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蒼蒼的山峰迭起,蜿蜒不見盡頭。
遠遠望去,一條窄小如飄帶一般的小路,歪歪扭扭的落在山間。
仔細看看,才發現小路上顛簸著一輛牛車,一位身材結實氣勢煞人的男子,正趕著牛車,牛車上靜靜坐著一位鵝黃衣裙的女子,粉色夾襖襯得膚如初雪,腮若桃李。
「夫君,還有多久啊?」
吳松回頭看了有些疲累的夏梅一眼,安撫的笑道︰「快了,娘子若是冷,就將棉被蓋著吧!」
夏梅被冷冷的風吹在臉上,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只好將牛車上的一床薄被拉過來將自己卷成一團,想了想,又分了一般給趕車的吳松,二人擠在車頭,慢慢悠悠的在山間行走。
回頭看了一眼固定好的雞蛋豬肉,一壇酒,茶葉,糕點,兩匹綢布,還有一套夏梅自己鞣制的毛皮做的手套,夏梅對吳松道︰「夫君,咱們要對童大哥坦白自己在院子里住了幾天的事嗎?」。
吳松點點頭道︰「自然,若是不說,童大哥還以為自己院子遭賊了,定會擔心的。」
夏梅不再說話,專心的坐在吳松身邊,暖和起來的身子被搖晃著,不一會便睡著了,腦袋靠在吳松的肩上,吳松低頭看了一眼,眸中柔色一閃而過。
小心的將她攬進自己懷里,腦袋靠在自己腿上,趕車的速度,愈發的慢了。
大年初三,正是拜訪人戶的時候。
昨日現行去看了村里的村長。陳氏一家,今日便到路遠的童大哥家里去。
童大哥對于吳松來說,算是貴人,連夏梅和武松的親事,都是他們操辦的,這情誼自然不淺,就和陳氏對于夏梅是一樣的,所以這兩家的禮,都是頂頂豐厚的了。
因為要當天來回,夏梅他們一早便起來。收拾好了將唐寶送到夏家。二人趕著借來的牛車,匆匆上路。
山路不好走,但是作為曾經走鏢的一把好手,這趕車的事。實在是難不倒吳松。為了讓夏梅睡得安穩一些。他將車趕得極為平穩,速度也未曾減慢多少。
走路兩個時辰,吳松才終于到了百花村。剛到村口,夏梅便幽幽轉醒。
眼里有片刻的迷茫,瞬間做起來,環顧四周有些熟悉的景色,「到了麼?」
吳松拉停牛車,抬手給夏梅理理衣衫,輕聲道︰「娘子,到了,下來吧。」
說著扶著夏梅下來,將牛車停好,轉身提上車上的東西,來到面前的院子門前。
站在門外,都能依稀听到門內的嬉笑聲,想來也是十分熱鬧了。
「啪啪!」
敲響了院門,便听到一個年輕的女聲道︰「來啦!」
院門被拉開,粉色棉襖的女子頭戴珠簪,略施粉黛,小家碧玉的臉蛋上帶著仍未褪去的喜意。
瞧見來人,愣了愣,試探的問道︰「請問二位是……」
吳松客氣的道︰「在下吳松,這是拙荊,今日來拜訪童大哥與嫂子的。」
說明了來意,那女子綻開笑顏,輕笑著將人迎了進來,朝著屋里喊了一聲,「爹娘,吳大哥來啦!」
屋子里立刻傳來一聲說笑聲,轉眼盤著精致的婦人髻一身大紅新衣的李氏便從房中走了出來。
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瞧見來人,臉上的笑容更是擴大的了幾分,聲音高調而喜悅,「哎呀!你倆咋來了?!快快快,屋里坐,外面冷著呢!」
童萬禮此刻也從屋里走出來,兩個月不見,整個人愈發的精神了些,渾身透著喜氣。
夏梅暗自挑眉,這是有什麼喜事麼?
