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口氣的賀小蠻有些疲憊地坐在床邊,伸手抹了一下額上的細汗。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呢?她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中原本溫熱的觸感變得有些微涼。
感覺到不對的賀小蠻連忙伸手模著拓跋達的額頭,異樣的熱度,不好,這家伙發燒了。
此刻的拓跋達難受的緊,感受到有人在踫自己,他也無能為力。那個賀小蠻在這里,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他覺得眼皮很重,腦袋生疼。
賀小蠻著急的想下床給拓跋達端來冷水給他敷一下額頭,降降溫,卻沒有想到拓跋達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別走,別丟下阿達……我會乖的……」
那個囂張的北魏三皇子此刻喃喃自語的模樣就像個孩子,微卷修長的睫毛遮住了那雙好看的眼楮,修長的手指的以恰到好處的力度拉著了賀小蠻的手。
「砰,砰,砰。」
賀小蠻感覺到自己明顯加快的心跳,手中溫熱異樣的觸感,讓她的心不由得一震。一時間,她竟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腦海中一片混沌,記憶如藤蔓般交織縱橫。拓跋達隱約看到那個女人,那個他恨了十多年的女人。
「阿達,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青衣女子蹲下來握著小拓跋達的手,將一個串著小石頭的小紅繩帶上了他的手腕。
「娘不可以照顧我嗎?」。小小的拓跋達還不明白青衣女子口中的話。
青衣女子臉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她輕輕的抱住了拓跋達,久久未曾放手。
漆黑的地窖,陰冷潮濕,年紀尚幼的拓跋達無助的窩在酒缸的旁邊。他很害怕,為什麼爹和娘不來救他,蒙遜會不會發現自己不見了呢。
兩天一夜沒有任何聲音,黑暗的空間只有自己縴弱的呼吸聲。小小的拓跋達覺得自己很餓,他下意識的撥開那酒壇上的蓋子,一陣酒香撲面而來。
餓極了的拓跋達伸著腦袋低頭去喝那大酒缸的酒,腳上沒力,險些一頭栽進那酒缸里。濃烈的酒入喉,灼熱了稚女敕的胃,冷熱交加的他只覺得一陣暈眩。
憑著想要活下來見爹娘的意志,拓跋達靠著那酒撐了七天。最後找到他的人是楊嬋,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微弱的光是如何灼痛自己的眼。
可是還活著的感覺真好。
賀小蠻早已輕輕掙開拓跋達的手,等她準備好一切回來時。拓跋達就像入了魔障般,喃喃自語,眉頭緊皺。
「我不是……孽種。」
睡夢中的拓跋達身子一震,感覺那熟悉的疼痛再次襲來。拓跋護和那些小孩一起拿著石塊扔向他,劃破了他的額頭,滿臉都是血。
為什麼那個女人要刺殺父皇,他們不是那麼恩愛嗎?他們不是還有他嗎?
賀小蠻打濕帕子,細心的為拓跋達敷著額頭。然後將治療感冒藥硬是塞進了拓跋達的嘴里,順手給他喂了點水。
等做完一切之後,天色早已暗沉。賀小蠻疲憊的靠著床邊,沒過一會兒便沉沉的睡去。
天色變得明亮,窗外的鳥兒發出「啾啾」的聲響。感覺到天亮的拓跋達硬撐著起身了,他必須時刻警覺著,這皇宮到處都是危機。
原本宿醉會犯疼的腦袋,此刻居然一點也不難受。拓跋達想這應該是那個賀小蠻的功勞,抬眼想去尋那個女人的身影,便看到自己床沿靠著那個歪著脖子的女人。
賀小蠻歪脖子樹的模樣倒是逗笑了拓跋達,他忍不住的笑了。想起自己讓她跪了幾十次,此刻的他有那麼些內疚。
拓跋達下床將靠在床沿的賀小蠻抱了起來,想讓她在床上歇著,卻不料驚醒了她。
一向淺眠的賀小蠻感覺自己的身子離開了地面,感覺極度不安的她,即使很累還是強制睜開了眼楮。
一睜開眼,拓跋達好看的側臉便映入眼簾,此刻的他正側著身子,所以沒有注意到賀小蠻已經醒來。
見是拓跋達,感覺到沒有危險的賀小蠻立刻又合上了眼瞼,她實在是太累了。因為昨夜扛著拓跋達,又折騰了一夜,現在的她腰酸背痛。
賀小蠻感覺自己睡入了舒適的床,柔軟舒適的被子小心的蓋在她的身上。此刻小小的空間,滿是拓跋達的味道,讓人感到極度的安全溫暖。
拓跋達坐在床邊上,看著賀小蠻沉睡的容顏。這真是一個很柔弱的女人,他總覺得自己的手稍微一用力,這個女人便會斷送在他的手上。
可是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拓跋達覺得這個女人又好像不如她外表那般柔弱。她像只長滿利齒的小獸,隨時都會撲著咬人。
想起昨夜意志清醒時,故意捉弄她的自己,拓跋達有些慚愧。他恨得明明是那個女人,為何要把她也牽扯進來。
昨夜沒有見到楊嬋,想必她也過得很不好吧。原本小時候那般健康活潑的姑娘,怎麼變得如今這般。拓跋達有些後悔,如果當初他拒絕了她的提議,也許現在的她便不會變成這般模樣。
拓跋達自然是知道趙權對自己的厭惡,現在的他、趙權與楊嬋就像三個解不開的結,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昨天心情大好的趙權上完早朝便往儲鳳宮去了,還沒有見到皇後,便听見一聲聲劇烈的咳嗽聲。
原本想要嘲笑她的趙權突然停住了腳步,站在門口久久未動。身後的奴才看到皇上這般也不敢出聲,皇上和皇後之間向來就很很怪。
「權哥哥,你給我扎辮子好不好?」
「我是堂堂男子漢,怎麼會扎女人家的玩意。」
「你不扎,我就哭。」
「好好好,你別哭啊,我扎還不行嘛。」
年少時的記憶如撲蝶般涌來,趙權有些怔忪的看著那雕花紅木門,什麼時候他們變成這般模樣了。彼此之間只有傷害,只有恨意,原來他是最怕她哭的。
不知為何趙權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雕花紅木門,他害怕看見楊嬋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他害怕那個女人看自己只有滿眼的冷漠。
在門口站立了許久,趙權最終悄然的離去,此刻的他們之間只隔了一扇紅木門,卻像隔了天涯海角般,彼此永不相逢。福喜瞧了一眼那門,感觸頗多的跟在皇上的後面離開了。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