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只有自己上山去尋找了,容韞和想。
蘭花?
深谷幽蘭。
要找蘭花,必須要到深山里吧?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個路痴,便是在山里找到蘭花,自己怕也找不到出山的路。
而且,想想呂媽媽都不會同意她跑到深山老林去,就算是有人同行也不行。
不找蘭花,那就用尋常花,來個反季節花卉,出奇兵奪冠?
有了空間,想讓本不是花期的植物開花,那實在太容易了。可是,這種逆天的行徑,容易招惹麻煩啊。
想到這兒,容韞和煩惱地換了一個坐姿。
還有容暉和的事兒,雖說如今容家慢慢地在以很快的速度積累著大量的資金,可與此同時,還是要有自家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光有錢不行,還要有地位,那麼就只能靠著容暉和的才華來出人頭地了。
前世的時候,薛五娘自然也頗為清楚這燕北的人事制度。
像容家這種平頭百姓,要想走仕途,要不從馬上殺敵立功;要不就沿著鄉學、縣(州)學、燕州城的青雲書院一步步升學。
而且因為他不是貴族弟子,考科舉時只有考經學方才有機會。如果刻苦用功,運氣也好,最後律、書、算、醫這些邊沿小吏,就是他們的最後歸屬。
可如果能拜一個名師鴻儒為師,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一旦入了這位名師的門庭,就等于獲得了貴族子弟的身份一般。不但升學的起點不同,一開始就進入了青雲書院,而且這些名師鴻儒門下曾經的弟子、所在的派系的那些大官。就能成為容暉和以後的倚仗,以後容暉和的仕途也會一片光明。
只是這名師鴻儒又豈是那麼好收徒的?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容韞和也一直在發愁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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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派到廚房干活的第三天上午,綠竹睡得正香,恍惚听得一個女聲道︰「蘇夫子,綠竹在睡覺。」她一個激靈。睜開了眼楮,從書里抬起頭來,正看到蘇夫子朝這邊望過來。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向這邊投來。而甘鷺卻怒視著鶯歌,綠竹便知道剛才那句話是鶯歌說的了。她原是跟孫月霞坐在第一排的。但兩人都長得比較高,坐在第一排蘇夫子嫌她們礙眼,便把她們換到了最後一排。跟自己這桌相鄰。
不過……綠竹將目光投向了孫月霞。
鶯歌與她之間。還隔著個甘鷺與孫月霞呢。自己用書擋著,便是蘇夫子都沒看到,鶯歌怎麼可能會發現呢?莫不是孫月霞發現後叫鶯歌說的?
這個猜想讓綠竹十分郁悶。她只想在這里平靜的生活,然後找一條出路,重獲自由,再通過自己的努力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小女孩兒之間的明爭暗斗,她不想參與。
可這孫月霞怎麼就不能放過她呢?這兩天她又沒招惹傅衡!
「綠竹,你剛才是不是在睡覺?」蘇夫子對綠竹這個聰明的孩子還是很有好感的。問話時倒也和言悅色。
「回夫子,綠竹沒有睡覺。」這個罪名。打死都不能承認。
蘇夫子又把目光投向了鶯歌,表情有些嚴肅。
「她怎麼沒睡了?這兩天只要夫子不注意,她就把書豎在那里擋著,裝著看書的樣子,實際上在睡覺。」鶯歌連忙解釋。
「綠竹,你怎麼說?」蘇夫子看到綠竹听了鶯歌這句話,臉上絲毫沒有慌張或生氣的表情,倒有些奇怪。
按理說,如果綠竹真的睡覺,她就應該慌張害怕;而如果她是冤枉的,那她就應該生氣才對。可她現在一副平靜的表情,倒是讓人看不透。
綠竹笑了笑,道︰「夫子,睡不睡的,剛才我已回答了您,想必不用再重復一次。不過現在我倒是另有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專門去盯著別人,看她是否睡覺,而且中間還隔了兩個人那麼遠,想必她听課是一定不專心的吧?像這種上課不專心的,不知夫子會作何懲罰?」
此話一出,其他人愕然了片刻,再看了看坐在這兩人之間的甘鷺和孫月霞,「噗」地一聲悶笑起來。
綠竹在課上睡覺的事屬不屬實另說,可鶯歌上課不專心的事卻是跑不掉了。
「你、你……」鶯歌一听孫月霞說這事,就以為只要舉報,綠竹就會被處罰。
所以根本沒有細想就興沖沖地叫了起來。這會兒綠竹這麼一說,她根本無從辨駁,臉漲得通紅。羞惱之下,只得將慫恿她的孫月霞供出來︰「是……是孫月霞說的。」
這話一出,下面又是議論紛紛。
雖然孫月霞對綠竹表現得很親密。但因跟張大妮的爭吵,她的心思大家都清楚。綠竹可是被傅衡叫過去了兩次,要說孫月霞不嫉恨她,誰也不信。所以鶯歌這話一說,大家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孫月霞沒想到舉報之後綠竹沒有被馬上訓斥,反而把火燒到了她的身上。
不過這姑娘可比鶯歌有頭腦多了,趕緊站起來,漲紅著臉怯怯地小聲解釋︰「我……我也是無意中瞥了一眼,看到綠竹雖然坐在那里,卻是閉著眼楮的,頭有時還一點一點的,明顯在睡覺,所以就注意上了。結果這兩天看到她都是這樣。」
裝,使勁地裝!
