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靜寂的夜里,司徒嬌原本就極為清脆的聲音更顯得清亮。
書房里先是一陣亂響,接著是一陣死寂,大約過了有小半盞茶的時間,終于傳來了一陣有些零亂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在司徒嬌面前打了開來。
司徒空憔悴的面容出現在司徒嬌面前,父女倆你看我我看你,半晌誰都沒有吱聲,林管家早在司徒空的腳步聲響起的時候,就已然隱在了暗處。
「爹爹,好重。」最後還是提著食盒的司徒嬌微微聳了聳肩,方才打破了父女之間的沉寂。
司徒空默默地接過司徒嬌手上的食盒,不由嘴角抽了抽,司徒嬌去甩了甩手,再表示那食盒真的很重。
司徒空掃了眼不遠處的燈光,側了側身讓司徒嬌進了書房。
就算司徒空此時並不很想面對司徒嬌,可是短短的兩三個月的相處,司徒空卻也知道一旦司徒嬌起了什麼念頭,要打消她念頭卻並不容易,不如順著她的意思行事。
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司徒空向著林管家隱身的地方描了一眼,這才拎著食盒關上了書房的門,將所有探究的目光都阻在了門外。
「嬌嬌是好奇今日聖人都與為父談了些什麼?」司徒空順手將食盒放在書桌上,卻並不打開,只是指了指書桌對面的椅子讓司徒嬌坐下,然後開門見山地問道。
不過雖是問句,卻十分肯定。
「爹爹還是先用了面條再說。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女兒不希望爹爹壞了身子。」司徒嬌先是指了指食盒,爾後微垂眼眸幽幽道。
司徒空從午時只用了小半碗飯,按理此時應該很餓才是。只是他心里有事,壓根就沒覺得肚子空的。
不過對上司徒嬌懇切的目光,司徒空最終還是失下陣來,打開食盒,一股子雞湯的清香多少還是勾起了他的食欲。
在司徒嬌灼灼的目光下,司徒空倒是吃了近段時間來最飽的一餐。
等到司徒空將最後一口湯喝下去,司徒嬌已經讓林管家打來了淨臉的溫水。
接過司徒嬌遞上來的溫熱帕子。司徒空的眼眶不由有些潮濕,幸虧有這塊帕子,最終才沒讓司徒空在司徒嬌面前失儀。
在司徒空用面條的時候。司徒嬌想了許多,最終決定什麼都不問,還是靜觀其變吧。
「爹爹早些休息,女兒告退。」司徒嬌動手收拾好空了的食盒。向司徒空福了福身就準備離開。
這下司徒空倒是有些疑惑了。他可不太相信司徒嬌只是為了給他送面條來的,否則剛才他那麼說的時候,司徒嬌不會不反駁。
只是為何在他準備與之好好談談的時候,在他準備剖開心肺的時候,司徒嬌卻不想與他談了呢?
「嬌嬌難道不想知道聖人為何召為父進宮嗎?」。此刻的司徒空心里比剛回府時還要讓他覺得堵得難受,不由急切地問道。
「若女兒說,女兒並非不想知道,爹爹會相信嗎?」。司徒嬌的目光盯著司徒空。直將司徒空盯得將目光避了開去,這才繼續說道︰「不過不管爹爹相不相信。女兒要告訴爹爹的只有一句話︰重要的不是聖人都與爹爹談了些什麼,重要的是爹爹到底會如何去做?!」
司徒嬌丟下這樣一話,拎起食盒把驚訝的看著她的司徒空丟在書房,挺直後背走出了書房。
看著司徒嬌挺直的後背,司徒空覺得此生實在失敗。
御書房聖人的話在耳邊回響︰「朕一直知道你不擅庶務,卻沒想到會弄得如此糟糕。朕不管你用何種手段,五日之內必須消除對韓氏母女以及大將軍府和建國公府的不利流言。」
同時在司徒空耳邊回響的還有惠妃娘娘的斥責︰「大哥既有林淑琴謀害父侯的證據,還有她當初害大嫂早產的人證物證,為何還要隱而不宣?」
「難道在這個時候,你還是情願犧牲大嫂和嬌嬌,也要保林氏家族的臉面?」
「到底你有何把柄在林氏的手上,讓你只顧得林氏的臉面,而棄安寧侯府于不顧?更還捎帶上大將軍府和建國公府?」
「到底是侯爺分不清主次,還是大家都不懂你的苦處?」
「抑或在你的心里,嬌嬌的臉面遠不如錦兒的臉面重要?或者你希望有那麼一天看著大嫂憋屈而終?」
自從惠妃娘娘得知老侯爺是被小林氏謀害,惠妃娘娘恨不得出宮去咬上小林氏幾口。
當外面的流言陸續傳到宮內,一向淡定從容的惠妃就顯得焦躁起來,故而當聖人將司徒空召進宮里,她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懣,讓錦繡宮的女官陶姑姑守在司徒空出宮的必經之路,將司徒空宣入錦繡宮,厲言相問。
那一句句一言言,直擊司徒空的心靈,讓他震撼不已。
他不是不知道林淑琴所犯的罪早可以讓她死上十次百次,也沒有想過要刻意隱瞞林淑琴的罪證,可是要他將林淑琴的罪證攤在明面上,司徒空似乎又做不出來。
到底林淑琴是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表妹,到底林淑琴也是因為愛而不得才做下種種錯事,更何況林淑琴身後的林家還是老夫人的娘家,是他的外家。
可是說他看重林家勝過安寧侯府,司徒空向來是不認同的。
只是被惠妃一頓直言斥責,卻讓司徒空懷疑起自個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
也許正是惠妃的斥責,才終于讓司徒空如夢方醒,讓他有了更深度反思的機會。
從宮里出來,司徒空就一直在捫心自問,這些年他對韓氏和司徒嬌的不作為,是不是一直都只是以孝道為借口?
回想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也許他一直將自個沉在一個誤區中。
他自問從來不曾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握在林家的手上,更沒有什麼別人不明白的苦處。
所謂的苦處無非就業是在給自個找借口。
惠妃斥責讓他看清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一直以來,太過看重對老夫人的孝道,而老夫人又太看重娘家。
于是一直以來,一旦有什麼事發生,他首先想到的是老夫人,于是最終的結果就變成將林氏的利益或者臉面凌駕于安寧侯府之上,從而養大了小林氏的心,養肥了小林氏的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