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萬生依舊沉默著，這沉默里夾雜著抗拒。
那老太婆絲毫不氣餒︰「反正賈婷這回病那麼厲害，肯定活不長了！你就不要去接她了，等明年俺給你買一個好看的媳婦！大妞雖是你的種，但是個閨女，過兩天就送她姥姥家去吧，也別要了，娶個媳婦，還怕沒有孩子嗎？」。
趙茜茜知一味的盯著趙萬生，眼中閃爍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期望的光芒。
父親，他究竟會如何選擇呢？
原來那老太婆竟然惡毒到指使父親去拋妻棄子！可真是天下最好的娘了，這是必須把兒子媳婦捏在手心里才安心吧？
可笑的是還真覺得父親就應該听她的！
老太婆說完話，父親並沒有接言，只是沉默的低著頭，趙茜茜看不到父親的表情，但在這氛圍中仍然感覺到了寒意。
吃人的地方，是家嗎.＋du.？
父親還是太天真了！
這種天真，偏偏更讓人心疼。可憐的父親啊，連自己的親爹都不發一言的當你只是空氣，親娘只想你能給她銀子！
見趙萬生還是不說話，老太婆就當他是不好意思的默認了，便也喋喋不休的暢想起未來︰「到時候，肯定要買個比賈婷漂亮的媳婦，她肯定要听話，老實肯干，最好還能生兒子！」
趙茜茜心內翻滾，一個用力就將瓷碗啪的摔在了地上，她笑容似火，其間夾雜著的火焰幾乎能灼傷人。那笑只有一瞬，在碗打碎在地上的時候，她已然收起笑容，驚慌失措的就像個稚兒。
被這聲響驚嚇住，老太婆啊的一聲，反應過來，便沖著趙茜茜疾步過來︰「果然跟你那娘是一個德行，惹禍精！禍害！」
說著還要給趙茜茜一巴掌。
趙茜茜在她罵自己母親的時候，已然眸光變深，此時嘴角更是浮現出一抹冷笑。呵，趙茜茜笑著，心里卻是冷到了極點，果然是打算毀掉的地方，真是讓人討厭啊！無論什麼，都讓人忍不住毀掉！
或許是趙茜茜眼中的毀滅之意太過明顯，竟讓那老太婆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雖一瞬間的驚訝，但老太婆反應過來卻是更加的惱羞成怒。
老太婆臉色漲紅，卻是伸手就想扇到趙茜茜臉上。
正在老太婆愣神的那一秒鐘，趙萬生已然反應了過來，他自後面拉住老太婆，那力氣只拉得老太婆一個踉蹌，當二人站定，趙萬生方才不悅的開言。
「娘，大妞只是個孩子，你干嘛非要針對她？」
老太婆被一向听話的兒子質疑，表情更是難看到了極點︰「她是你的種，那你娘還辛辛苦苦生下你，養你長大呢。你竟然這樣對俺！」
話說到這里，老太婆還嫌事不夠大，直接一**坐到地上，開始撒潑起來︰「你這個殺千刀的！沒良心的啊！枉費俺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養這麼大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孬種啊，有了媳婦和孩子就不要你娘了啊！早知道你不听話，俺肯定等你一生下來就掐死你！你個沒良心啊！」
正在吃午飯的點上，老太婆又上演了一出哭訴大戲，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圍觀了。趙茜茜看著都覺得替老太婆累，真是的，何必呢，讓人看笑話了你就好受了？
村子里流言傳的是很快的，可是你經常搞這一出，別人也會煩啊！
父親明顯因著別人的指指點點有些羞惱，卻更惱怒自家母親這般潑婦做派。怪不得婷會這般身子差了，肯定也是因著這些流言蜚語和娘的話太難听！
趙萬生什麼都沒說，抱起趙茜茜就離開了這個地方。最近還是不要過來了，自家娘親的潑婦能力又強了！
趙茜茜也沒有開口引導這場流言，反正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反正那別人自家又不是很熟！
二人回到家里，趙萬生猶豫半晌，方才將趙茜茜按在凳子上，自己則蹲著直視女兒的眼楮︰「大妞，你以後莫要找父親這樣無能的人，因為我連自己的媳婦都保護不了！你會不會覺得我軟弱？」
趙茜茜不知該怎麼說，這是自母親走後，父親第一回對自己鄭重其事的說這些自己此刻可能理解不來的事情。
但趙茜茜直覺告訴自己，這事很重要。
「你可能不會相信，我記事很早，在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記得一切了。我記得就在你這個年紀，娘帶我去集市里，因為人多走散了，就是在那掛著紅布的柳樹那里，她找到了我。那時已經快到子時了，她掛著淚水，眼楮紅紅的，就那麼一把抱住了我。我不知道那種感覺怎麼形容，反正我就是知道，從那時起，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也許，她是變了，再也沒有給我那時的感覺了，可我還是忘不了……」
趙茜茜點點頭，心里卻是有些明白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誰給了他溫暖，他自是會一輩子記得的。這是淳樸，卻也是傻。
他先入為主的護住了老太婆，卻傷了真正想給他溫暖的母親的心。也許，是遠近親親疏吧，趙茜茜就是覺得母親才是最好的，最值得呵護的人。
所以，她會理解父親，卻不會認同于他。
趙萬生看著此時陷入沉思的女兒，只覺得自己是魔怔了，怎麼會告訴女兒這些呢，畢竟她還什麼都不懂呢。
趙萬生溫柔的輕撫著女兒的頭頂，只覺得剛才的一切紛擾都煙消雲散了。女兒，是自己的女兒啊，自己又怎麼能不護著呢？
趙茜茜則神色復雜，父親將前塵往事說出來了，才知曉原來父親這般對老太婆的態度是有據可循的，可是，那母親呢？活該這般被糟蹋嗎？
趙茜茜有一瞬的茫然，突然間不知該不該對付老太婆了。可是現在的老太婆真是變得極為讓人討厭啊！偏偏父親的態度還是要保住她！
唉，竟是這般復雜啊！
在趙茜茜沒有注意的地方，趙萬生定定的看著姥姥家的方向，眉目復雜。
驕陽似火，趙茜茜只覺得煩躁更甚了。
風動雲移，當太陽終于下降了不止一格的溫度時，父親終于回來了，雖然趙茜茜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趙茜茜站在客廳里看著父親滿帶笑意的走進來，只覺得他的笑容里帶著不為人知的疲憊。
終于，他還是微笑著跟趙茜茜說︰「走吧，我送你去姥姥家。」
瞬間，趙茜茜便不知所措到了極點。
他究竟想干什麼？是想順著老太婆的話，再一次娶妻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