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吃那魚的,都是專門跑到這里來的不差錢的人。當地人哪里舍得花錢買那魚吃?她這三兩銀子半碗佛跳牆,還真獅子大開口,非把大家嚇一跳不可。
「師父,賣不賣?」綠竹湊近老頭兒問道。
「這樣也行?」老頭兒顯然沒有想到這樣也能賣錢,看了看東子手里提著的桶,有些猶豫。
「那怎麼不行?師父您沒吃夠,到時我留兩碗給您就可以了。有了錢,他們就是跪著求買咱們的菜譜,咱們不高興也可以不賣了。」綠竹笑道。
「行。」剛才賣菜譜的情行,那被人質疑、被人輕視的場面,大概是老爺子這輩子最沒面子最憋屈的一件事了。所以一听不用賣菜譜,當即點頭同意。
「林老爺子,林老爺子。」胖掌櫃笑眯眯地跑了過來。
綠竹一看他那樣兒,就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了,搶在他說話之前,大聲道︰「三兩銀子半碗,有沒有人要買的?」話聲一歇,听得沒人馬上響應,便對東子道,「張大哥,沒人買,你提回去吧。」
「哦。」東子很老實的應了一聲,對拉著他的那位客人道,「您老既不買,能不能把我的胳膊放開?」
「買了。」那位老饕听得東子要走,心里一急,一咬牙,大聲喊道。一輩子別的不喜歡,就喜歡吃。現在到嘴的好東西要是放過了,那可要後悔一輩子。三兩銀子,不過是兩個月的家用。能吃上這一口,哪怕啃兩個月的咸菜,也是值得。
剛才靜默那一下。只不過是大家心里一下接受不了。這會兒也跟老饕似的,想明白了這個理兒,也紛紛回應起來。有些身上沒帶夠錢的,生怕回家拿錢再來,佛跳牆就賣沒了,也顧不上面子不面子,四處找熟人借錢。
「掌櫃的。還得借您這店里的碗勺一用。不過您放心,碗勺自不會白借您的,到時會付給您費用。」綠竹道。
「哪里哪里。隨便用,隨便用。」剛才白吃了人家兩口佛跳牆,胖老板雖然為自己如意算盤落空而遺憾,卻也不好小家子氣。趕緊訕笑著應道。
綠竹掌勺分菜。東子收錢,不一會兒功夫,壇子里就還剩了兩碗。綠竹將壇子一蓋,收拾起來,交給東子︰「沒有了。這是留給我師父的,不賣了。」說完轉頭喚老頭兒,「師父,咱們回去吧。」
「哎哎。老先生、小竹姑娘,請留步。」胖掌櫃趕緊叫住他們。「我們東家想見見二位,談談菜譜的事。不知能不能移步上二樓詳談?」
老頭兒鼻子里「哼」了一聲,揮了一下手︰「算了,不賣了。」說完就想往外走。
綠竹將二兩銀子放到桌子,對胖掌櫃歉意的一笑,便要去追他。在這兒折騰了半天,耽誤了酒樓的生意,二兩銀子也算補償了。
「老爺子,小竹姑娘留步。」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綠竹轉過身來,循聲望去。只見那樓梯口上站著的,可不正是那天扶老頭兒回去,又拿了被子、吃食過來的劉二爺嗎?
