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的夜里,一片漆黑,天邊新月如鉤,發著瑩瑩光芒。
叢叢樹林之間,傳來急促奔跑的馬蹄,在漆黑的夜里無比清晰。
官道上,一人伏在馬背上,飛快的駕著馬飛奔,借著月光隱隱可見那雙黑亮的眼眸里溢滿焦急,俊秀的臉龐上汗珠不住的滑落。
軒轅景此刻的念頭,只有一個,那就是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再快!
不然大軍就要打上來了!
遠在王城的根本還不知道消息,傳令兵都被他遠遠甩在身後,只求快點趕回去,調兵遣將,前來迎敵。
賈青已經被他放出來了,此刻正在龍城奮力抗敵,只是龍城駐守的大軍只有三萬,而黔國這一次的軍隊,卻有十萬!
軒轅景腦海里一片混亂,他不知道那赫連玄奕為何突然發兵,之前議和&}.{}的時候也不見有人反對,可是如今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讓人雲里霧里。
他是來查看邊關情況的,龍城果然被軒轅睿那廝弄的一塌糊涂,軍心潰散,民心不穩,可是他來的時候是暗訪,不能直接下命令,所以準備記下,回去就讓皇上派人來整頓。
沒想到,他正準備前去黔國,看看白狐的情況,就發現黔國十萬大軍,在想著他們磨刀霍霍的行來,大驚之下顧不及那麼多,只能表明身份,將軍隊整治一番之後上場迎敵。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為何黔國新上任的大王要立刻擴張土地。這樣強制的表現,難免讓人覺得他野心太大,會不會對其他國家也有覬覦之心。
然而赫連玄奕好像沒有感受到外界的質疑,行事仍舊果斷狠絕,不留余地,對于大渝的進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讓龍城的兵將們壓力頗大。
軒轅景馬不停蹄的趕回王城,為本來因為太子之事心力交瘁的軒轅洺帶來一個更大的消息。
「什麼?!你說他們打過來了?!」
軒轅洺大驚之下,猛地站起身,袖子帶翻了桌上的硯台。墨跡暈開在剛寫好的奏折上。一片狼藉。
軒轅洺此刻卻沒有心思管什麼奏折了,這個消息太過震驚,若不是一向溫潤的軒轅景來說,他都不敢相信。
「怎麼會這樣?!之前不是議和了嗎?!怎麼會又突然打過來?!赫連玄奕到底在想什麼?!」
軒轅洺臉上滿是震驚。甚至帶著一絲慌亂與恐懼。讓軒轅景看的暗暗搖頭。自己皇兄的確是老了,已經沒有了年輕時候的勇氣。
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軒轅景無奈道︰「皇兄。我去龍城打探情況,畢竟軒轅睿那小子,也是我佷子,總不能看著走歪,誰知道剛到龍城,便收到大軍壓境的消息,臣弟就趕緊整頓了一下軍隊,讓他們暫且抵擋,然後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向你稟報。」
聞言軒轅洺跌坐在椅子上,滿臉頹敗,眼中的慌亂一覽無余,嘴唇顫動,半晌才顫聲問道︰「這麼說……他們已經打上門來了……」
軒轅景靜靜站著,等待他回神,半晌之後才听到他深吸一口氣,眼中帶著決絕冷靜,對他平靜道︰「去召集百官,前面議事。」
軒轅景心中微微一松,面色一正︰「是!」
說完便轉身大步離去,軒轅洺靠坐在身後的椅子上,面色呈現一種灰白,眼中迷茫的望著虛空,嘴里呢喃︰「看來,天要滅我大渝了啊……」
……
金鑾殿之上,已經亂成一鍋粥,群臣臉上或驚恐,或憤怒,或絕望,不一而論,軒轅洺坐在龍椅上,淡漠的看著地下這群人,心中平靜無波。
等到他們平靜下來,軒轅洺才淡淡道︰「你們誰去迎戰?」
一言落下,群臣一頓,都露出為難之色。
軒轅洺淡淡一掃,眉頭一皺,疑惑的問了一句︰「丞相呢?怎麼沒見丞相?」
群臣左右相視,片刻有一位大臣站出來道︰「回稟皇上,丞相他……半個月前稱病,已經許久未來上朝了。」
他這麼一說,軒轅洺才想起來,的確是好久沒有見到丞相了,最近他都因為太子的緣故,對于朝中之事沒那麼重視,眼下一瞧,才發現好多端倪。
頓了頓,軒轅洺眸中閃過一絲厲色,對身旁的公公道︰「你去丞相府,將丞相請來,就算抬著,也要請來!」
