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沈小雀的無上智慧,和魏府上下一心努力下,子書一劍的寶劍終究沒有砍在湯玉成的腿上,這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烤雞翅膀,我喜歡吃……」大夫人碩果僅存的那一只生蛋雞,也終于在這機緣巧合之下祭了我的五髒廟了。
不過她現在應該已經不在乎這幾個雞蛋了,跟魏府的安定團結相比,死一只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魏仁義帶著子書一劍回了茶室,他們的茶還要繼續喝下去,估計還會喝上很久,我想魏仁義是要借著喝茶的機會了解子書一劍這一年以來的見聞。魏仁義雖然不是朝廷官員,不敢妄言朝政,但他是皇上身邊的人,無論他有沒有資格、是否名正言順,他的想法都已經跟整個朝局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這也是古代常有宦官亂政的原因。不一定是他們主觀意願上想要摻合朝堂這點事,而是在皇上身邊的他們從一開始就已經被卷入這個權力漩渦了。
從走南闖北的子書一劍嘴里,可以听到這個國家民間的聲音,甚至北方蠻國的動向,這對魏仁義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據大夫人說,子書一劍每年來時,魏仁義都要跟他說上大半天話的。
不過今年魏仁義跟子書一劍的對話有所不同,因為魏仁義點了名的要讓我也去陪著。他的心思我也明白,這個世界上有的人是可控的,對這種人講道理之類的都還管用,魏仁義也能應付得了。可是也有些人,是他媽完全不可控的啊,就像子書一劍,別看他現在跟魏仁義談笑風生,但是下一秒,保不齊魏仁義就觸了他什麼霉頭,他一劍就能劈過來。這個時候,魏仁義需要的是一個機智百變,而且這份機智對殘障人群也通用的青春少女。
而我沈小雀,就是一個萬能到可以跟智障兒童溝通的機智少女。
此刻,雪已經歇了,太陽出來暖和了魏府一圈,我一只手拎著半只烤好的雞,另一只手拿著一只咬了一口的雞腿,施施然走進了茶室。
而魏仁義和子書一劍還在進行著尷尬的談話。
「一劍啊,听說你今年去了蠻國,蠻國那邊有沒有調動兵力的意思啊?」
子書一劍面無表情,眼神略有些呆滯,估計他是覺得這樣假裝出很親切的問話場面很無聊吧,但魏仁義終究救了他的性命,是他的恩人,所以子書一劍回答說︰
「不堪一擊。」
「那蠻國那邊,風土人情這方面,是不是跟咱們大天朝大有不同啊?」
「不堪一擊。」
「一劍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沒有婚配的打算啊?」
「不堪一擊。」
不管魏仁義問子書一劍什麼問題,用什麼語氣,子書一劍給他的答案都千篇一律,就連音調都不帶變樣的,那就是這四個字——不堪一擊。或許這個殺人魔王感覺整個世界在他的劍下都是不堪一擊的吧?在天朝,或者任何一個古代社會,這樣的人都被叫做絕世高手、絕代大俠,而在現代社會,這樣的人被集中了起來,而且有大量專業人員二十四小時侍候著他們,這些人被稱作精神病。
一見我來了,魏仁義興奮的都快哭了,若他不是個太監,這會兒想必已經一柱擎天了。
「雀兒你來啦,來得正好,你去跟一劍說說話,說來你嫁進家里,還沒見過幾位親朋好友呢,一劍他……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了,他性子比較古怪,可能跟你親近些。」
于是魏仁義就把這麼個殺人怪物推給我了。
而我也欣然領受了!
