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全驚訝的抬起頭,看了夏梅一眼,嘴唇微動。
可是她臉上,那不容置喙的表情,讓劉全還是閉緊了嘴。
微微一嘆,搖搖頭,劉全轉身走了出去。
夏梅抿了抿唇,沒有解釋,仍然望著窗外,看著那空無一物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擺。
大堂里的文家兄妹和韓伯,還有後來的季林跟黃宏,听了事情的整個經過,都一言不發的坐著,偶爾傳來一聲一聲的嘆息。
他們也知道,自家酒樓的生意紅火,惹人眼紅是肯定的,但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事了。
而且那個人,還是蔡大娘。
等劉全出來的時候,幾人都瞬間抬起頭,一下的涌了過來。
文皓瞧著劉全臉上沉重的神情,心里便有了結果。
「如何?夏夫人怎麼說?」
大家都心焦的望著劉全,可是沒人開口,看不下去的黃宏,張嘴問了出來。
劉全看了眾人一眼,最終沉默的搖搖頭。
眾人一陣沉默,韓伯滿臉愧疚的轉過身,回到櫃台,渾身的情緒更加低迷。
他終究是意識到,是自己識人不明。
剩下的人,都是唏噓一陣,便各自散開,忙著開店的事,不再談論。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蔡大娘幽幽轉醒,睜開眼瞧著有些熟悉的蚊帳頂子,一陣恍惚。
迷迷糊糊的,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那個時候風頭正盛,和孩子他爹也恩愛,日子過得異常舒心,整日都是春光滿面,走路帶風的。
可是現在呢?
「孩子他爹……我想你了……」
迷瞪了一陣的蔡大娘,慢慢的起身。
其實她知道自己是什麼處境,只是自己不願接受罷了。
「該起身了,一會夏夫人來了,該不高興了。」
嘴里這般念叨著,蔡大娘穿好衣服走出去。打水洗漱。如往常一樣。
文兮路過,不由得嚇了一大跳,準備喊她,又有些害怕。想了想。還是喊來了自己的師父。
夏梅來的時候。蔡大娘洗漱完畢,抬頭看過來。
兩人對視一下,蔡大娘匆忙移開眼楮。嘴里囁喏的道︰「夏夫人,我這就去干活,這就去。」
只見她一身洗的發白的衣裳,滿頭白發松松的扎著,臉上對著麻木僵硬的笑,小心的對夏梅點頭哈腰。
夏梅心里幽幽一嘆。
「蔡大娘,我就明說了吧,咱們店小,容不下您了,您還是走吧。」
蔡大娘的眼底一僵,頓了頓,最終垂下了腦袋。
看不清神色,但是卻隱隱听到傳來蚊子般的聲音,「我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去洗衣服,不要挨餓受凍。」
文兮不忍的別過臉。
夏梅抿了抿唇,再次淡淡道︰「快去收拾行李吧,今天就不用干活了,我讓韓伯把工錢給你結了,你便走吧。」
不顧蔡大娘幾乎站立不穩的身形,夏梅轉身走進廚房,文兮糾結的瞧了瞧自己師父,又看了一眼很是可憐的蔡大娘,最終沉默的跟上師父的腳步。
院中低著頭沉默良久的蔡大娘,慢慢挪動腳步,機械的回房,不一會提著一個干癟的包袱,到了廚房。
「夏夫人,是老身糊涂,做了錯事,不求您原諒,只求若是將來黃鶯有事,您能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拉她一把。」
說著,「撲通」一聲跪在面前,磕了一個頭。
廚房里的人都停下動作,不約而同的瞧著她和夏梅。
夏梅皺眉,這人怎麼臨走了,還來這一招。
說實話,她真不想管這閑事,身為現代來的靈魂,雖然有著素質上的善良,但是骨子里,卻是冷漠到極致的。
這黃鶯,最後定然不會有好的結局,不用想也知道,所以她不太想干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但是,看著蔡大娘幾乎她一句話就可以垮掉的背脊,她還是猶豫了。
是被這身邊的人影響了麼?