吳松淡笑著的上前與童萬禮寒暄了幾句,李氏也走過來親熱的拉著夏梅往屋里走,之前開門的女子轉身去沏茶,幾人陸續走進屋里,笑著搭話的夏梅掃了一眼,便明白了喜從何來。
屋內一名年輕的婦人正輕柔的抱著一個襁褓,里面正是一個瞧著還未足月的嬰兒,此刻眼楮半閉,小臉輕皺,應該是正要睡著了。
婦人見有客人進來,正要站起身,被李氏阻止了,轉頭輕聲笑道︰「這是我兒媳,小李氏,」然後又指著剛剛端著茶進來的女子,「這是我女兒,芙兒。」
夏梅跟吳松笑著見禮,小李氏帶著孩子回了臥房,眾人坐下來聊天,夏梅笑著道︰「嫂子,我說你這臉上咋開了花似得,喜的沒邊兒了!」
「原來,是得了個大胖孫子啊!」
略微調侃的語氣里,卻是真心的祝福,李氏也未曾計較,很是歡喜的回答道︰「妹子你還真是說對了,自從得了這寶貝孫子,我這做夢都能笑醒呢!」
一句夸張的戲言,逗得大家都樂開懷,童萬禮無奈的搖頭笑道︰「你嫂子盼孫子可是盼了許久了,這好不容易出來了,整日都抱著不肯撒手,讓孩子娘都沒抱多久呢!」
那李芙掩嘴輕笑,輕聲接過話頭,「爹,你別說娘,你自己不也是稀罕不得不行。」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聊了半晌,李氏才注意到夏梅他們提進來的東西,沒辦法,孫子太值得炫耀了,現在幾乎是踫著人,她第一件事就是孫子,弄得全村無人不知她的寶貝孫子。
略微帶著責備的語氣,李氏非要將禮物退一些回去,夏梅自然是不同意,二人推搡了一番,被童萬禮勸退,「行了,你就收下吧,畢竟是松弟與弟媳的一片心意。」
夏梅點點頭,見李氏這才收下,有些抱歉的道︰「嫂子,我之前不知道這佷兒出生了,等滿月了,我再補個大禮!」
李氏嗔怪道︰「瞧你說的,再這般不客氣。嫂子可要生氣了。」
收下了禮,吳松才與童萬禮簡單的說了一下他們在院子里躲了幾天的事情,童萬禮聞言,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松弟,到底是何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你們是招惹上什麼大人物了?!」
吳松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略微沉吟,繼續道︰「不過最後總歸是有驚無險,而且有人暗中相助,後來再也沒有找過我們麻煩。想來。應該是解決了吧。」
說著這話的時候,吳松雙拳不自覺的握緊了一下,眼神閃爍了一瞬。
童萬禮糾結了片刻,實在找不到辦法。只能對吳松道︰「那……松弟你與弟媳要小心。若是有事便來找我。」
吳松點點頭。夏梅瞧著這氣氛有些沉重,便話頭一轉,說起了他們新得的乖孫。果然,話題瞬間就火熱了。
聊了半晌,吃過午飯,二人便起身告辭,盡管童萬禮夫婦一再挽留,但是夏梅想著他們還要照顧孩子,不便叨擾,所以仍是坐上了馬車,往回轉去。
回了家已經傍晚,吳松接回唐寶,夏梅動作麻利的做了些面條來吃,一家人吃過添了荷包蛋的鹵水面,早早的洗漱休息。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但是清閑下來,日子過得更快,總感覺自己還沒有歇息夠,又到了酒樓開業的時候。
初五一早,天還未亮,外面的霧氣極濃,望過去,白茫茫的一片。
夏梅點著油燈在廚房里忙活,用過年剩下的菜做了一個面片湯,自己先吃了,剩下的鍋里溫著,然後將那些還未吃的菜都仔細的放好,里里外外小心的歸置了一下,留了張紙條,便出了門。
吳松和唐寶在屋里熟睡,若是往常,吳松怕是早就被驚醒了,但是昨日去村里吃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些,所以這時仍在睡著。
到夏家小院接了雲霓和文兮,三人顧不得坐車,便動身往鎮上走,走到半路來接人的牛車才踫上,三人這才換了馬車,坐在車上擠作一團,休息一下。
瞧了瞧文兮凍得通紅的耳朵,夏梅心疼了一瞬,將自己的耳罩取下給她戴上,「戴上,別生凍瘡了。」
文兮一驚,就要還給她,夏梅不肯,用自己脖子上的狐皮裹住自己的臉,表示自己沒有問題。
文兮便不再推辭,戴上暖和的耳罩,想起雲霓也沒有,便伸出自己待著毛皮手套的手,捂住她的耳朵。
三個姑娘彼此取暖,在嚴寒的冬日清晨里溫暖著彼此的心。
到了酒樓,文皓和劉全已經起身,昨日他倆就將酒樓打掃清洗了一日,今天的工作,便要輕松幾分。
將幾日未用的鍋灶燒起,洗涮餐具,熬制湯底,收拾材料,夏梅忙的恨不得多長幾只手,你說要是她也住在酒樓里,就不用這麼麻煩了,時間總是安排不對。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吳家小院才是她想要的家,能夠放松精神的地方。
雖然累,但是夏梅也未曾有過半分抱怨,為了能日日見到自己的夫君和兒子,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幸虧她前世有了經驗,自己一個人張羅那小店好幾年,現在忙成這樣,腦子也不會糊涂,做事仍是井然有序。
兩個多時辰過去了,到了飯點兒,店里陸陸續續來了客人。
今日大多數的店家都開了業,家里年貨沒有備齊的人家便來逛街來了,所以街上比較熱鬧,店里的生意也還過得去,來吃火鍋的,基本都是前來小聚的,要個包間,慢慢吃,慢慢喝。
夏梅想,就跟前世過年的時候,各種朋友聚會差不多吧!