冰冷的語調帶著不容忽視的怒氣,公公一抖,趕緊應下離去,底下的群臣也不敢說話,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
軒轅睿暗暗觀察著眾人,有些人臉色復雜,看來知道些什麼啊……
就在此刻,軒轅衍主動站了出來,大聲道︰「啟稟父皇,兒臣,願帶兵前往!」
軒轅洺神色一震,抬眼望向底下跪著的人。
年少的臉上滿是決絕堅定,眼中一片認真,勇氣這樣的東西,在那張年輕的年上一覽無余。
軒轅洺心中一動,這四兒子自從太子被廢以後,便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前他還以為太子之事是他的手筆,可是不知為何他卻沒有乘勝追擊,倒是個耐得住的。
心中微軟,軒轅洺認真問道︰「衍兒,你當真願意?」
軒轅衍重重的點頭,大聲道︰「父皇!兒臣願意!且不說保家衛國是男兒職責,就說我本身就是大渝皇子,若不以身作則,如何來穩固軍心?!」
說著,軒轅衍站起身,十六歲的少年身材尚單薄,但此刻身體里卻仿佛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大聲質問道︰「敢問各位大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咱們不把握機會,奮力抗敵。如何去面對著天下百姓,如何去面對,家中妻兒?!」
軒轅景一挑眉,這軒轅衍此刻倒是不錯,這樣好的機會,牢牢的抓在手里,也不枉自己看上他,看來是可以輔佐的。
在看看臉色滿是羞愧動容的大臣,軒轅景對他更加高看一分,上位者更要有決斷。有領導能力。能夠調動鼓舞士氣,才是合格的上位者。
軒轅洺心中更是欣慰,看著這個兒子更加順眼,點點頭道︰「皇兒說的不錯。我大渝存世百年。根基深厚。就算眼下氣數大傷,但也不是他黔國一朝一夕就能拿下的!」
軒轅洺此話落下,軒轅景也站出來道︰「不錯!他黔國固然兵強馬壯。但是我大渝男兒,也是血性之人!別人都打到門上了,如何還能忍受?!既然如此,還不如放手一搏!」
說完,軒轅景轉過身,面朝群臣,用力的振臂一揮道︰「誓與大渝共存亡!」
群臣此刻,面對皇上與王爺和皇子的先後鼓舞,已經穩定下來,心中也涌起一股豪氣,四皇子說的不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大渝覆滅,他們這些個朝廷重臣的家中妻兒長輩,也逃月兌不了受辱的命運。
既然如此,何必再多加忍受?!
于是,金鑾殿難得的,出現了振奮人心的一幕,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堅決,舉手大聲應和︰「誓與大渝共存亡!」
外面聞聲趕來的後宮嬪妃們,遠遠的瞧著這一幕,潸然淚下,彼此之間握緊雙手,相扶著依靠站立取暖,倒是平日里絕對不會看到的一幕。
而此刻那派去丞相府的公公回來了,跪在殿中稟報︰「會皇上,小的去了丞相府,里面已經……已經空無一人了……」
說完,便听到頭上傳來重重一聲冷哼,軒轅洺眼中閃爍著陰寒,這丞相也不見了,太子爺不見了,看來還真是有些貓膩了……
臉色陰沉的盯著下面的人一會,才收回氣勢,冷冷道︰「罷了,刑部尚書回頭去查明他去了哪里,找到之後直接滅族,不用上報!」
群臣心中一驚,這皇上的意思……刑部尚書身子抖了抖,趕緊應道︰「是!」
解決完這事,軒轅洺便不再關注,眼下應對黔國才是正經事,隨後頒布一系列命令,將滿朝文武都行動起來,並且讓兵部尚書,開始全國範圍內征兵。
征兵是大事,往年征兵也是有要求的,可是如今時機不同,只要願意參軍的,都可以收下。
新招的兵經過簡單訓練直接混入老兵,由老兵帶著經歷過幾場戰事,就完全沒問題了,畢竟,殘酷的戰事,最能令人成長。
有些心性不好的人,更是能受到很大的刺激,人很快崩潰,戰死在戰場上。
這也是沒辦法了,軒轅洺嘆氣,他在位二十多年了,大渝也不曾走過下坡路,誰知道一年的天災,就將大渝毀的差不多,這不得不讓他懷疑,是天意。
嘆了口氣,將玉璽印在聖旨之上,這一道聖旨頒發出去,又要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又有多少人白發人送黑發人?