大家看她那怯懦的樣子,一陣無語。她跟張大妮吵那幾架,可真是氣勢洶洶,牙尖嘴利,強悍無比。這會兒在蘇夫子面前,卻裝起了小白花。她當大家都是瞎子呢。
死對頭上場,張大妮哪里肯放過她。嘲諷道︰「既如此,那干嘛你自己不說,卻叫鶯歌起來說?你就算嫉恨綠竹多跟公子說了幾句話。也不用把鶯歌拿來當槍使吧?
「孫月霞,你可別說你不敢跟夫子說話。這幾天是誰一天到晚想往公子面前湊?還有那吵架斗狠的勁兒,可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比得上的。你要說不敢,就沒人說敢了!」
當槍使?頭腦簡單而沖動的鶯歌一听此話,有些回過味來,迅速地轉過頭去,惱恨地看著孫月霞。
孫月霞垂著眼眸。根本不敢跟鶯歌對視。然後紅了眼眶,一臉的泫然欲泣,帶著哭腔對蘇夫子道︰「我沒認真听課。多看了綠竹幾眼,我錯了,我認罰。
「發現她睡覺,我告訴了鶯歌。鶯歌看不慣。這才告訴夫子的,我可沒有利用鶯歌的心思。不過,綠竹在上課時睡覺,這總是事實吧?我們告訴夫子,是不想讓她這麼繼續下去,辜負公子的苦心和夫子的教導、我不知道,這也有錯。
「如果夫子覺得綠竹在課堂上睡覺不是錯,反倒是我們舉報有錯。那麼夫子。我也認罰!」
行啊!這姑娘,倒是有些本事!蘇夫子看著孫月霞。心里感慨。
她不光演技厲害,這份決斷也很厲害。目前這種狀況,她知道怎樣爭辨都洗不清自己,干脆直接認錯,然後抓住主要矛盾進來攻擊。
綠竹犯的才是大錯;她們就算有錯,也是出于好心。如果自己再這麼抓小錯、放大錯,那就是昏庸無能者。她正好抓著這機會去公子面前申訴一番。憑她這容貌,這演技,這頭腦,還真有可能達到目的。
不過,公子可吩咐過了。
出現矛盾,只作激化矛盾的旁觀者,用不著去和平解決問題的,維持課堂秩序。所以他一臉贊同地對著孫月霞點了點頭,轉頭看著綠竹,目光開始嚴厲起來︰「綠竹,你在課堂上睡覺,可曾知錯?」
綠竹卻不慌不亂︰「如果我一直在課堂上打瞌睡,自然就不能識得夫子所教的字。睡與不睡,夫子只要考一考便知。」
看著一臉自信的綠竹,蘇夫子目光一閃,頷首道︰「好。」說完走到他的位置上,提筆寫了一些字,提起來對綠竹道︰「你把這些字都念出來。如果都念對了,我就算你沒有偷睡。可要是念錯一個,偷睡之罪與強辨之罪一起並罰。」
大家都好奇地抬起頭看向蘇夫子手上的紙。
這一看之下,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她們學識字的時日尚短,蘇夫子教的十多個字,如果順著讀下來,她們倒也認得。但將它們打亂了順序一個個拿出來,卻沒有把握能一個不錯。
看到這里,大家都擔憂地看向綠竹。短短幾日的相處,綠竹獲得了大多數人的好感,鶯歌和孫月霞卻讓有討厭。再說,對于這種舉報,大家都極為反感——要是哪天自己也開了小差,坐在後面的孫月霞和鶯歌會不會也把自己也檢舉了呢?