「師父,您等等。」她忙急走兩步,拽住老頭兒,小聲把劉二爺介紹了一遍。
老頭兒听得是那天幫過自己的人,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劉二爺,點點頭,很隨意地拱了一下手︰「那天的事,有勞了。」
「不客氣,舉手之勞。」劉二爺早已下了樓梯,對著老爺子恭敬地一拱手,「在下是這酒樓的東家,老爺子要是不樂意賣菜譜,也無妨,還請上樓一坐,讓在下為剛才洪廚子的無禮道歉。」
老頭兒一擺手︰「不必了。」說完,轉身欲走。
「三百兩銀子,買這佛跳牆的做法,不知老爺子願不願賣?」劉二爺見老頭兒要走,趕緊又道。
「三百兩?」听見這話的客人驚呼起來。
「三百兩,不貴。」又有人搖頭駁道,「這樣的美味,三百兩絕對值。」
老頭兒停住腳步,靜靜地看著劉二爺。良久,嘴角翹起了一個滿含深意的笑容,頭也不回地問︰「丫頭,你說賣不賣?」
「啊?」綠竹沒想到老頭兒會問自己,愣了一下,上前挽住老頭兒的胳膊,笑道,「反正咱們有銀子了,賣不賣都無所謂。您老高興賣就賣,不高興就拉倒。」
「哈哈哈……」老頭兒仰頭大笑起來,伸出手慈愛地揉了揉綠竹的頭,對劉二爺伸出一個手掌︰「五百兩。」
「成交!」劉二爺像是擔心老頭兒反悔似的,話聲未落便一口應承。
胖掌櫃張大著嘴巴,驚訝地瞪大了眼楮,望向自己的東家。
五百兩?還是哭著喊著求人家賣的?這可是酒樓經營一年都賺不回來錢!東家這是發的什麼瘋?佛跳牆雖然好吃,但成本如此高,如此的費手腳,做出來的菜,清溪鎮的人可是吃不起的。到時候,賣給誰去?
而一直站在一旁發呆的洪大廚,臉色一片灰白。原來老頭兒的菜譜只開價二百兩,現在提高到五百兩,會不會是因為自己剛才對他們的嘲諷刁難?
自己害得東家多花了三百兩銀子,他會放過自己嗎?就算他心慈只解雇自己,但得罪了那位老爺子,自己在廚界,還能找到活兒嗎?一家老小,以後怎麼辦?
「你一會兒把銀子送去,再將方子拿回來。」老頭兒收住笑容,深深看了劉二爺一眼,拉著綠竹離去。走到門口,又扔下了一句話︰「別為難那廚子。」
「是,老爺子您好走。」劉二爺深深地作了個揖,恭送他們出門。
「老、老爺子……」洪大廚听聞那句話,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口中喃喃。
「行了,安心做事吧。以後要記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劉二爺望了洪大廚一眼,轉身上了樓。
「是。」洪大廚躬身應道。抬起眼來望著肅颯秋風中街巷里走遠了的三個身影,眼神極為復雜。
「師父,回去怎麼辦?今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叫劉二爺送五百兩銀子來家。這要是被人惦記上,晚上招了賊,可怎麼辦好?」綠竹走在路上。擔憂地道。
老頭兒不在意地「哈哈」笑了起來,拍了一下綠竹的頭︰「不管是什麼賊人,都叫他有來無回。」
綠竹眼楮一亮︰「師父您懂武功?」
「自然。」老頭兒很得意地仰起頭。轉眼卻看到綠竹有些懷疑的目光。他頓時瞪起了眼楮︰「怎麼的,不信?」
「信,信。」綠竹笑嘻嘻地點點頭。
可那水汪汪的大眼楮里,卻明明白白地透露著不相信。老頭兒在酒樓里關鍵時刻讓她頂上。她不得不懷疑他說的功夫。指的有可能是嘴上功夫。
「看好了!」老頭兒氣呼呼地轉過頭,往前小跨了一步,腳尖順勢一點,人忽然如鳥一般直竄起來,「呼」地一聲,眨眼功夫就落到了巷子旁邊的屋頂。
這條巷子是清溪鎮有錢人所住的地方,兩邊的屋子俱是青磚所砌,黛瓦高牆。足有四米多高。老頭兒這麼輕輕一躍,就上了牆頭。可見功夫高強,倒不是吹牛。就憑這輕功,再不濟,強人來了逃個跑保個命是不成問題的。綠竹放下心來。
老頭兒跳下牆頭,看歡呼之後又苦起個小臉唉聲嘆氣的綠竹,奇怪地問︰「怎麼了?」
綠竹低下頭,將小石子一腳踢進草叢里,沒精打采地道︰「我想學武功,可有人說我天生體寒,不宜練功。」
「天生體寒?」老頭兒皺起了眉頭。待到了家里,在廳里坐下,便伸出手︰「來,師父看看。」
綠竹趕緊伸出手。見老頭兒給她拿了脈,一臉的沉吟,久久不說話,很是沮喪地垂下頭來。
「嗯,你這體質,確實跟一般人不一樣。」老頭兒看著綠竹那皺成一團的小臉開了口,「不過呢……」
綠竹迅速地抬起頭來,驚喜地看著老頭兒,急急地問︰「不過什麼?師父,您倒是說呀!」說完趕緊狗腿地轉到老頭兒身後,給他錘背。有轉折,就是有希望啊!
