝姜便想起來「趙郎君」是哪個,當下頭也不抬︰「萬一這人以為,咱們有意等他,你家娘子還有矜持麼,快走罷。」不由分說扯了韓嬤嬤,轉身就走。
剛走了兩步,便听到身後「謝娘子。」喚了這一聲,趙凌急走幾步,上前揖禮道︰「謝娘子一向安好麼?」
「多謝郎君垂問,阿姜甚好。」謝姜只好轉身襝衽回禮︰「趙郎君一向可好?」
「甚好。」答了這句,趙凌又抬手還禮。
依照禮節,謝姜仍要還禮。只是禮來禮去,兩只膝蓋越發酸痛,謝姜干脆站直身子,細聲問︰「趙郎君不是回新都了麼?怎麼……。」
「阿父令家奴傳了書信,吩咐凌……。」趙凌頓了一瞬,一瞬之後,臉色微紅道︰「給夫人送些藥材野參來。」
這人說的夫人,顯然指的是二夫人。謝姜便翹了嘴角兒道︰「多謝郎君。」
「莫說這些,嗯!這位是凌好友。」趙凌抬手指了安遠。安遠上前踏了半步,躬身揖禮︰「新都安遠,見過謝小娘子。」
新都只一戶安家,就是外事使司,正使安世昌府邸。書冊里記錄,安世昌一正妻三庶妻,其他姬妾美人,共育有嫡子二人,庶子七人。
安家的嫡子均己加冠,而觀安遠,年紀不過十四五歲。謝姜不動聲色,襝回禮︰「謝氏阿姜,見過安郎君。」
施一次禮便要屈一次膝,謝姜剛站直身子,忽然左邊膝蓋一軟,不由「哎!」了一聲。
趙凌忙抻手扶住,低聲問︰「怎麼了?」聲音低沉微暗,隱隱透出幾分關切。
此時謝姜左腿使不上力,只好將全身重量壓在右腿上,反手扯住趙凌衣袖,強忍了酸痛道︰「無事,有些腿疼。」
「怎麼會無事,謝娘子臉色都變了。」裙裾層層疊疊,直拖到地上,趙凌看了幾眼,不由皺眉看了安遠︰「煩請安郎君去外院,找管事要輛軟轎來。」
「不如先扶娘子去新雨樓。」
主子們說話,依照規矩,隨行奴婢應退後六七步遠。韓嬤嬤上前看了謝姜的臉色,不由插話︰「這里距那里近。」
四個人站的地方,距新雨樓只有百十步,比較起來,確實算它最近。
趙凌眸光一閃,沉聲道︰「不妥,夫人病體未愈,還是……不要驚了她好。」說了這句,垂眸看了謝姜,見她一張小臉兒疼的煞白,不由溫聲安慰︰「謝娘子且忍一忍。安郎君去外院叫人,很快便回。」
「我這就去。」安遠匆匆一揖,顧不得甚麼儀容儀態,踩了草坪便往二道門跑。
岔路兩邊兒除了草坪,便是榕花樹桑樹,別說廊椅長凳,連個可以坐坐的石塊兒都找不到。
四處看了一遍,趙凌溫聲道︰「謝娘子,先松松手。」嘴里說著,伸手在謝姜腋下一托,甩甩左手袖子,從中甩出條帕子來︰「嬤嬤拾起來鋪到草坪上,讓謝娘子坐下歇一歇。」
稍一用力,膝蓋便鑽心般刺痛,謝姜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強忍了對韓嬤嬤道︰「嬤嬤依趙郎君吩咐。」
听出來她嗓音發顫,顯然是疼的狠了,趙凌低低嘆了口氣,溫聲道︰「謝娘子,得罪!」說了這句,不等謝姜出聲,便彎腰伸手,于她腿彎處一托,瞬間便將謝姜打橫抱了起來。
「嗯!甚好。」九公子一眼瞧見,頓時停下腳兒,盯著那邊兩個人看了半晌,似笑非笑道︰「正是郎情妾意時,去了不打擾麼?」
石板路兩邊種了一人高的滕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