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澤的這一次上門鬧得很不愉快。
君清揚生氣地離開南華殿,剩下明玉一個人守在空蕩蕩的南華殿里發呆。
真小氣,真小氣,這個男人怎麼能這麼小氣,不就是放個幽姬嘛!話說這個女人還真不想放,放她出去,她肯定會助紂為虐。可是,如果不放的話,君清澤一氣之下,也許會做出一些讓大家都措手不及的事情來。
明玉守在窗子跟前,一直到天黑也沒有看到君清揚的身影。
既然他不放,哪我來放吧!
明玉從書室的機關口,進入了通道,在清王府里,比較隱秘的地方就是這條地下室了,君清揚很有可能把幽姬藏在這里。
走在其間,不知不覺中,明玉又想到了林雪音。
這似乎是她心中的一個隱痛,她不知道,林雪音在君清揚的心目中,究竟是什麼樣的位置。
她想問,卻不敢問,像那樣的女子,才能真正地跟君清揚相配。
再或者,她在君清揚的生命里,根本就是一朵曇花,短暫的燦爛之後,便會永久的枯萎。
想著想著,雙手便越絞越緊。
人心總是貪婪的,越美好的東西越舍不得松手。
眼前一亮,明玉已經走到了通道的另一端,她順著台階往下走。
不一會,便有騰騰的冷氣繚繞了出來,她的目光落在冰池的中央,那一具水晶棺材,已經空空如也了。
不在這里!
明玉繞著冰池走了一圈,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地方,她覺得非常壓抑。
君清揚會將幽姬關在什麼地方?
她轉了一圈,什麼也沒有發現。
像君清揚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會把幽姬這樣的女人關在林雪音曾經呆過的地方吧!想到這里,明玉又原路走了出去。
沒有找到幽姬,她有些失望。
一定有這樣一個地方,是君清揚可以進出而君清澤又束手無策,君清澤能親身上門來要人,說明他自己也沒有辦法能夠將幽姬救出來,那這樣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明玉思索著,她盤坐下來,開始調息運氣,她要用術來尋找幽姬。
現在天還沒有黑,她這樣做有些危險,很容易暴露在強光之下,算了,還是等到晚上再說。
君清揚大步從南華殿走出來,在花園里稍立了片刻,璀璨的陽光直射,照得他睜不開眼。
他掉轉頭,朝帝闕內走去,原本,從清王府到帝闕之內,只是隔著一堵牆而已。
那晚,他帶著石毅在宮中辦完事,正準備回清王府,就站在這條小道上,這條小道可以看宮牆,而宮牆的另一側,則是明玉居住的地方。
每次,他經過這里,便不經意地向宮牆上看過去。
而偏偏在那晚,他竟然看到,一團人影,虛影交疊地從牆頭上面掉了下來,燈籠的光線照不到那麼遠。
下意識,他覺得有可能是明玉,匆匆帶著石毅沖了過去。
所入眼的,便是幽姬這個妖冶的女人,正揮爪向明玉襲去,他一腳踹了過去,盛怒之下,竟然將幽姬踢得好遠。
他也顧不上了,直接抱著明玉回府了。
而事後,那個女人被石毅抓了起來。
腳下的步子有些匆忙,這條鵝卵石的小路,兩邊都生滿了尺長的蒿草,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之下,葉片有點打焉。
君清揚直直走到了小路的盡頭,向左側就是一間拱形的月亮門。
院門緊閉,上面交叉貼著兩道斷裂開來的封詣,自從弗貴妃死後,這里便成了宮中的禁忌之地了。
君清揚望著那被歲月和雨水沖涮得發白變形的封條紙,嘴角浮起了一絲苦澀。
頓了頓,他推開木門,抬腳走了進去。
院子里,是方形的石板地面,由于久無人住,地縫之間,生長著一叢叢頑強的綠色雜草。
兩株高大的玉蘭樹,左右各佔一側,縱橫的花圃之間,這些花兒都是自生自滅,一派雜亂。
曾經,這里是整個帝宮里最尊貴的地方,是多少嬪妃們的眼中釘,肉中針。
兩層高的閣樓,門楣上面,是乾玄帝親筆題的匾額——未央宮。
不記得多少次,母妃微笑告訴著他,「長樂未央,意思就是永遠快樂,就是母妃和揚兒能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想到這里,君清揚的眸中,微微有些發澀,子欲孝而親不待!
