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松,你帶著小隊從側面繞過去,斷掉那座木橋!」
「賀甲,你帶著你的人去後面設下埋伏,斷掉他們的後路!」
「剩下的人,跟著我正面迎戰!這一次,定要將這五萬黔國將士,殺得片甲不留!」
隨著話音落下,軒轅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不得這黔國人就是這桌子,能被他一巴掌給拍死。
此刻的軒轅景,早已沒了往日的溫潤如玉氣質,渾身凌厲氣質盡顯,眸中散發著絲絲寒氣與殺氣。
一身銀色重甲鎧甲穿戴整齊,泛著幽幽冷光,血色錦緞披肩更是仿佛浸了鮮血一般刺目,襯得他劍眉飛揚,五官堅毅。
這是在桐城的軍營內,眼下兩國戰事陷入膠著,黔國一直實行打不過就跑,放棄這里換個地方再打。從龍城失守,大渝起碼十幾座城池展現在黔國眼前,如今毀了五座,又來了桐城。
這真是讓軒轅景恨得咬牙,這樣下去,就算守住了每一座城池,也毀的差不多,跟失守有多大的差別?這赫連玄奕真是卑鄙無恥!
以防萬一,這附近的城池都撤離了百姓,宏城那樣的慘劇絕對不能發生第二次!
軒轅景牙根緊咬,拳頭放在腿上緊緊握起,眸色陰寒。事到如今,他後悔已經沒有用,沒有想到這個廢太子軒轅睿如此蠢,竟然自己主動賣國!
戰爭爆發後沒多久,他就查出來軒轅睿一直跟在赫連玄奕身邊。而白狐則是被囚禁,消息一直傳不出來。怪不得赫連玄奕能夠這麼快拿下黔國皇位,原來是軒轅睿這個蠢貨當了劍,被他利用的渣渣都不剩!
不僅如此,如今還打著什麼「清君側」的名義,擁護軒轅睿為正統太子,要奪回皇位。軒轅景知道這事的時候,簡直要被氣死了,恨不得將那個草包一劍捅死!
這個蠢貨!別人打上門來他竟然還主動遞刀子!瘋子!全他媽是瘋子!
恨恨的關上門來發泄了一通之後,軒轅景憋著這口氣。自己跑到邊關身先士卒。每一場戰役都自己參戰,說是贖罪也不為過,若是不守住這個國家,他余生如何能安?
沐一一知道事實真相之後默然了。自己的預感果然靈驗。看著自己夫君愧疚自責的模樣。心里也心酸的很。但是更多的是對那個軒轅睿的咬牙切齒——娘的!不想活了!竟然敢反過來算計自己相公!
怒氣沖沖的沐一一帶著兒子們回到藥王谷,這個時候藥王谷絕對安全,已經完全對世人隔絕了。只是里面的徒弟些全部派出來了,跟著上戰場治療傷患。
將兒子放在藥王谷里,沐一一偷了師父的珍藏就跑了,怒氣沖沖的去了黔國。當然這件事是偷偷做的,連軒轅景都不知道自己的嬌妻此刻正一身黑衣埋伏在赫連玄奕身旁。
她不是為了干掉赫連玄奕來的,她是為了軒轅睿來的,然而她現在在思考,要不要干掉赫連玄奕?
思索半晌,還是放棄了,他的身自己都近不了,這人對自己簡直防的滴水不漏,平時什麼東西都是專人把關,試毒什麼的無處不在,沐一一也不能隨意出手,萬一失敗還暴露了自己,可就得不償失了。
可惜的放棄了這個念頭,沐一一老實的潛伏在不遠處,等待軒轅睿這廝自己上門。他實在隱藏的太深,沐一一找了許久都沒找到藏身之處,只好待在這里守株待兔。
她已經決定了,就算不能干掉軒轅睿,那也要給他找點麻煩,這廝如此混賬,就這樣讓他藏著當縮頭烏龜,實在是便宜他了!
