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月光如薄紗一樣朦朦朧朧地罩在大地上。
如意宮內宮人忙碌了一天大多已經安歇,門前只有兩個宮人值守。
姜夫人坐在坐榻。手持一本書,卻透過窗戶一條縫望著青灰色的園中出神。
春花提拉著裙子瘋瘋火火地從檐廊跑進寢殿來。喘得一口粗氣,湊到坐榻,壓低聲音道︰「夫人!奴听你吩咐暗中觀著小卓子,就見小桂去找了小卓子。可能向小卓子施了銀票。」
小卓子是伺寢司的總管公公。每晚都會在晚膳後把各宮各苑的寢牌呈給姬明。
這送寢牌進去的其中內容可大了。他一言提醒姬明,或是徑直把其中的一牌朝上翻……
姬明自朝隆皇上遇難,就心思閑淡,疏于這方面的事。小卓子的小動作也就無形地迎合了姬明的心。因此,各宮各苑為到得姬明恩寵,都把目光放在小卓子身上。施盡渾身解數,手段不一。小卓子也為此暗中肥得流油。
小卓子也不是誰都買賬,看心情,但夏侯夫人他是一定買帳的,就如買姜夫人的賬一樣。
姜夫人嗔怪地瞥眼春花,春花這才意識到剛才動作太大,趕緊返身關上門。
姜夫人放下手中書,若有所思地道︰「好像听說小桂又調回夏侯夫人身邊。」
手捏著線,本在繡筐里理著線的春桃接過話,「夫人說得是。小桂確實已經調回夏侯夫人身邊。」
春花又證實點頭。姜夫人伸手整理發髻,嘴里輕輕地道︰「夏侯夫人這招本宮早想到。」
她說完,眼神示意春桃拿外衣。
當姜夫人整理好了,春花也挑了燈籠進來。
春花在前引路,春桃攙扶著姜夫人隨後。
出得殿門。姜夫人輕扶發髻,穩金簪,順流蘇而下。
如意宮管事劉姑姑攏著手從側面的檐廊疾走過來。殿門前便響起姜夫人擔心的話語︰「夏侯姐姐今兒氣病了。本宮得去瞧瞧!」
劉姑姑步至殿門前,扭頭向花間晃動的三個人影,嘴里道︰「姜夫人怎麼晚了還去看夏侯夫人?」
門前一宮人接話道︰「听夫人是這樣說的。」
養心宮、如意宮、如花宮呈三角形。而如意宮與如花宮又要近些。
一盞燈籠在前,一路不停歇,姜夫人在如花宮門前攔下步履極慢的姬明。
姬明其實自朝隆皇後花依雪遇難後整個人就崩潰了。一年的時間有一半在病中,大多時間都獨宿寢宮。
今晚看起來精神也不好,懶洋洋的。于夏侯夫人更是早沒了興趣。
別看姜夫人胸有成竹,可實則內心也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這一見姬明,她心中的那慌更是強烈。
夜攔姬明是下策,自是瞞不住夏侯夫人。明日,那夏侯夫人少不了冷嘲熱諷,惡言譏挖。但她有什麼辦法。在寢牌上做手腳根本不行,太小兒科。夏侯夫人還不是一樣會知曉。所以說,下策也是料想不到的上策,夏侯夫人絕對想不到。
姜夫人整理一下思緒,嘴里說是來看望夏侯夫人,卻有意在姬明面前提及姒美人與夏侯夫人白日里發生的事。
姬明一听當即著急,擔心姒美人因此動胎氣,火急火燎地改道往錦繡苑而去。
姜夫人見姬明一行人無影,得意笑了笑,向春花道︰「你去給蘿兒報聲喜訊。等著看好戲。」
雲落宮。
殿門輕叩響。值守的宮人便領著春花走進來。
在宮燈下繡著一朵牡丹花的姬玉蘿一瞧春花來便知是什麼事。一瞅張氏不在,說著時辰不早捏針屏退侍女,獨留下小昭。
「公主!夫人說等著看好戲。」
姬玉蘿淺淺一笑算是應了。後讓小昭送春花出去。
姜夫人說的好戲不過是暗示夏侯夫人今晚氣得嘔血。而姬玉蘿卻不這麼認為。
接下來,她猜姒美人不會放姬明去如花宮,還會吹枕邊風。姬明明日一早定會去如花宮婉言警告夏侯夫人。依夏侯夫人那爛性子定也會氣極前去質問姒美人。到時,不止是看好戲……
誰都想作主後宮。誰都想自己兒子皇上駕崩後登位。可這都得付出血的代價。也不知那朝隆皇上是怎麼的一個精明女人。嬪妃爭寵,激流暗涌,居然兒女全有。還穩坐後宮,兒子封太子。不過,命中也欠福。想起那深埋蓊明山的朝隆皇後姬玉蘿禁不住的感傷。
由命中欠福又聯想到自己的遭遇,心中無端的平添了縷愁緒。竟然把藏到櫃里的一壇葡萄酒抱了出來。
宮中不缺葡萄酒,對姬玉蘿也沒限制,但一飲就是一壇有點說不過去。
小昭回來,她已經喝得雙頰赤紅。
飛針走線,燈下看那朵牡丹花越發的嬌艷傾城。
小昭抱著酒壇搖了搖,明顯已經空,責備地道︰「公主!你怎麼又喝上了?」
「明兒記得再抱壇來藏著。」姬玉蘿嫣然一笑,又埋頭繡花。
一般人都是用一股線繡,而她則是一股線分作三股。因而她繡的花層次分明,凹凸感強烈,栩栩如生。
在皇宮,小昭每日晚間必做的工作就是給姬玉蘿分線。那一股線捻著根本沒感覺,手不巧,沒耐心更是不行。小昭也算是極有耐心、心靈手巧的人啦。
待得小昭睡了,殿內沒人,姬玉蘿還會偷偷練習一下飛針。
今晚,小昭明顯沒有睡意。
「公主!你說夏侯夫人今晚會跑去錦繡苑大鬧嗎?」。
「給她十個膽也不敢!」姬玉蘿輕嗤一聲,隨後覺得小昭知道得太多,又刻意道︰「小昭!本宮今日是不是多事啦?」
「公主多什麼事?」小昭反問。
有規矩又聰明的侍女听得主子說什麼就當沒听到。姬玉蘿試探著又道︰「或許我今日不該去如意宮。但你知道,姜夫人待我很好,有些話我也是無意說的。」
小昭一邊分線一邊道︰「我倒沒听到公主說什麼。我當時與春花姐姐在談論明天的天氣好不好。」
奸滑的小丫頭!姬玉蘿抿唇笑了笑,不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