如今,這金漆的未央宮三個大字,已經蒙生了厚厚的灰塵。
這里的一切破敗不堪,當年的繁華早已煙消雲散,父皇竟是將你給忘得一干二淨了。
君清揚握拳重擊,那腐朽的門鎖被他打落在地。
幾聲,便是滾落下了台階而去。
他也無暇顧及,邁著步子向室內走去。
室內,並不像外面那麼雜亂,里面陳設雖然老舊了,但依然干淨整潔,桌明幾淨的,有一個蒼老的身影,從後門走了進來,向著君清揚福了福。
「清王爺,那姑娘不吃不喝的,老奴……」
「嬤嬤,你且下去吧!我去看看她!」
說完,君清揚停了一會,轉頭看向周嬤嬤。
周嬤嬤是母妃當年的陪嫁丫環,自從母妃去世以後,她便是一個人守著這片偌大的宮殿院落,默默地打掃著這里。
「嬤嬤……」君清揚突然輕聲喚道,周嬤嬤欲後退的腳步停了下來。
周嬤嬤年紀約模五十左右,花白的頭發整齊地梳在腦後,身子比較干瘦,溝壑縱橫的臉上,是一種千百年的孤寂。她垂著首,靜默在君清揚的面前。
「我母妃她,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听完君清揚的問話,周嬤嬤的面色變得哀傷起來,幾十年的主僕情,如姐妹般的親厚。
「王爺……請原諒老奴,此事不可再提,小姐生前交待過,如果有一天她出事了,就讓老奴求皇上將王爺托付給皇太後……」
想到當年小姐的慘死,這位忠厚的老僕仍舊是心如刀紋,老淚縱橫,往事歷歷在目。
君清揚皺起了眉頭,這麼多年來,無論他怎麼問,周嬤嬤一直說什麼也不知道,而如今,她卻有了一翻新的說詞。
這怎能不讓他驚詫萬分,他上前拉著周嬤嬤的手,低沉而局促地問道,「母妃當年是不是被人害的?你說,那人究竟是誰?」
周嬤嬤淒苦地搖了搖頭,從君清揚的掌心抽回手,急急地退了幾步,「王爺不要再逼老奴了,老奴沒幾天好活了,老奴只想完成小姐的心願。將來在地下見到了小姐,老奴也好有個交待。」
說完,竟是倔強地轉身,鞠著身子急急向著後門退了出去。
十幾年了,她一個字也不肯說。
君清揚感到一陣抓狂,明明答案就在眼前,而他卻無法觸及,這個周嬤嬤對他也是相當親厚,他實在下不了狠心來威逼她。
他撫額低沉地狂吼了一聲。
巨聲之下,房頂有些細細的沙塵落了下去,淋了他一身,這才想起,這座閣樓怕也是十幾年未曾修葺過的了。
「哈哈,哈哈哈,堂堂的清王爺,也不過如此,面對著含怨而死的母妃,竟也是這般的束手無策,真真是好笑啊!哈哈哈……」
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從君清揚的耳邊響起,有如鬼魅尖厲而又刺耳,若是在夜晚,一定讓人膽顫心驚。
君清揚驀然昂起頭,一雙劍眉擰成了八字形,他毅然轉身,朝著二樓的木階梯上走去。
「咚,咚,咚……」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停在了二樓的大門口。
推開門,燦爛的陽光隨之瀉入。
照亮了室內,一名極其狼狽的女子,全身深紫色的衣袍染滿了血污,散著濃烈有腥臭,頭發凌亂地披散著。
沒有梳妝過的臉上,像僵尸一樣的青灰色,而偏偏這樣的青灰色上面,還涂了一層重彩的眼影,看起來就是一名可怕的女妖。
她安靜地坐在牆角,她的雙手和雙腳之上,都是沉重的鐵鏈。
這兩副鐵鏈是沉重的玄鐵打造而成,是宮中專門用來囚禁會妖術的術者所用的。
凡是被這樣的鐵鏈所綁縛的術者,不僅無法施術,而且身體里的術元會逐漸被玄鐵所吸收,最後術竭而死。
君清揚從看到幽姬的第一眼起,就聞到了她身上的那股腥臭的妖異。
這個女人,分明就是一個術者,她怎麼可以安然地生活在宮中,而且,還差點置明玉于死地。所以,他絕對不能放過她。
說不定她與母妃的事情也有一些關聯。
君清揚停在她的面前,看著地面上被打碎的飯碗殘片,皺起了眉頭,「你就這麼想死嗎?」。
「哈哈,哈哈,你得意什麼?老娘是不屑吃你的嗟來之食,有種的快放了我!」
幽姬冷冷地尖笑著。
「放了你可以,你必需告訴本王,你跟三弟到底有何居心?」
君清揚不再看她,他實在受不了這惡心的味道,走到窗子跟前,看著外面。
「哈哈哈,我和他麼,郎情妾意,你懂嗎?」。
「如果你想走,就老老實實回答本王的問題。當然,如果你真的想死,本王現在就送你上祭魂台……」君清揚漸漸失去了耐心。
「是麼,祭魂台麼,跟你母妃當年一樣麼,生不如死,你好狠毒喔……」
「不準再提我的母妃……」
「為什麼不準提,這麼多年來,你不是一直在尋找答案嗎?如果我告訴你答案,你會不會放了我?」
君清揚倏地轉身,直直朝著幽姬逼了過來,一雙眸子散發著惡狼一樣的凶光。
「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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