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他就放下籃子,掏出懷里的鑰匙,飛快地把門打開。
進了酒樓,看著一切如常的桌椅,又進廚房打了一轉,見沒少什麼東西,趙掌櫃這才松了一口氣,道︰「可能有什麼事,他們出去了。」說完放下籃子,走到前廳里。
「掌櫃的,是這樣……」福祿跟了出來,見趙掌櫃坐下,便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我昨晚把他打了一通,只是想給他個教訓。雖然有些疼,但人是不會有什麼事的。不過現在老孫他們不在,應該跟昨晚的事有關系。」
有了前兩日的事,趙掌櫃也知道一些大頭的為人,倒沒有懷疑福祿的話,點點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老孫跟了我七、八年了,前年說他老哥哥去世,佷子沒了管束,就成日在家里賭錢,連家人都養不活,不過對他這個叔叔還算孝敬,所以想帶在身邊管束一下,讓他.+du.到我這酒樓來做廚工。
「我想想,請誰不是請?也就同意了,不成想,大頭這兩年在我這里還是沒消停,敲詐這些小二,現在還發展到搶錢了。他現在就是回來,我也不能要他了。就只是老孫……唉。他不但手藝好,昨天還學會了兩三個新菜。不過也幸虧啊,如果這事發生得再晚些,等老孫把咱們的新菜式全學會,那就真糟了。」
說到這里,趙掌櫃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來回走了幾轉。道︰「不行,越想越不行。我不能讓這些廚子把我重金買來的新菜式都學會,到時說不干了。跑到別的酒樓去,那我這一百兩銀子不是白花了嗎?」。說完轉過頭來,問福祿,「阿祿你腦子靈活,你幫我想想有什麼好法子。」
福祿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這個只能簽合約。學會這些菜。至少得在你這里干五年或十年,一旦提前走,或是向別的廚師、酒樓泄露這些菜的作法。就得賠出罰金。有了這個約束,你才能把這些新菜式和廚師留在你的酒樓里。」
趙掌櫃點點頭,拍拍腦袋道︰「我昨天太興奮了,也糊涂了。因老孫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就忘了把合約簽了。唉!」說完望了望門外。「他不會真走了吧?」
福祿正要安慰他幾句,卻看見一輛馬車在酒樓門口停了下來,然後從車上下來四個人,一個老婦、一對夫婦跟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看樣子是一家人。他們抬頭望了望酒樓的招牌,確認這是一家酒樓,便往門口走來。
「各位客官,里面請。」福祿想起自己的職責。趕緊起身上前招呼。
「來五碗肉粥。」這家的男主人——一個三十來歲、穿著墨綠色錦緞長袍的男子開口道。
福祿看了看跟著進來的車夫,應道︰「好 。各位里面坐。一會兒就好。」說完轉身就往廚房跑。
「阿祿。」趙掌櫃追進了後院,拉住福祿道,「那個,老孫不在。我……我可不會廚活。」
「沒事,不就是煮粥麼?」福祿倒是不慌不忙,「咱們開酒樓的不能把客人往外趕不是?趙掌櫃,一會兒我泡壺茶,你拿出去,然後招呼好他們就行了。」
趙掌櫃一听,頓時喜笑顏開︰「好好好,你忙你的。茶我來泡就好。」
他這做掌櫃的,哪有有生意不做的理?福祿會煮粥就好。就是做得不好也沒關系,看這家人應該是過路的,也不用考慮他們會不會成為回頭客的事。
福祿對廚房也算熟悉了。架鍋放水,用火折子把一把稻草點燃,塞進灶里,再加幾根干柴。不一會兒的功夫,火就燃了起來。
見趙掌櫃備了茶在一旁等水開,福祿在米缸里舀了米出來,淘淨放了水,見水開了便端下來,換煮粥的鍋。