她本身武功並不強,只能拿著自己師父收藏的毒藥出來「懲治」惡人。藥王谷一脈都是治病救人為主,毒藥倒是少的很,往日她也只做些惡作劇的毒藥,此刻才是後悔,早知道就做些個讓他爛腸子爛心肺最後化成一灘水的毒藥了!
潛伏了近半個月,沐一一都快煩躁了,終于等來了一個黑袍人。
渾身隱藏在黑袍里,看不出是男是女,但極為可疑。若不是軒轅睿,那也是和他有關的,沐一一眸光一閃,就跟著那黑袍人身後悄悄離去。
跟了半晌,這人鬼鬼祟祟,繞來繞去,讓沐一一更加肯定這人有鬼,最後他停在一個山坳里,月兌下黑袍,將黑袍放進一道縫隙里,看了看周圍,才運起輕功,飛身離去。
沐一一皺眉,怎麼會是他?
咬咬牙再次隱藏氣息跟了上去。
這一次那人並未按照來路返回,而是一拐去向附近的一個城鎮,一路跟著的沐一一簡直罵娘!這狐狸真是要命!自己這一路跟的都快上氣不接下氣了,只能一點一點拉遠距離,才能保證自己不被發現!
畢竟,這位可是武林盟主,本身武功不凡。
沒錯,這人,就是當時被賈青意外之下落在黔國的洛珂。
說起來他也是倒霉到了極點。
當時以為跟著軒轅睿成功在即,等回到王城之日必定是成就榮耀之時,誰知道那一晚等他回來,什麼都變了。
太子不見了,連國師都不見了,他被抓了個措手不及。黔國人當時大怒,哪里管他是不是冤枉的,二話不說的將他抓起來,幸好沒有對他用刑,不然這他得哭暈在廁所。
當時他什麼都不知道,以為是軒轅睿故意撇下他的,心中充滿憤恨,然而又逃不出黔國,便想努力爭得一絲生機。
心思用盡,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勾搭上一位大將,得以立足在黔國,準備等他們放松警惕就回到大渝。
畢竟他的妻兒和事業都在大渝,他總不能在黔國呆一輩子吧!結果還沒等到他準備回去。就听到軒轅睿被廢的消息。他後來也知曉了,軒轅睿帶走國師的事,還以為大渝這一戰怎麼都逃不掉了,誰知道皇上竟然如此舍得,直接廢了太子,算是給了黔國一個交待。
洛珂心中大為暢快,這軒轅睿活該!叫他自己蠢,不听自己的謀劃,最後把自己玩進去了吧!
雖然他心中也存在一絲疑惑,當時軒轅睿的信任不像是作假。為何一朝變化如此之大?而且當時和平的帶走國師也不是不可能。為何要這般武斷,甚至仿佛推翻了之前所做的一切謀劃。
不管如何,軒轅睿被廢已成定局,而那位國師也會被送回來。到時候平息之後。自己趁機回到大渝就好。
這樣打算完全沒有問題。在他有心收斂之下,知曉他存在的人都沒幾個了,雖然那位國師回歸之後直接去了世子府。沒多久世子就上位,成為新一任的黔國大王。
洛珂心中暗暗欣喜,沒想到自己還能親自見到黔國改朝換代的內幕,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一向沉迷于權勢的他自然懂得這些謀略,或者說陰謀詭計。黔國世子這一手玩的並不高明,但是確實簡單有效,從根本上斷絕了不安分因素。
甚至當時洛珂都考慮過,要不要干脆搭上這位黔國新的大王?反正太子落敗,自己的丞相老爹也沒啥權勢了,到時候回去之後帶上自己的妻兒搬遷過來,在黔國定居也並無不可。
就在他在為自己規劃美好生活的時候,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找了過來,直接打破他所有的計劃。
「太、太子?!」
看著眼前摘掉頭上帽兜的人,露出來的那張熟悉的臉,不是軒轅睿是誰?!
