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中,蘇晚卿笑了笑,與蘇林陸一同朝屋子里走去。
蔣易存這會兒也听到了蘇晚卿的聲音,從桌邊站了起來,見二人入內,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微笑道︰「表姐。」
蘇晚卿對蔣易存笑著點了點頭,與蘇林陸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蔣易存吩咐了丫鬟上茶,也跟著在一旁落座。
「听哥哥說,你方才正在溫書?」蘇晚卿看了蔣易存一眼,笑著問道。
蔣易存點了點頭,「這次入京一來一回時日不短,我要是不自己看一看,回了南陵怕會跟不上西席先生的進度。」
蘇晚卿听他這麼說,不禁微微一怔,畢竟這個年紀的少年,正是不必非要在府上拘著,來去自由玩性大發的時候,別提商賈人家,更是難得有這樣能坐得住的了。
蘇晚卿朝蔣易存看了一眼,起身將桌子上他看到一半的書拿到手里,翻看了兩下,「《古文觀止》,不錯,這本書你看了多少?」
蔣易存回答道︰「這本書是現下先生正在講的,我不知先生近日會不會加課,先略讀了兩遍,到了第三遍才認真看,這會兒看到了展喜犒師那一篇。」
蘇晚卿微微一笑,「你既然看過數遍,那看過的可都有印象嗎?」。
蔣易存想了想道︰「應該記得,至少展喜犒師之前的,我都能說得上來。」
蘇晚卿打量著蔣易存的神色道︰「那我考一考你,如何?」
蔣易存對蘇晚卿頷首一笑。面色平靜,看不出胸有成竹,但也沒有半分怯場的意思。點頭應了下來。
蘇晚卿便順手翻了一頁,緩緩道︰「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請見。」
「這是《曹劌論戰》。」蔣易存听到這里,十分流暢的接話道︰「曹劌請見。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劌曰︰‘肉食者鄙,未能遠謀。’」
蘇晚卿點了點頭,打斷他的話道︰「?公與之乘。戰于長勺。」
蔣易存接道︰「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
蘇晚卿又隨手翻了一頁,看著蔣易存道︰「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
蔣易存對蘇晚卿笑了笑,「這是《周鄭交質》,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于鄭,鄭公子忽為質于周。」
蘇林陸陡然開口。「國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
蔣易存緊接著道︰「‘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余,不鼓不成列。’」
幾番考下來,蔣易存始終對答如流,蘇晚卿忍不住與蘇林陸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是帶了幾分贊嘆。
蘇晚卿嘆了口氣,「我看我是考不倒你的,真是服氣了。」
蘇林陸看了看蔣易存。對蘇晚卿笑著搖頭道︰「可不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也得甘拜下風。听母親說,他是像了舅舅年輕時的樣子。」
蔣家雖說是商賈人家,可是生意做得好,家大業大早已不是尋常的小商人家族,在對年輕一輩的教育上還是十分用心的,聘請的西席先生也是南陵郡內數的上名號的文人墨客。
蘇晚卿當初在南陵時,蔣易存就日日與蔣家子弟一同去蔣家自己辦的學堂里讀書,只是他的年紀比蘇晚卿要小一兩歲,那個時候年齡尚小,蘇晚卿只知道蔣易存在課業上還算用心,至于他的興趣在不在此,蘇晚卿並不是十分了解。
不過,蘇林陸提到蔣仲翰的這一茬,蘇晚卿還是多多少少听過一些的,知道蔣仲翰少年時也曾有過一段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時光。
從眾人的議論中,蘇晚卿可以听出,那個時候的蔣仲翰不止是在課業上願意下苦功,更有著大多數人的天賦,不論在誰眼中,都很明顯是一顆從文的好苗子。
若非蔣家三房只得了他這麼一個子嗣,蔣仲翰如今必定已經走了仕途這條道。
然而,事情偏偏就壞在蔣仲翰是三房唯一的獨苗上頭。
好像不知是哪一日,蔣家三房老夫人與蔣仲翰談了一席話,蔣仲翰便突然轉了性子,開始學著對經商用心。
這其中的轉折,旁人只道是蔣三老夫人眼界短淺,抓著手頭的利益不放。
蘇晚卿卻是明白,蔣家各房表明上不說,內里都在暗自使勁兒,想要多掌控一些商鋪的經營權。蔣家三房在其中本就低調不顯,三老夫人又因子嗣單薄為蔣老夫人所不喜,如果在這般嚴峻的形勢下,三房沒有男丁站出來接管本就在三房手中的生意,別的房頭怕是能把三房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而事情要真是到了那個地步,佔了三房便宜的其他房頭,定然會動用各種關系給蔣仲翰制造麻煩,畢竟誰也不是傻的,他們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蔣仲翰在仕途上平步青雲,等他有了實力反過來向他們討還呢?
蔣仲翰放棄課業,也是他不得不做的犧牲了。
蘇晚卿想著這些,有些感慨的嘆了一口起,抬眼看向蔣易存,想了想道︰「那日討論起蔣家或許會分家的事,你也在場听著,不知你有沒有想過,蔣家倘若真的分了家,你往後要做些什麼?」
蔣易存聞言微怔,看了蘇晚卿一眼,眼中流露出幾分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意味。
只是還不等他回話,屋外便傳來一個男子的笑聲,一陣腳步聲後,蔣仲翰與賀氏一同走了進來。
屋子里的幾個晚輩連忙站起身,迎蔣仲翰夫婦坐下,方重新落座了。
蔣仲翰看向蘇晚卿的目光又是欣慰,又是打趣,「卿兒真是長大了啊,回想前幾年,你還是跟在舅舅身後的小丫頭呢,沒想到這會兒已經板起長輩的樣子,一本正經的關心起弟弟的前途來了。」
蘇晚卿對蔣仲翰與賀氏笑了笑,「年節一過,易存他的年紀也有十五,是到了該為往後籌謀的時候,我這個做人表姐的,哪里能全然一點心也不操。」
蔣仲翰喝了一口茶,點頭道︰「不錯不錯,是這個道理。」
蘇晚卿看向蔣仲翰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笑道︰「話說到這里,我也想問一句,不知舅舅舅母是怎麼為易存打算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