搖頭輕笑,軒轅洺心底暗道︰「看來自己真的是老了,竟然生出這樣的念頭……」
保家衛國,乃是榮譽!
…………
戰事已經打響了!
這個消息如同龍卷風一般,極快的在大渝土地上傳開,在百姓心中丟下一顆重重的炸彈。
百姓惶恐不安,焦躁憂慮,最開始不信,見到招兵皇榜的那一刻,也變成了絕望。
之前幾個月以前,就听到一些消息,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沒想到,如今卻一朝打響戰事。
城池緊閉,來往行人嚴加盤查,這樣緊張的氣氛,讓百姓們的神經緊繃到極致。
更別說,官兵們每家每家的征兵了。
「求求你啊官爺!我家就這麼一個獨苗苗啊!你要是帶走他,這不是要了老身的命麼?!」
王城附近一個普通的村子里,何大虎正冷著臉征兵,瞧見這位老嫗哭著苦苦哀求,身上的衣服也帶著補丁,滿頭發絲灰白,更加可憐。
心下一嘆,硬是狠下心,粗著嗓子吼道︰「去!一邊去!朝廷命令征兵,你一介婦人,莫要搗亂!」
那老嫗更是嚎啕大哭,聲嘶力竭的哭喊︰「蒼天啊,開開眼吧!求您放過我的兒子吧……」
被何大虎抓在手里的那個少年,臉色發白,隱隱帶著哭腔的喊道︰「娘……娘……您等著我,我會回來的!好好照顧自己……」
說著,已經被何大虎拉著走遠了,看著自己娘親一下混到在地,隔壁同樣傷心的鄰居趕緊過來扶起來,那樣的身影,終究慢慢消失在眼前。
少年坐在牛車上,雙眼無神面色絕望的看著來路,仿佛丟了魂一般呆呆的,這一車的少年都差不多,從十幾歲到四十多歲,四十多歲的人稍微好些,只是面色發苦,而二十多和十幾歲的青少年,則是滿臉的絕望。
何大虎見此心中暗自嘆息,他從軍兩年了,不算老兵,一直在王城里當守城軍,可是眼下因為需要人手征兵,他便被派來了負責附近的村落。
見到這些人沉默,何大虎心中有些不忍,便開口板著臉道︰「別垮著個臉!保家衛國是男兒應該的事,瞧你們那慫樣!還是不是男人了?!是男人就給我挺起胸膛,好好看看來時的路!將來衣錦還鄉,可別忘了來路才是!」
何大虎身材高大,形貌威武,更是煞人,此刻吼出來的話,卻是帶著安慰的情緒,若是平日里,大概還是會有人領情,但是眼下,這群人哪里還有心情感謝他的安慰,只能更加的淒苦罷了。
何大虎心中無奈,只好轉過頭,不再看這些人。
……
這樣的情形,自然不是只在王城附近。
青山鎮,夏梅臉色發白的坐在大堂內,看著外面不停拍門的衙役,心中亂成一團亂麻。
文兮和雲霓抱在一起,坐在身後的凳子上,情緒低落,劉全也滿臉苦澀的坐在一旁,而文皓,臉色沉重,看著大家的模樣,心中更是無奈。
季林和黃宏自從知道這個消息就趕回家里,辭了這份工作,告別時分外沉重,此時一別,當真是有緣才能再見了。
那個新招的小二,則是被夏梅勸回去的,他娘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他年紀尚小,還不到征兵的年紀,想來應該能夠躲過一劫。
夏梅心中不停的想著各式這樣的事情,試圖說服自己這件事應該不會有問題,自己和縣令關系好,應該會賣個人情,這文皓劉全還那麼小,若是這樣上戰場,無異于送死。
秦之翰從二樓走下來,腳步聲驚醒眾人,均抬頭望過去,連夏梅也如此。
秦之翰眼里閃過無奈,「事到如今,還是考慮如何能保全自身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