雖然有些變化,比起以往來說消瘦了些,目光也多了一絲狠厲,整個人的氣質變得陰狠起來,與往日詫異很是明顯。
瞧見洛珂驚慌的模樣,軒轅睿唇角勾起一絲莫名的冷笑,「洛珂,你過得還挺好的嘛!」
洛珂努力想要淡定下來,然而發現好像不太管用,不知為何,看到這人的笑容他就毛骨悚然,好像有所依仗,這讓洛珂覺得十分不妙。
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裝出一副激動又適當的委屈的模樣,語氣里含著驚喜外加絲絲哀怨︰「太子殿下!您終于來接我了嗎?!」
軒轅睿挑眉,眸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淡淡道︰「接你?」
洛珂忙不迭的點頭,「對呀!太子殿下!您終于來接屬下回去了嗎?!屬下還以為您丟下屬下了……」
說著洛珂有些慚愧的低下頭︰「是屬下無用,逃不月兌黔國人的掌控,難為太子殿下親自走一趟……呃!」
洛珂驚恐的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面色冰冷的掐著自己脖子的男人!
他已經對他有所防範了,為何?!難道這人的一身功夫一直隱藏了?往日從未知曉他的武功並不比自己弱,甚至有可能,比自己還要強上幾分!
這個認知讓洛珂心中極為慌亂,眼看軒轅睿的手越來越用力,洛珂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喘不過氣了,不停的掙扎著,終于在臉色青紫的時候,軒轅睿放開了手,將他摔在地上。
眼神冰冷的瞧著地上不停的咳嗽的洛珂,軒轅睿冷冷嘲諷道︰「洛珂,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跟本宮裝了,你心里想的什麼本宮也清楚,放心,只要你好好做事,本宮定然不會辜負與你。」
世人皆以為宏城人面對生死抉擇之時,定然會拋棄一切,為自己留一條生路。包括璟王手下的將領都是這樣以為的。所以當他們得知赫連玄奕轉頭去攻打宏城之時,都是臉色一白。
——宏城將領說不定會直接棄城而逃!
一想到這個可能,大家都著急的不行,趕緊趕過去。可是當時相隔百里,趕過去也得一天一夜。宏城的守城軍只有五千,而當時的黔國軍隊,足足三萬!
這樣懸殊的差距,每一位將領心里都是絕望不已,在趕去救援的路上心里很是復雜。既希望宏城沒有失守,又希望百姓能夠安全撤離。
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趕到的時候。宏城的血腥氣已經蔓延到城外十里。
領頭之人頓時面上毫無血色,拼命的帶著人趕到之時,瞧見的卻是讓他一個七尺男兒都淚崩的場面!
只見宏城外,漫漫無邊的全是尸體,堆成小山的尸體爆發出沖天的血腥之氣,似乎都在宏城上方形成一道薄霧。
城門已經殘破,打開一條縫隙,城牆上屬于大渝的戰旗漏洞斑斑,甚至開可以看見插在上面的箭失。
目光所到之處,不見一個活人!不管是黔國三萬軍隊。還是宏城萬千百姓!偌大一個宏城。仿佛成了一座死城!
那將領身體晃動一下,差點沒站穩,「來……來晚了……」
「報!將軍!城內尚有活人,好像是最後一波城民在與黔國人做殊死搏斗!」
將領一听。面色大驚。趕緊帶著兵馬一刻不停的沖進去。趕到城主府的時候,果然瞧見這場戰役的尾聲。說是戰役,還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屠殺。
一路走來。街上到處都是黔國人的尸體,但更多的是手無寸鐵的宏城百姓。哦,不,不是手無寸鐵,他們身邊或多或少的有一兩件兵器,只要是鐵,估計都是他們的兵器了。
來不及哀痛,將領迅速將最後一波黔國人滅掉,而此時,宏城那些死死守住的人,才露出他們的真面目。
近乎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拿著從黔國將士手里奪過的大刀,上面沾滿敵人的血跡,眼神呆滯,半晌才緩過神敵人已經死了,都結束了。
這些人,都是宏城居住的百姓。
吩咐手下的人先安撫這些百姓,將領抓著那個穿著士兵服的人急切的問道︰「你們的將軍呢?你們的副將呢?」
那小兵好不容易從廝殺中緩過神,眼神仍舊有些呆滯,听到將領的問話,手里的長劍一下掉在地上,捂住臉無助的哭泣︰「死了……都死了……將軍和黔國大將同歸于盡,副將為了保護婦幼撤離,也犧牲了……都死了……就只有我們了……」
「……」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死寂一般的沉默,良久才換來壓抑的哭聲,那些百姓,丟下手里的大刀或是鐮刀,鋤頭,奔向自己家人的尸首。
痛到極致,大概是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吧!
