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謀 第二章 懲罰

作者 ︰ 白發小魔女

天剛微亮,姬玉蘿在一群宮人的簇擁下照慣例來到梨花寺雄威的大殿為在五年前山體崩塌時逝去的朝隆皇後祈福。

她梳著簡單的桃心髻,只斜插一支金瓖珍珠簪子,綴下細細一縷金流蘇,潔白的頸部配瓔珞項圈。

素衣而來,卻也是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高貴又楚楚動人。

沒見過這位皇家正統皇後,當然對她沒有一絲的感情,一切不過是例行事而已。

若說魂穿而來的她是如何與皇家扯上關系,不過是從十日前開始。

十日前,她衣衫襤褸,遵月夜之命在城外攔住外出公干回皇城的姜相車輛。

車中的姜相一撩簾,便驚呼出來。

擼腕一看,一粒紅痣映入眼,他又驚又喜地帶了她回府。

秘密請得從小伺候天香公主的女乃娘張氏出宮,一番驗證,一番相問。喜鵲盈空飛出相府。姜相撩了袍裾跪于地,驚呼失蹤了五年的天香公主已經找到。

她這才知道,五年前魂穿過來她遭遇山體崩塌之時,天朝的天香公主姬香蘿與朝隆皇後母子去梨花寺進香途中也遭遇了山體崩塌。

她幸運地被救起。也開始了與世隔絕的五年特殊生涯。

五年的與世隔絕時間,被她奉上神明的月夜教她讀書寫字、宮廷禮儀、琴棋書畫,還教會她殺人絕技。

閑時,他繪聲繪色地給她講述皇宮的每一件事。甚至畫像給她看,讓她認人。

女乃娘張氏一到來,她便憑著記憶認出她是何許人。

她開始有點明白了,月夜為何那般苦心的教她宮廷禮數。也許,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有了心中的打算。

她不願深想,只知道反感入朝為公主,可月夜在她心目中不止救命恩人那麼簡單。而且她也記得他冷顏下的殘酷懲罰。

一張紙條深夜悄無聲息在枕邊,她默默認命。

兩個時辰後,姬玉蘿在張氏與小昭的攙扶下邁步出了香煙裊裊,肅靜大殿。

小昭給姬玉蘿輕輕揉了揉發麻的膝蓋,從一個宮人手中接過白狐氅衣,小心地給她披上。

白色的狐領簇著那張精致清純的臉龐,活像畫中走出來的佳人。

這得感謝原身。雖生在貧家,卻天生麗質。可身體卻瘦弱。雖然五年來的生活過得並不差。這久更是珍稀佳肴,但她那扶柳般削瘦身子卻沒有絲毫改變。

也罷!她便順其自然,裝得病殃殃,弱不禁風。這一裝,當今皇上更是寵溺她,捧在掌心怕踫、含在口里怕化。

對于這種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轉變,姬玉蘿安心地享受著。

張氏接過另一個宮人手中的小火籠子呈給姬玉蘿,兩人這才復又攙扶著姬玉蘿拾階而下。

小桂在遠遠的檐廊懶洋洋地嗑著瓜子,這令一瞥的姬玉蘿滿目的不悅。又想起昨晚小桂的無禮,覺得是時候教訓一下小桂。便停下,向小昭道︰「素聞小桂喜歡磕瓜子。又磕得極快。來時夏侯夫人怕本宮夜里閑得慌讓給帶了五斤桂花瓜子。也罷!就盡數拿來賞給了小桂。」

剛抹干淨嘴的小桂一听大喜,立即跑著來跪倒在雪地,「謝公主賞賜。」

小昭奇怪地偷撩眼小桂,爾後溫順答應一聲,帶了個宮人一同下去。

沒會兒,宮人就用托盤托著五包瓜子前來。

小桂正待再謝恩,卻听姬玉蘿道︰「小桂!五斤瓜子全磕完,我想你一天都不用吃東西啦!」

小桂愕然地張大了嘴,小昭明白過來,忍俊不禁又瞟了眼小桂。

眾宮人偷笑的聲音中。姬玉蘿掩唇輕咳一聲,向就近的一位小太監道︰「小單子!今兒你就在這兒陪著小桂。記住!瓜子要一氣磕完,一刻也不準停,一粒也不準剩下。」

小單子咬著嘴皮才沒發出笑聲,他向姬玉蘿施一禮,應了聲。

鋪滿雪的台階並不滑,踩上去發出極輕微的沙沙響。

一行人經過一個方門,來到寺中素有名的梨花園。

梨花園中一片白。雪襯梨花,花映雪。冰清玉潔得渾然似仙境。這令姬玉蘿情不自禁想起住了五年的荷苑。

荷苑里除了翠竹簇簇,荷花滿塘,也是大面積的栽種著梨花。

她月兌開小昭與張氏,沉醉其中。

雪飛的院中,一道似虹雪影從梨花樹中閃出,她受驚側首。

四目相對,兩次再見。她發現叫天樓的他極其的好看。

劍眉斜飛英挺,深遠的墨眸如星,挺直的鼻梁。墨發高綰,白衣不扎不束,整個人飄飄逸逸,即使在賞花輕笑,都能使人感受氣宇凌雲。

她的目光淡淡掃過滿院的梨花,「公子是來賞梨花的嗎?」。

他微微點頭,清風秀雅。

姬玉蘿摘下近前一朵,濃而長的羽睫半覆,湊到鼻端,花如人面嬌,人面亦如花嬌,輕嗅後道︰「是啊!這梨花真美!只是這雪下得是個錯誤。」

天樓緩緩踏雪向姬玉蘿走來,「塵世間,每一個存在或許都是個錯誤。那雪一樣,那花也一樣。」

這樣一位清風秀雅的年輕公子道出這麼高深的話語來姬玉蘿突然覺得很好笑。他充其量不過是個俗家弟子,並不是得道高僧。

手中拈著花,歪著頭,少有的天真在明媚的臉上流露,「那我也是個錯誤嗎?」。

天樓輕勾唇角,放眼園中,便是滿目的輕顫梨花,「或許錯誤的不是公主。只是世道!」

是啊!是世道不對!听說這五年來皇室人員接連出事,真相撲朔迷離,皇上姬明又因唯一的兒子姬天樓在十年前失蹤,憂慮成疾,臥床不起。朝中大權到如今已經落至夏侯與姜兩大家族手中。

一派繁榮,殺機已現。

「莫非你是看透了世道,才到這空門隱修?」

「一年生長,等待的不過是短短花期。」天樓答非所答,隱有深意地望著姬玉蘿,爾後把她手中的花接過,小心地插在摘下的枝頭。

殘花該歸枝頭,是塵歸土的隱意。而她,在八日後姬明壽誕那場大宴群臣後等待她的將是什麼她不知道。那個相陪了她並訓練了她五年的月夜沒對她說過以後,只說他不會讓她死。

她相信他,是一種骨子里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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