她現在做不到無動于衷的看著這祖孫倆,落得個慘不忍睹的下場。
緊緊的閉了閉眼,認命般的猛地睜開,對身旁的文兮道︰「去,讓韓伯給她結了銀錢……再多給二十兩吧。」
文兮愣了愣,連忙走了出去,很快回來,拿著裝著銀錢的袋子,放在蔡大娘的面前,又退回圍觀群眾的位置。
夏梅冷冷道︰「拿著吧,我仁至義盡了。」
但是蔡大娘仍然跪在地上,頭磕在地上,對于眼前的錢袋,看都未看一眼。
夏梅涌起些怒氣,「蔡大娘,你該知道因果終有報,若是黃鶯自己種下的苦果,你都攔不住,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與其在這里苦苦求我,還不如回去拉著黃鶯,帶著銀子,找個地方安家,再找個不嫌棄她的,嫁了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夏梅微微帶著怒氣的聲音,讓蔡大娘抖了抖,終于還是站了起來,拿著銀子,對夏梅行了一禮,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走的後門,片刻便傳來,黃鶯的提高音調的質問,「為什麼?!不行!不能走!」
之後便漸漸遠去,想來,是蔡大娘強行拖走了。
原本黃鶯是回來看看自己女乃的,順便告訴她,表哥要向她提親的喜事,結果還沒進門,就踫上了背著包袱,一臉死灰的女乃,問了緣由,便想進去討個說法。
蔡大娘狠了心,捂著她的嘴巴,將她強行拖走了。
走了很遠,黃鶯才掙月兌她女乃的桎梏,憤怒的大喊︰「女乃!你在干什麼?!為什麼要走!他們憑什麼讓你走?!為什麼不讓我去找夏梅那個賤女人?!」
蔡大娘一直恍若未聞,眼神空洞。只是手緊緊的抓住黃英的手臂,不由分說的拉著往前走。
黃鶯對她女乃的態度簡直要被氣瘋了,可是又掙月兌不開,只能無奈的被牽著走。
漸漸的,快要到鎮子外了,黃鶯終于意識到不對,問道︰「女乃,你這是要去哪?」
這次蔡大娘,倒是回了她︰「離開這里。」
「什麼?!」
瞪大雙眼的黃鶯,被這個答案嚇到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怎麼幾天不見,就變化了這麼多?!
黃鶯之前,並不知道他表哥做的一切,否則。她此刻也不會如此驚慌了。
「不行!女乃!不能走!你讓我去跟表哥說一聲!他說了要向您提親呢!」
听到這句話的蔡大娘。仿佛受了極大的刺激。眼楮驀地睜大,頓住腳步,猛地轉過身。狠狠的瞪著黃鶯。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黃鶯臉上頓時一個紅紅的巴掌,瞬間左臉便腫了起來。
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瞧著她女乃,眼里迅速的溢滿淚水。
「女乃!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打我?!」
蔡大娘仿佛腦子里那根弦終于斷了,開始聲嘶力竭的朝黃鶯狂吼。
「表哥表哥表哥,表哥個屁!那個禽獸不如的狗雜種也配做你表哥?!」
「啪!」
又一個巴掌,黃鶯的右臉又腫了起來。
「你這個賤人!老娘養了你這麼多年啊!含辛茹苦的將你養大,你這個白眼狼,沒心沒肺的蠢貨!被人賣了還在數錢!」
黃鶯捂著臉,緊緊咬著唇,眼淚如同壞了的水龍頭一樣,不要命的往外流。
「你既然知道他是你表哥,你竟然還心甘情願被他睡!你要不要臉?!老娘沒有你這個孫女!」
一陣狂吼,讓蔡大娘激動的脖子上青筋直冒,臉色通紅,眼楮瞪得快要掉出來了。
模樣很是猙獰可怕。
吼盡了肺里的空氣,便開始大聲的咳嗽。
「咳咳咳!……你知道,你那個表哥……用你要挾我,逼我偷了那火鍋的配方,被店里的人發現,才會被趕出來。」
實在看不下去黃鶯的蠢樣,也為了讓她死心,蔡大娘毫不留情的道出了真相。
果然,被這個真相打擊的體無完膚的黃鶯,連眼淚都忘了流。
「不,不可能,表哥……表哥說,他在店里做了老板,他自小便鐘情于我……他說對我一生一世的好……會給我買無盡的首飾與漂亮的衣服……不可能,不可能……」
說著,黃鶯終于受不了,一下蹲在地上,捂著臉嚎啕大哭。
蔡大娘又是恨又是氣還心疼,也是悲從中來,也蹲下來,抱著黃鶯,祖孫倆就在這路邊,抱頭痛哭。
……
黃鶯最終跟著她女乃離去了,以後又是如何,便要看她的造化了。
不過,這些事,夏梅是完全不會關心的,就算她以後有大造化,甚至進宮當了娘娘,都與她沒有半毛錢關系。
眼下,她只在糾結,又要找一個廚子了。
很快,招人的文書貼了出去,這次她親自把關,韓伯被祖孫倆的事大受打擊,再也不想管這事了。
所以,夏梅開始一個一個的,面試。
說真的,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看著人來應聘,這種老板的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爽。
心里暗爽的夏梅,心情也很是愉悅,所以對眼前靦腆的小伙子,也很有耐心。
「沐三……嗯,沐三,」這名字也是夠簡潔的了。
心里吐槽了一下,夏梅便擺著自以為最為「和藹」的表情,溫柔的對眼前搓著衣角腦袋埋在胸前的人道︰「你最擅長什麼?」
那小伙子紅著臉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害羞的道︰「刺繡。」
「……」
夏梅頓覺自己內傷了。
嘴角抽搐著耐著性子,夏梅又道︰「我是說……廚藝方面。」
那人听到過後臉色爆紅,好似在難過自己會錯意,不好意思呢。
蚊子般的聲音道︰「我都會。」
「……」
童鞋你真的不是來逗我的麼?!
