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魚腥味……」
我一臉的天真無邪,問起二夫人的兩對哥嫂,為什麼家里待客非但沒有點起書香門第都有的燻香,反而這間屋子還一股子的魚腥味。
這根本就是明知故問……不,我這已經超出明知故問的範疇了,根本就是在向二夫人的娘家挑釁!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燻香不像後世的空氣清新劑那樣爛大街,正相反這是一種奢侈品。上好的燻香多要進貢給皇上,市面上流通的也千金難求,而最次品的燻香,怕也要有二三兩銀子才能入手。
像魏府這樣,背景有宮廷還有大商人的家庭,二三兩銀子恐怕連一天的花銷也支撐不了,但是吃飯一頓起碼就得五十兩銀子。而像二夫人娘家這樣,比較偏貧苦的人家,二三兩銀子卻足以支付他們一個季度的開銷了。
貧富差距如此之大,嗚呼哀哉~,這讓我無比想念後世的那個「天朝」,那才是真正的上國天朝。
至于魚腥味嘛,我早就听魏仁義說過,二夫人的娘家是靠打漁為生的。雖然她的兩位哥哥是讀書人,可是誰說讀書人就沒有什麼別的營生呢?如果他們不打漁,這天下的讀書人都不勞動,恐怕讀書人得餓死一大半。
那就又得動用朝廷的賑災款了。
魏仁義微笑著,微笑在他臉上仿佛是永恆的。
二夫人低著頭,她的臉可能早就紅了。
而大夫人則饒有趣味的打量著這間瓦屋的布置,和里面的擺設,早年間就在江湖漂泊的她,可能是有些懷念了吧。
我……則依舊裝出了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而我面前的四個人,四張臉早就騷的通紅了。
二夫人的大哥哼了一聲,轉頭就回自己的屋子去了,連個屁也沒放。她大嫂倒是還會做人一些,提她大哥告了個罪,也追上去了。
而她二哥則是對著魏仁義鞠了一躬道︰
「姑老爺,招待不周,還望海涵,這屋子因夏季有些海事,所以至今……余味猶存,望姑老爺諒解。」
魏仁義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先是拍了拍我的腦袋,示意我老實下來。在別人看來,這是對我說錯話的小小懲罰,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是魏仁義對我成功噎到他們家人的嘉獎。
「哪里,二舅哥言重了,雀兒這些年來在我身邊,不知民間疾苦,不過家里的困難都在我心里呢,又怎麼會有嫌棄怪罪之意?今天中午我們還要留下來吃飯呢,不嫌棄。」
二夫人她二哥一愣,什麼?這伙人還要吃飯?
那還不得把我們家飯菜貶得一無是處啊?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能明言的話,所以她二哥也只能作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下去準備飯菜了。
我們也在二夫人的帶領下,去看她的老父親了。
我們推開那扇腐朽的門。
生養了二夫人和她兩個哥哥的老秀才就在這扇門的後面。
秀才,是一個什麼形象呢?
在我心里,一直是穿著一身長袍,手捧兩卷書,搖頭晃腦知乎者也的老男人。
可是見到二夫人老父親的一剎那,我心里秀才的形象,顛覆了。
的確像二夫人所說,她的父親沒什麼病,身體還硬朗。
而且硬朗的過了頭。
老頭兒此時穿著一身半舊不新,髒兮兮的棉衣,棉花都有些飛邊了,但是應該還很保暖。老人頭上戴著一頂只有海上漁民才會戴的大斗笠。現在已經封江了,按理來說漁民們都不會再戴這種出海裝備了,可是二夫人的父親偏就還戴著。
見我們進來,老人有些遲鈍的轉過頭來看我們,他的臉溝壑縱橫,布滿了歲月的痕跡,而他的手同樣溝壑縱橫,皺巴巴的,但卻依然能讓人感覺到它們富有力量。
見我們進來了,老人那干癟的兩片嘴唇顫抖著,好像想說些什麼,可是下一秒,他的眼淚就先流出來了。
「閨女呀,你回來啦!」
二夫人匆匆走上前去,握住老人的手,也流著淚道︰
「爹,我又回來了,這次我們家老爺也跟著回來看您老了呢。」
老人聞言,這才轉過頭來對魏仁義道︰
「姑爺,從京都到海州,路程也有幾百里,當真辛苦你了。」
魏仁義哈哈大笑道︰
「不苦不苦,為了您老人家,這點路算什麼啊,我們只當是游山玩水了。」
游山玩水?窮山惡水吧。
我們都坐了下來,陪老人閑話家常。
雖然二夫人的兩個哥哥,著實是又能裝蛋又可惡,但老人家還是不錯的不是?
說到剛才我就著燻香的問題刁難二夫人兩個哥哥的時候,老人家激動的站了起來,手舞足蹈的對我說︰
「小姑娘,你做的對呀!老漢我也早就看不上那兩個小子了,整日里不學無術,看不起到江里打漁,以讀書為名拿著我這麼多年的積蓄和雅竹寄回來的銀子,喚一幫狐朋狗友吟詩作對……兩個童生便如此放肆,讓他們進了學還了得?老漢我是秀才,這不還打漁養家糊口呢嗎。」
老人說完這些話之後,魏仁義面色不豫,畢竟這種不肖子孫,誰也不會喜歡。
我道︰
「既然您老人家喜歡我說,那我多說便是了,只要您不心疼兒子就好。」
我們的閑話家常,只話到了這里。
二夫人偷偷地把好多她自己的金銀首飾,和銀子銀票給了老人家,囑咐老人萬萬不要給她兩個哥哥。但這可能沒有什麼卵用,畢竟誰家的老爹有錢不給兒子花呢?
我們跟老人只說到這里,因為二夫人的二哥也過來了,笑著告訴我們︰
「姑老爺,妹子、二位夫人,午飯置辦得了,你們且快跟我去用飯吧!」
魏仁義對這頓午飯期待值似乎很高,興致勃勃的就要去。
不過二夫人卻擺手推辭說自己胃不舒服,今日便不吃午飯了,想跟爹爹多待會兒。
我們這次來本就是給她出氣的,她想怎樣也便由著她,于是便讓她待在老爺子房里了。
可是等我們真正看到二夫人兩位哥哥給我們置辦的酒菜時,我頓時就明白了為什麼二夫人不來吃這頓飯了。
「嘿嘿,姑老爺,這頓飯有說道,叫連年有余風雅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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