綠竹眯了眯眼,出聲念道︰「相,初,遠,善。」然後指著那張紙道,「善字後面那個不認識。」說完,又念,「近,性,相。」念完,搖了搖頭,「後面那兩個不認識。」
大家鬧哄哄地在下面議論起來。這下綠竹慘了,兩罪並罰,不知會被蘇夫子罰去做什麼呢。而且,這麼一罰,綠竹想要在考評上得第一,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這里,大家都反應過來了,目光復雜地盯著孫月霞。這孫月霞陰險啊!她整天跟張大妮吵架,考評第一是別想的。但綠竹無論是識字還是學規矩,都是最聰明的一個。
為人又謙和,要不犯什麼錯的話,還是很有實力去爭一爭那個第一的。可現在,算是毀在孫月霞手里了。
蘇夫子就像沒听到下面的議論聲似的,面無表情地盯著綠竹,沉聲道︰「有三個字不識。綠竹,你可認罰?」
這山莊還真是個狐狸窩!綠竹感慨著,抬起眼來跟蘇夫子對視︰「夫子,綠竹不認罰。」
「哄」地一聲,大家都驚訝得叫了起來。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綠竹還這麼 著,那不是沒事找抽嗎?
「理由!」蘇夫子撫了撫胡子,眼里帶了一絲笑意。
「那三個字,夫子還沒教過呢,綠竹怎麼會認識?不是有句話嗎?叫不知者無罪。夫子未教,綠竹自然不知,所以也就無罪。綠竹自然不認罰!」
「對哦!」張大妮恍然大悟地在下面叫了起來,「這三個字,我說嘛,怎麼像沒見過似的。」
蘇夫子一听綠竹那句解釋,老臉差點沒繃住!這小丫頭,還能知道啥叫「不知者無罪」?
「夫子,您沒教過的字,拿來考綠竹,這不公平!」一直默不作聲的甘鷺此時也出聲了。
「就是。您不能因為那三個字沒認出來而懲罰綠竹。」
「夫子教過的字綠竹可都認出來了,這說明綠竹上課認真著呢,並沒有打瞌睡。孫月霞和鶯歌純屬因嫉妒而誣陷她。」
听著學堂里四面八方傳出來的聲音,蘇夫子撫了撫胡子,轉過頭去看著孫月霞︰「你們兩個,還有什麼話可說的嗎?」。
孫月霞神情有些發愣,不知事情為何會演變成這樣,更不知道此時還能說什麼。
蘇夫子見孫月霞無言以對,道︰「綠竹既然能把我所教授的字都認出來,可見是個上課認真努力之人,不必受罰。
「你們二人舉報之行為雖說不錯,但因小事而心生怨懟,嫉妒同窗,無容人之量,以引起眾多同窗之不滿,需得好好反省自己。那麼,從今天起,孫月霞和鶯歌,每人每日罰寫十篇字,連罰三日。可有不服?」
罰寫十篇字,這樣的懲罰並不算重,也算給孫月霞和鶯歌留了面子。但對于她們這種運筆如千斤的初學者來說,寫十篇字,還真是一件夠嗆的事。
來了這幾日,每日學規矩時,除了學習如何行禮之外,還要背誦山莊的規章制度。
所以她們也知道,目前看來這些夫子、教習並不十分嚴厲,甚至有時候還放縱她們大膽說話做事。
但一旦犯了錯,懲罰起來,那是絕對不講情面的,懲罰也很嚴厲,形式也千奇百怪,無不是讓人難受讓人丟臉的。像這樣罰寫十篇字,已算是最體面的懲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