老頭兒滿意地眯著眼楮享受著,撫著胡子道︰「不過,我這兒倒是有一個功法,雖說不能讓你成為武功高手,但起碼能慢慢改善你的體質,增大些力氣,增強身體的敏捷度。遇到危險,保命的機會比一般人強些。」
「還請師父教我!」綠竹趕緊轉到他面前,跪了下去。
老頭兒也不扶她,看著她問︰「這功法不過是讓你比普通人稍強一些,但卻需要每日睡前打坐練功,日積月累,方有一點效果。付出大,收獲小。這你也願意練嗎?」。
「徒兒願意。」綠竹堅定道。世事艱難,哪怕多一點點保命的機會,她都要抓住。
老頭兒點點頭,見東子不在近前,招手將綠竹喚過來,把功法細細地傳給了她。
功法倒很簡單,不過是一個練法,一個口訣,幾句話就說完了。這邊剛剛說完,門口就傳來一個聲音︰「林老爺,我們送銀子來了。」卻是劉二爺。
「你去把那天我給你寫的方子拿來。」老頭兒吩咐道。
「是。」綠竹先迎了出去,給劉二爺見了禮,這才飛快地進了里院,到了老爺子住的屋子里,找出一張方子來,遞給老爺子。
劉二爺見老爺子不冷不熱的,倒也不敢嗦,只客氣了幾句,放下銀子,便跟隨從拿著方子走了。
二十兩一個的大元寶,白花花地晃得綠竹眼花。不過她望都不往桌上望一眼,囑咐老頭兒道︰「師父,天色晚了,我得回去了。您千萬要小心,別為了這點銀子被賊人傷著了。銀子沒了還可以再賺,身子傷了,那可就麻煩了。」
綠竹既然被賣身為奴,而且現在身上的穿著也不華麗,應該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才對。
可面對這麼一大堆明晃晃的銀元寶,她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絲毫沒有怔愣沉迷的表情,這讓老頭兒暗自嘖嘖稱奇。
看著綠竹,滿臉慈祥地道︰「你也知道,我家里有錢。到時他們找到這兒,我就無須用這些錢了。這些銀子,留一錠給我就行,其余的你拿走吧。或是贖身,或是存起來以後做嫁妝,就都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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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錦衣公子想要把這株蘭花買下,到賞花會上露個大大的臉,卻不想另外幾人竟然也看上了這株花,這價錢不但壓不下,反而往上漲。
他此時心煩氣躁,看到一個穿棉布衣裙的小姑娘竟然擠到他身邊來,火氣頓時上來了︰「喂,你讓開點,別妨礙我們買花。」說完用手一扒,將容韞和往旁邊推了推。
容大小姐前世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要換作平時,她必要跟那錦衣公子爭執一番。然而此時她卻無暇顧及其他,擺了擺手,眼楮緊緊地盯著那株宋梅。
她現在終于知道剛才為什麼看不見霧氣了。原來從她剛才站的位置看去,那蘭花的背景是白牆,宋梅周圍的霧氣本來就極淡,那白霧映在白牆之上,當然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而現在她被那錦衣公子一推,站在這里望去,那蘭花的背後正好是花架的一側,深褐色的顏色頓時把宋梅周圍那淡淡的霧氣映顯了出來。只是這株宋梅的霧氣,看起來比那兩株要淡得多,只有很稀薄的一層。
莫非,真的是霧氣越濃的,花就越珍貴?
轉過頭去看了看遠處的那兩株花,再回過頭看著眼前的宋.梅,容韞和心里充滿了欣喜。這空間的功能,到底還有多少是她未曾知道的呢?接下來,它還會給她帶來多少驚喜?
「……我出三千五百兩。」
「三千六百兩。」
宋梅的競價不停地在容韞和耳邊響起。她淡淡地掃視了人群一眼,轉身從人群里悄悄地退了出來,向那兩株飄浮著霧氣的蘭花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