我把右手那只啃過的雞腿遞到子書一劍面前,雞腿上還有我的涎水,我問他︰
「吃麼?」
他說︰
「我是吃素的。」
我點點頭,又把另一只手上的半只烤雞遞給他,問道︰
「吃麼?」
魏仁義詫異的看著我,他無法理解。剛才我到底跟子書一劍說了什麼,神對話嗎?人家剛才都已經說了不吃肉了,我干嘛還要把那半只雞給他呢?難道不怕子書一劍會再次發狂嗎?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讓魏仁義更加難以理解了。
「吃吧。」
于是子書一劍就把那半只雞接了過來, 地啃上了,不一會魏仁義那從來的干淨整潔的茶室就彌漫了一股燒雞味,地上也多了一堆雞骨頭。
魏仁義悄悄拉住我,問道︰
「雀兒,你怎麼知道他會吃的?一劍剛才明明說的是吃素啊?」
我笑道︰
「相公,一劍他確實說自己吃素,但他也從來沒說過烤雞不算素的啊?」
「我還是不懂,雀兒,這到底是因為什麼啊?」
「因為烤雞好吃。」
鑒于我跟子書一劍有了一次親切且凌亂的交流,于是魏仁義自覺自己的智商跟不上我們這個層次了,所以干脆也不去做向子書一劍打听蠻國風土人情這麼愚蠢的事了,他打發我來安頓子書一劍在府里住下,看他的架勢是想留子書一劍好好的住上一段時間。
我帶著子書一劍離開茶室之後,魏仁義就開始收拾地上的雞骨頭,但這跟我已經沒有關系了。
魏府花園里,我走在前面,後面跟著一個絕世高手,這種感覺不是一般的好。最關鍵的是,從目前的接觸來看,子書一劍的腦子似乎不怎麼好使,那麼我可不可以利用他的這個弱點,干脆組建一個殺手集團,忽悠他去殺人掙錢呢?以他的身手,應該沒什麼接不了的任務吧。一個人頭一千兩,就算他一天能殺二十個,兩萬兩……
我不知不覺的便沉浸在對未來美好的幻想里了,全然沒有注意我身後子書一劍的變化。他的眼楮,不知在何時起不那麼失神了。他那原本像玻璃球一樣的眸子突然聚起了光,他眼中的光就像他的人一樣,鋒利無比。
子書一劍眼中光芒的源頭便是我,他的眼神就像世上最鋒利的寶劍一樣,不停地往我身上刺,以至于我沒回頭都感覺到了。後脊梁骨涼颼颼的。
「你看我干嘛?」
子書一劍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迷茫,迷茫之後,又變得冰冷無神了,但他還是回答道︰
「不能看嗎?」。
我笑笑︰
「倒也不是不能看,只不過現在是冬天,我穿得太多,也沒啥可看的,等夏天你再過來吧,到時候給你好好放一波福利。」
「好。」即便說起放福利這種事,子書一劍的語調依舊平穩的嚇人。
魏仁義給我的任務是給子書一劍安排一個住處,我本以為這是個相對簡單的任務,魏府里空房間這麼多,只要隨便找一間給他住就行了,可是偏偏……哪間他都不滿意。
「總統套房,這間也不住?」
子書一劍搖搖頭道︰
「不住,不好。」
這已經是我帶著子書一劍在魏府里看的第十個房間了。不知道為什麼,一身灰衣的子書一劍對什麼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偏偏對住的地方挑剔的很,並不是矯情,而是真的挑剔,從開始到現在,我分別給了他柴房、伙房、客房、書房……最後是總統套房的選項,可是他一個都沒選。
從他的表現里,我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對這些房間不滿意,甚至還很厭惡。
不過既然魏仁義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那我就一定得把子書一劍伺候好了,那樣我在魏仁義面前就金票大大的了。可是他到底想住哪呢?于是我問他︰
「要不你自己挑一間吧,不管哪間都行。」
子書一劍不愧是天下第一劍客,性格就是直率,直率的甚至有點嚇人。當下他就不跟我一起瞎轉悠了,而是背著寶劍,戴著灰色兜帽,開始前院後院的亂轉,踫到房間就停下來仔細打量,也不管里面住沒住人。我甚至懷疑就算他看上的房間里已經住了人,他都會一劍把那人劈了然後摟著尸體睡覺。
仿佛只有這樣,才符合他冰冷無情的心境。
最終,子書一劍還是選中了一間喜歡的屋子,那就是我的屋子。
「我就住這了。」
他冷冷的說。
「抱歉,魏府屋子很多,這一間你就別選了,因為這是我的屋子。」我攤開手,對他有一說一。
不過我還是低估了子書一劍身為絕頂劍客的尿性,他是一個有情懷的劍客,已經把劍道帶到日常生活當中了,就連選屋子這種事也一樣。
我發誓,我沒有看清他是什麼時候出劍的,我只看到了一把精鋼鑄就,明晃晃的寶劍,極其靈巧的上下翻飛。這把劍只出鞘了一瞬間,但等他回鞘之後我就見我那雕花的門上,雕的花全被刨平了。
在刨平的木門上,子書一劍的劍用正楷在上面寫了四個大字——子書之家。
然後他又用寶劍把我那可憐的門鎖挑飛了,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進駐到了本來屬于我的屋子去了。
只留下我一個人,在冬日的寒風中凌亂。
「子書一劍,你不是說你的劍一出鞘就必須要見血嗎,怎麼在我門上雕花之後就不用見血祭劍嗎?你成心的是不是?」
不過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子書一劍的劍,還真就見血了。因為我在門邊上看到了一只被斬去四肢正在吱吱叫的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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