將領只覺得自己眼楮干澀不已,心中仿佛壓了一座大山,喘不過氣。這麼多年了,大小戰爭他也經歷了許多,可是,從來沒有見過有這樣一場戰役。
只靠五千守城軍,然後便是這宏城的毫無基礎的百姓,他們之中可能還有些人準備科考,還有些人準備賣到手上這批貨物就留在家里養老,或者是正沉浸在得了一個小孫子的喜悅當中。
然而,這一切都一朝破滅。
不管來自何方,不管是什麼地位,這一刻,大家為了自己共同的家園,誓死守護。
這讓將領心中悲痛的同時更加生出一股決心,當兵進入軍營的那一刻,就應該為了保護家國,保護百姓。
此刻宏城是他們的失誤,如果不是,宏城的百姓不必遭受如此大的磨難。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黔國人豺狼之心,人人得而誅之!為了報仇,為了守護自己的家,為了今日的慘痛不再發生,他們必須將黔國人狠狠的打回去!
暗自握緊手里的長槍,將領吩咐將士們安撫好這些人,然後打掃戰場。這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要為自己失去的同伴收尸,看到他們生前的苦苦掙扎,看到他們的痛苦,真的太考驗心理承受能力。
後面增援的軍隊很快來了,見到這樣的場景也是震驚的說不出話,甚至隊伍里有些宏城的將士當場痛哭出聲。
戰爭的殘酷,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呈現在眾人面前。
吳松站在隊伍里,往日俊秀的面龐此刻滿是滄桑,青色胡渣堆在臉上盡顯疲憊。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了。
只要一上戰場,就是不听的斬殺,不停的揮劍。
自己是兩百人小隊的隊長,操練過整形,配合過其他小隊,更多的時候是自己帶領著小隊上場廝殺。
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能夠讓每一位隊員都能平安的回去,可是每一次,都會折損五分之二的人。
盡管這個概率是在所有小隊當中最低的了,可是他心里仍舊很沉重。
前些年混跡江湖的時候,自己也曾殺了許多匪徒,也能做到殺人不眨眼。可是如今,每一次都要面臨自己親自教出來的人死在戰場上,下一次又有新的人加進來,再次上場,再次隕落一些人,周而復始,不知盡頭。
這樣的經歷,比當初自己受傷極重瀕死之時更加令人膽寒。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脖子上掛著刀,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這才是令人心底不安的。
每一次出戰,都是做好了再也回不來的準備。他剛開始自視甚高,心中尚有傲氣,結果一場戰役下來,自己小隊的人折損了近乎一半,差點被軍法處置,這才讓他醒悟。
獨行俠做不了英雄,一個人的力量太有限。
這麼多次的生死離別,讓隊友們的默契與情誼都大大的提升。值得說的是,最開始的十人小隊里,只有兩位逝去,剩下的人都在。包括秦之翰。
原本以為他也會去爭個隊長當當,誰知道這人卻道他是腦力勞動,在他這里才能發揮作用。
吳松默然,知道他是想和自己一起,也有個照應,這樣也好,至少,能給對方收尸。
連那個王小天,吳松對待他的態度都慢慢緩和,畢竟是出生入死的隊友了,情誼深了許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