趙掌櫃見福祿手腳麻利、胸有成竹,高興地沖了茶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福祿從趙掌櫃提來的籃子里找出肉來,割了一小塊,洗淨剁碎,再切了些姜蔥。
想了想,他又從籃子里找了一棵白菜出來,洗淨將菜切細,看粥煮好,便把肉、菜、姜蔥依次放進粥里,再加了油鹽,又把小姐前些日子塞給自己的那瓶子魚粉灑了一些進去,不一會兒,一股濃郁的清香撲鼻而來,誘人垂涎。
幸虧福祿早上吃了鮮美的魚,對這味道還算有免疫力。他飛速地把粥舀進碗里,放在托盤里端了出去。
「啊,好香。」那五、六歲的小孩原還乖乖地坐在那里,可福祿一走進廳里,他就坐不住了,站起來伸長脖子向福祿手里的托盤看來。
「咦,這是什麼味?」那老婦人也抬起頭向福祿看來。
「瘦肉粥,老夫人您請。」福祿把最先的一碗放到她面前,再將其余的一一放到另幾人面前。
「瘦肉粥?」墨綠衫男子看了看碗里的粥,聞著這香味便也顧不得燙嘴,用調羹舀了一勺粥進嘴,咀嚼了幾下便停住了,驚喜地叫道︰「天哪,真好吃。娘,您嘗嘗;娘子、寶兒,你們也吃。」
其他幾人不用他招呼,早已用嘴吹著吃了起來。那小孩見大家都吃上了,就他一個看著熱騰騰的粥下不了嘴,急得哭了起來︰「我要喝粥,我要喝粥……」
「啊,寶兒不哭,娘給你吹。」年輕婦人受不住這粥的誘惑,先吃了一口,這會兒見兒子哭鬧,婆婆又狠狠以瞪了自己一眼,忙拿過孩子面前的那碗粥吹起來。
待得一口粥入了寶兒的嘴,只在嘴里轉了兩轉就吞下去了。那孩子腮上還掛著眼淚,就忍不住大叫起來︰「好吃,娘,我還要。」說完眼巴巴地看著他娘吹粥,還催促道︰「快點。我要喝。」
「好好……」這剛出鍋的熱粥,年輕婦人哪里吹得那麼快,只急得寶兒在一旁跳起來。
「來來。女乃女乃給。」老夫人看一向挑食的寶貝孫子吃東西竟然這麼主動,趕緊把自己碗里的粥吹涼來喂他。
寶兒有粥入嘴,便安靜了下來,其他人也在專心的對付碗里的粥,廳里除了偶爾發出一點吞咽和碗勺相撞的聲音,一片寂靜。「咕咚」,一聲咽口水的聲音忽然響起。在這寂靜中顯得特別響亮。大家聲一看,卻是趙掌櫃。
趙掌櫃見大家轉頭看他,老臉頓時漲的通紅。站起來快步往廚房走去。
酒樓里裝粥的一向是大海碗,待得這一大碗粥下肚,墨綠衫男人這才放下勺子,滿足地嘆了一口氣。望向福祿︰「小哥。你這酒樓的粥是怎麼賣的?」
福祿被他問得一愣。燕北物價穩定,像這樣的粥,基本是有定價的,也就二十文錢一碗。這男人莫非不清楚?可隨即福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粥太美味了,所以他不相信只收二十文錢,才會有此一問。
福祿笑道︰「肉粥一向是二十文一碗。只是今兒這粥是我們才剛研制出來新美食,要比平常的粥貴些。不過今天剛剛開張,就給你們個優惠。仍付二十文一碗吧。」
墨綠衫男人點點頭︰「你們酒樓可有在平州城開分店?或者可以幫送粥到平州城嗎?」。
福祿笑著搖搖頭︰「不好意思,我們沒有分店。目前也沒有送餐的打算。」
「老三,算了。二十文也不便宜,偶爾吃吃就行了。」老夫人見兒子還想問,出聲勸道。這一家子看來也不富裕,連個僕從都沒有——便是那趕車的,看樣子也是家里人——自然不舍得每日拿出錢來到酒樓喝粥。
墨綠衫男人看了看模著脹鼓鼓的肚子打著飽嗝的兒子,只得嘆了口氣,掏出一百文錢遞給福祿,帶著一家人出門上了車。
福祿收拾了碗進廚房去,卻看到趙掌櫃捧著一碗粥坐在那里,專心致志地吃得正香。
「趙掌櫃,粥的味道如何?」福祿將碗放下,走過去笑眯眯地問。
「好你個阿祿,把我瞞得好苦,這麼好的廚藝,你不到廚房做大廚,卻去做什麼小二,你不是拿你趙叔開涮麼?」趙掌櫃將碗里最後一勺粥吃完,這才抬起頭笑罵道。