好心情快要被磨光了,下滅最後一次忍著火氣道︰「算了,你先去廚房給我做道菜看看。」
那小伙子幾乎難過的要哭了,抬起頭,一雙好看的眼楮淚光點點,就跟受了委屈的兔子一樣。
「那……老板娘您想要……想要三三做什麼呢?」
夏梅在心底告訴自己要關愛智障兒童,于是勉強的笑笑,「你看著坐吧,別太長的時間。」
于是那小伙子,一步三回頭,委委屈屈的進了廚房。
夏梅揉揉額角,閉著眼有些煩躁的喊道︰「下一個!」
接下來進來的,都是比較正常的,只是有些上來很狂妄自大的,夏梅眼也不眨就轟了出去。
在夏梅決定速戰速決之後,第五個面試者進來之後,身後跟著端著一個湯盅的沐三。
靦腆的小伙子,紅著白皙的臉,將那湯蠱放在夏梅面前的桌上以後,便仿佛受不了害羞一樣,捂著臉飛快的跑了出去。
留下天雷滾滾的夏梅和一頭霧水的面試者。
他以為這是送定情信物麼?!
心累的夏梅不想多計較,這人幾乎被淘汰了,這性子也是簡直了。
嘴里又開始問著眼前面試的人公式化的問題,手上將那湯蠱拿過來,隨意的打開。
一股清香鋪面而來,讓夏梅直接愣住了。
白白的濃湯上浮著紅紅的蘿卜絲,黑色的木耳,青色的青筍,還飄著些許蔥花。
賣相很不錯,味道也是頓時讓人垂涎三尺。
可是!
這不是……蛇羹麼?!
前世的夏梅,也吃過天朝有名的蛇羹,跟這賣相所查無幾,可是,在這古代,第一次見到有人將蛇羹做的如此……正宗?!
吃蛇可以理解,但是,你這做的這麼精細,你們祖祖輩輩都是靠吃蛇的麼?!
不耐煩的打發掉眼前絮絮叨叨的人,夏梅急切的喊進來沐三。
小伙子臉上很是忐忑,又用那種小白兔的眼神看著夏梅,讓她頓時忘詞。
真的,你試試一個一米七的個子的臉蛋秀氣的男孩子,一臉無辜賣萌的看著你,這種感覺,就像你是他娘一樣,瞬間老了好多歲。
「……沐三,這蛇羹是你做的?」
小白兔點點頭,害羞的看了她一眼。
「……這蛇羹……做法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
小白兔眼中閃過明明白白的疑惑,老老實實的道︰「是我師……姐姐,給我做過一次。」
「那你便記下來了?姐姐?你姐姐是誰?」
小白兔先是點點頭,但後一個問題仿佛難住了他,天真的戳著臉蛋皺著眉想了許久,才弱弱的道︰「姐姐……死了。」
不能透露大家的存在的話,死了……應該沒有問題吧!沐三皺著眉頭在心里想著。
夏梅愧疚的道︰「抱歉。」
「最後一個問題,蛇,是哪里來的?」
小白兔無辜的眨眨眼,認真的道︰「我剛剛去抓的呀!」
「……」看來是沒有辦法愉快的談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