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伺候蘇晚卿換了衣裳,紅芙便到外間把這事吩咐了下去。
年節的衣裳一貫都是用心制的,任誰想也不料會出現大錯,這會兒見紅芙要找裁縫,且臉上半點笑意也無,幾個婢女就意識到出了問題了,面上皆是一愣,忙領了命,急急出門傳李裁縫來見。
紅芙放不下心,走到衣箱旁翻了翻另兩件衣裳,又打開首飾盒子,將里頭的物件一一驗過,才稍稍松了一口氣,語氣也緩和了不少,對蘇晚卿道︰「主子,奴婢瞧過了,那兩件年節見客的新衣也是如此,不過,好在頭面首飾都沒有什麼毛病,不用再打了。」
碧蕪與蘭姝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相互看了一眼,疑惑道︰「怎麼了,是哪里出了問題嗎?」。
紅芙的神色有些嚴肅,把衣裳拿到了二人面前,沉吟道︰「你們看看這里,這袖擺、裙子都短了一截。」說著話,她的手還特意在那邊上指了兩下。
碧蕪也不是愚笨到家的,順著紅芙的指尖打眼一瞧,便看出那滾邊外露出的圖案不甚完整,顯然是衣裳成形以後被人重新改動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伸腿就對著衣箱猛踹了一腳,狠狠啐道︰「好啊好啊,肯定又是東院的人搗的鬼,這是存心給咱們添堵呢?!」
碧蕪平日都笑呵呵的,她這突然一喝,嚇得蘭姝縮了脖子,有些害怕的朝自家主子看去,卻見蘇晚卿這會兒不知在想什麼。只靜靜撐著腦袋坐在桌邊,一臉凝重的神情。
蘭姝猜想蘇晚卿這會兒心里不悅,乖巧的湊了上去。為她斟了一杯茶,安慰道︰「主子您消消氣,興許是裁縫記錯了尺寸也未可知。」
話音一落,碧蕪驟然向她橫了一眼,目光里的責備毫不掩飾。
「蘭姝,你是忘了自己是怎麼被趕出來的了?怎麼還要替東院的人說話!」碧蕪本就不快,此刻心里的火苗更是噌噌往頭上涌。全然沒了往日嬌憨和氣的模樣,捎帶著語氣也沒了輕重︰「你我都瞧見了,那衣裳袖口鎖的邊。跟衣裳下擺的全然不同,做工也粗糙得多,難道他一個在翊王府伺候的裁縫,手藝還敢時好時壞不成?!」
全然不同?!
蘇晚卿腦中飛閃過一分思緒。心里便是咯 一下。抬眼看向兩人︰「碧蕪,把衣裳拿來,讓我仔細瞧瞧。」
「是。」碧蕪納悶的眨了眨眼,手上的動作倒是沒有遲疑。
蘇晚卿將衣裳接到手中,這一看,心中疑惑更甚。
方才她只注意到袖口被人有意截短,卻沒有特別留心那鎖邊的做工,單是覺得一眼看出了問題所在。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對,可碧蕪這麼一說。她就發覺有些古怪了。
尤其是如今再看,這改動過的痕跡未免也太過顯眼。
要知道,沈清儀是處處給她使絆子不假,可就算沈清儀憋了壞,這手段是不是也拙劣了一些,為何明知道她會察覺,明明可以用些心的,還這麼大而化之馬馬虎虎,生怕她看不出來似得?
那豈不是白忙一場麼?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蘇晚卿愈想愈覺的不對勁兒,不禁微微蹙了眉,徑自陷入了沉思。
過了不知多久,一個婢女領著李裁縫快步走進了西側院。
在眾人的注視中,李裁縫邁步入內,對蘇晚卿一揖行禮。
蘇晚卿靠坐在椅子上,望著來人淡淡一笑,開門見山道︰「勞李裁縫跑一趟,我今兒喚你過來,是因為衣裳的尺寸出了不小的紕漏。」
「這,」李裁縫有些緊張的低著腦袋,抬眸覷了蘇晚卿一眼,小心翼翼道︰「不知側妃指的,是哪里不合身?」
「袖長、裙長的尺寸都不大對。」蘇晚卿似笑非笑,抬手一拂,示意紅芙將衣裳送到李裁縫手中,目光卻是一瞬不瞬的落在他的臉上。
李裁縫捏起那袖子看了看,神色一驚,趕忙屈膝跪倒在地,連聲請罪道︰「全怪小人一時疏忽,還望側妃開恩!」
听這口氣,那袖口的邊線並不是旁人所為。
怎麼會?
難道真是這裁縫記錯了尺寸,難道真是她們遇多了陷阱,變得草木皆兵了?
萬萬沒有料到會是這樣,屋里的幾個丫鬟不知該松一口氣,還是該為剛剛的反應尷尬,皆抬眸往自家主子處望去。
幾人目光中,蘇晚卿的面容也是幾不可見的一僵,不過一瞬,她扯出一個輕飄飄的淡笑,搖了搖頭,「無礙。」
入宮的衣裳不是小事,既不是沈清儀使絆子,那這錯就是實打實的出在了裁縫身上。按理說,遇到這種情況,當主子的就算不疾言厲色訓斥一番,也該鄭重其事的敲打兩句,反觀蘇晚卿的態度,卻單用了寥寥兩個字,就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著實心寬的緊。
這反應讓紅芙與碧蕪隱隱有些不解,又各自揣測起來,只有蘭姝想著自家主子一慣待人好脾性,什麼也沒有多想。
「多謝側妃寬宏!」李裁縫不住的施禮謝恩,看出蘇晚卿的確沒有責罰的意思,終于暗暗定下心神,抬袖拭了拭額上若隱若現的冷汗。
蘇晚卿的眸底平淡無瀾,微微彎了唇角︰「不過,這衣裳總不能這麼穿進宮里,還得麻煩李裁縫給衣服上綴個邊才好。」
李裁縫抬頭看她一眼,又飛快的低了下去,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復雜,點著頭道︰「是,是,小人定當盡力而為。」
就在這時,一個西側院二等丫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啟稟側妃,王爺到了。」
因為衣裳的事,蘇晚卿身邊的貼身丫鬟都在屋子里,此刻听到這聲音都是一怔,碧蕪連忙回身,急急湊過去掀開了簾櫳,恭敬道︰「王爺快請。」
蘇晚卿卻是看著那門口處的方向若有所思。
說起來,自那日蘇晚卿去書房見過肅元翊之後,他便一直不曾出現在人眼前,怎的現在偏巧不巧,正好趕在這會兒來了?
蘇晚卿心下一動,不動聲色的向李裁縫瞟去,視線里,李裁縫如蒙大赦,正長長吁著一口氣,神色緩和了不少。
這樣子,他仿佛完全沒有怕被肅元翊責罰的顧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