福祿笑了起來。這碗粥的魅力大呀,直接把「趙掌櫃」變成「趙叔」了。
他搬了張小板凳在旁邊坐下,道︰「其實,這也正是我要跟您說的事。我原來跟您說過,我們家祖傳下來的不光是菜譜,還有制作調料的方法。這制作出來的調料,味道跟別人的不一樣。您剛剛吃的這碗粥,不是我的廚藝好,而是我放的那些調料味道好。如果不信,您看看那里。」
福祿說完,指了指案台上用一個盤子扣著的碗,「那碗粥,就沒有放調料,您嘗嘗看味道是不是不一樣?」
趙掌櫃將信將疑地站起來,打開盤子,只見碗里有半碗粥,跟剛才他吃的那粥顯然是一鍋的。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進嘴里,皺了皺眉︰「阿祿你不是在騙我?這味道怎麼相差這麼大?」
福祿笑起來︰「我騙你一時,還能騙你一世?以後我還想長期跟您合作呢,要是騙人,還沒等我轉身就被戳穿了,除了讓您嫌棄我,一點好處都沒有,何苦來哉?」
趙掌櫃點點頭︰「那倒是。」隨即又搖頭,「可就一些調料,味道差別有那麼大麼?」說完他站起來,四處張望了一下︰「你那調料呢?什麼時候拿來的?就只這一點兒?」
福祿從懷里跳出來一個小瓷瓶,托在手中給趙掌櫃看︰「哪,在這兒呢。這可是我家精心制作出來的調料,絕對味道鮮美,炒菜、煮粥的時候放進去一點兒,味道絕對比平時好上百倍!」
趙掌櫃將小瓷瓶接過來,打開瓶塞,倒了一些出來,放在手掌中仔細地聞了聞,這調料聞起來確實有一股濃郁的鮮美,但是看外表卻是一些褐色的粉末,與平時的那些調料也沒什麼區別。
他正要開口讓福祿炒個青菜試試這調料,卻听到有腳步聲從外面進來,回頭一看,老孫從門口進來了,眼眶里全是血絲,胡子拉雜,顯然一夜沒睡。
「老孫,你去哪兒了?」趙掌櫃忙放下手中的菜,問道。
老孫沒有回答趙掌櫃的問話,而是直直地走到福祿面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緒十分復雜。不過只這一眼,他就轉過了身去,一**坐在板凳上,伸出大掌用力在搓了搓臉,出聲道︰「大頭……被衙門抓去了。」
「啊?」趙掌櫃吃了一驚,轉過頭來看著福祿問︰「你不是說……」
「我沒報官。昨晚被搶,只打了他一頓我就回家了。」福祿也莫名其妙。
老孫滿臉疲憊的坐在那里,長長地嘆一口氣,盯著地面道︰「不是福祿報的案。昨晚衙門里相熟的人來通知我,我才知道大頭搶錢的事。把大頭抓到衙門里的,是軍隊里的人。他們昨晚正好遇上大頭搶福祿,在福祿走後听到大頭在那里咒罵說要報復福祿,就把大頭抓去了。」
福祿听了,有些恍然——估計就是昨晚那年輕男子和刀疤男兩人干的事了。
趙掌櫃道︰「老孫,不是我說你。你那個佷子,可真不是個東西。搶阿祿的錢本來就錯了,阿祿沒有追究他,他倒還想報復。我看啊,這麼個東西,你也不要心疼他,讓他吃幾年牢飯,也許就老實了。」
老孫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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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不是一個多愁善感之人,一時的觸動之後,便又恢復了那笑眯眯的歡快樣子,捧著自穿越之後第一餐可口的飯菜,跟甘鷺回到宿舍,听著大家的說笑聲,吃得極為歡暢。
吃過飯後,崔管事和樊先生便將大家召集起來,宣布了以後的學習安排︰卯正起床,洗漱後到院子集中,由王教習教授功夫;巳正吃早餐,巳時三刻至午正,跟蘇夫子學習識字;未初至申正跟樊先生學規矩,之後吃晚飯洗澡;戌時睡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