夏梅這邊廚房里的工作忙的腳不沾地,文兮那邊,卻是有些焦頭爛額了。
「文姑娘,你看我們之前簽下契書的,是不是應該先提貨啊?!這群後來的,貪小便宜的人,就應該讓道才是!」
說著,面前的灰衣男子滿臉不悅的,硬生生將面前的人擠開了。
被擠開的,正是孫樘,原本是來看看情況,瞧瞧能不能看透什麼玄機的,沒想到,出師未捷,自己先被路人黑了。
滿臉陰郁的瞪著眼前灰衣男子,孫樘仿佛吞了蒼蠅一般惡心,卻又不得不忍著,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皮笑肉不笑的對文兮道︰「文姑娘,我想與貴店合作,不知與誰商談事宜?」
文皓端著筆站在文兮身後,他的存在感一直不強,大家都知道文兮是夏梅的親傳弟子,上趕著巴結,便沒人注意著存在感薄弱的小伙子。
所以,此刻文皓踏出來站在自家妹妹前面,毫無疑問的受到了質疑。
「小哥,你讓開,我跟文姑娘說話呢!」
文皓堅定的站在自家妹妹面前,瞧著這些虎視眈眈的人。
「新來的簽訂契書的,都等明日再來,今日夏夫人沒空,簽訂了的店家,便過來提貨吧。」
淡然的聲音透著不容拒絕的氣勢,不甚挺拔的身姿保護神一般的站在文兮面前,擋住這些人的猛烈攻勢。
文兮很是感動,紅著眼圈低聲道︰「哥哥……」
天知道她每次有多不喜歡與這些人打交道,總感覺眼神里有別樣的意味,她本身就怕生,面對這些過分熱情的人,更加是難受至極。
還好有自家哥哥擋在面前,文兮心里稍安。
正欲推開文皓的那人听到了文兮的低語,一蟣uo蹲×耍?裁辭榭觶?饈僑思業母綹紓浚狘br />
看在文兮的,其實是夏梅的面子上,那人訕笑著,尷尬的收回自己的手臂。
孫樘肚子里真是一肚子氣,這小娘們還真是架子大,明明說過年過了開業就可以來的!
虛偽的笑了一聲對文皓文兮輯手告辭,剛走出大家的視線,臉上立馬換上陰冷沉悶的表情。
一甩衣袖,回頭狠狠的瞪了這兩間後門一眼,孫樘氣沖沖的離去。
半個多時辰,解決了提貨的人,文氏兄妹回到酒樓,想夏梅稟告了今日的情況。
文皓已經做好了挨訓的準備,畢竟自己讓酒樓損失了一家客戶,但是他是不會後悔的,比起自己,妹妹重要多了。
誰料夏梅手上動作未停,點點頭道︰「做的沒錯,那些觀望的店家還得磨磨性子才行,更何況今日我本身便沒有時間,沐三不知為何還沒有回來,我哪里能離開。」
文皓心底松了口氣,一旁一直擔憂的文兮,也破涕為笑。
夏梅感覺到文兮的難過,但是她並不打算改變主意,要知道遲早這些事,都是要教到她手里的,現在若是不歷練,日後如何能做好?
匯報完工作的二人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又開始新一輪的忙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