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殷茹已經到了,雖是遲了一些,但該辦的遷移謝氏墳墓的事情也得繼續,蕭越一臉嚴肅,低垂的眼睫灑落一片暗影,整個人顯得既悲傷,又有幾分後悔。
他站在謝氏的墳墓前,不高且偏遠的墳墓簡單至極,這麼多年都沒有人來認真的祭拜過,自然也無人打掃,雖是蕭越讓人提前收拾了一番,但還是能從殘留中的歲月痕跡中,看出謝氏的葬身之處是如何的不受重視。
一如謝氏這個人給蕭越的記憶,淡淡的,毫無痕跡。
其實在他們剛成親時,謝氏還是很有貴女的氣派,驕傲明艷,張揚任性,但蕭越卻打心眼里反感太過強勢的女子,不喜歡太過鋒芒的女子。
便總是看謝氏不大順眼,直到謝氏逐漸收斂自己的脾氣,蕭越才漸漸同她親熱起來,然而好久不長,蕭越心中一直認為謝家是蕭家最大的絆腳石,他也清&}.{}楚的記得不是謝氏回娘家求了長輩,他未必就能坐上靜北侯的位置。
蕭越雖是不說,但心中總是有根刺,時不時都會被刺一下,他同謝氏的感情又怎麼好?就在此時,他發現了殷茹,年輕,漂亮,活潑,可愛,堅強,聰慧……等等這世上最美好的詞匯都能用在殷茹身上。
時而流露出的鋒芒也顯得那麼的可愛,就算暴露野心,蕭越也覺得應當,似殷茹這般的女子,平庸無奇的生活哪能顯現出她的才華美好?
尋常的居家生活會讓美人失色不少,磨滅殷茹的魅力。
鮮活體貼的殷茹比淡然平靜的謝氏更加動人,而且殷茹需要蕭越‘拯救’,在殷茹面前,蕭越是最強的男子,殷茹又是顧誠的未婚妻,這更加具有挑戰性。
後來他依然順利把給顧誠生下女兒的殷茹拐回北地。
蕭越望著墓碑上刻字——蕭門謝氏,默默嘆息一聲,不覺得他對不住謝氏,而是家族等方面的原因造成的悲劇。
他抬手輕輕撫模墓碑上的字,喃喃道︰「你別怪我,也別恨我薄情,倘若你不是謝家女,我們……」
「蕭大人,時辰到了。」
隨從輕聲提醒,再耽擱下去,怕是天黑也挪不完墳墓。
殷茹撐著松軟毫無知覺的腿,勉強站起,下一刻又軟軟的跪下來,是跪得多了?怎麼覺得站著好累,反倒是跪著更舒服一點。
撩開黏在額頭的碎發,殷茹怔怔的看著墓碑出神,謝氏的墓碑再簡陋,也有成年男子高,她是按照靜北侯夫人的規制下葬的,墓碑再有規制,可以偷工減料,但該有的規制絕不會少。
殷茹都不知道蕭越倘若沒有奪回爵位,或是更進一步,等她故去時,有沒有謝氏墓碑的規制?
頂天就是一個命婦罷了。
以往她在謝氏面前都是高高在上,此時此刻她比謝氏不僅矮一頭,需要仰視著已經故去多年的謝氏。
在謝氏生前沒能找回的面子,在她死後全部得到了。
殷茹記起謝氏喝了湯藥後,在床上掙扎的模樣……那時候她自己是多快慰,享受著謝氏的痛苦,憤怒。
「謝姐姐,我不虧你什麼了,不欠了。」
她今日承受的苦難還不足以補償謝氏嗎?
謝氏是痛苦,她比當年的謝氏痛苦一萬倍,有謝玨為謝氏出頭,此時沒人幫她,以後怕是也不會有了。
唯一還有點的指望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孩還好,若是女兒,不過又是一個賠錢貨。
男孩……蕭越也未必承認。
殷茹咬著牙根,牙齦滲出血絲,除非蕭越不能再生了!?
男人不能生,鎮國公主再年輕,血脈再高貴又有何用?
這個念頭在殷茹腦中生根發芽,記得顧誠認識好幾個用毒高手,是不是再向顧誠求助?
因為那日她去定國公府上的事,顧誠仿佛生她的氣了,可是殷茹有信心能哄好顧誠,他以前也生過自己的氣,可從來沒有氣過三日。
只要她表現得好一點,顧誠就會原諒她的。
殷茹在這邊思索著,那邊蕭越已經下令︰「起靈。」
蕭家人見蕭陽事不關己似的,便按照蕭越所說,拿起鐵鍬等工具,動手撤土,搬離墓碑,挖出埋在地下的棺材。
富貴人家嫁女兒,連棺材板子都是陪送的,謝氏的棺材是極為好的,在地下埋了多年,棺材板子不見變形,拂去塵土依然光滑如新,漆黑的如同上好的寶石。
封閉很嚴實,沒有一絲的漏洞,里面的味道出不來,外面的雨水等也滲不進去,雖是沉重了一點,但抬起棺材的蕭家人也沒任何怨言。
比起沉重,他們更受不了尸體腐朽的味道。
蕭越聲音沉重,「把謝夫人安葬到祖墳……」
話沒說完,突然被一聲極是清脆的聲音打斷,「且慢。」
蕭陽手慢慢的握緊拳頭,來了!
顧明暖微微抿了抿嘴角,來了!謝玨終于發出聲音了,他不會再忍耐下去,也應當不會讓自己的長姐再次淪為蕭越的工具。
倘若蕭越是誠心實意的,謝玨怕是會為長姐欣慰,到底長姐沒有嫁錯人,也沒有愛錯人,蕭越還有一分良心。
可惜蕭越從始至終的一番作為都是在演戲,是做給謝玨看的。
謝玨需要嗎?
他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了解蕭越!
「小舅子,這是何意?」蕭越愣了片刻,他可以原諒謝玨方才對自己的冷漠,想不通他為謝氏挪墳,給謝氏尊榮,謝玨怎麼還不滿意?
前幾日他們不是還談得好好的?只要蕭越答應謝玨的要求,謝家就會同蕭越重修舊好,重新支持蕭越。
蕭越看了蕭陽一眼,莫非是小叔在背後又耍了手段?!
「我說且慢。」謝玨仿佛感受不到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輕輕揮手,穿著謝家標志的人上前,從木訥的蕭家人手中接過棺材,抬了起來。
「長姐,我帶您回家!」
謝玨聲音很淡,卻傳入所有人的耳中,落入每一個人心頭。
帶謝氏回家?
多麼簡單質樸的一句話,蕭家是謝氏的家嗎?
不是!
蕭越是謝氏的歸宿?
當然不是!
倘若謝氏不是嫁給蕭越,她可能現在還活著,不會不名譽的病死。
說出這句話是需要莫大勇氣的,因為謝玨必然會得罪如日中天的蕭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