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韞和一听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位老儒生倒不愧是讀書人,連罵人都這麼有意思,非得回味再三才能品得出味道,倒是好本事。
「我是……」薛五娘剛要把身份說出口,但一想到自己是偷偷跑出來的。如果把身份宣揚出去,回頭伯父知道了,非得把她再禁足十天半個月不可。只得干瞪眼道︰「我是什麼身份,你們還不配知道。」
容韞和暗自搖頭。這個薛五娘,一張嘴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這女人還真是沒腦子。這樣的人薛家家主還放心讓她出來亂跑,他們就不怕她惹禍嗎?
「那我配不配知道啊?」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
大家轉頭望去,卻見一個打扮得油頭粉面、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帶著幾個隨從,從外面搖著扇子走了進來。他一進門,便有人跑上前去,熱情地打招呼︰「葛公子,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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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葛公子沖那人鼻子里哼了一聲,眼楮在眾人面前掃了一圈,目光停在了李越雯臉上。李越雯和薛五娘仗著家里的地位,沒把這整個城里人放在眼里,因此出門時隨意穿了身男裝、挽了個男人的發髻。李越雯那張明艷的臉,穿了男裝倒另顯出一番驚人的美貌來。
此時見這人色mimi地看著自己,李越雯臉色變了變。不過還沒等她開口,葛公子就道︰「兄台,可是有日子沒見著你了,近來忙什麼呀?」說完就走到了李越雯面前。伸出手去拉她的胳膊,「來來來,為兄今天作東。咱們東岳樓喝酒去。」
「放開我。」李越雯被一個陌生男子踫了身體,對今天出來沒帶護衛心里大悔。
「喂,你這是做什麼?」薛五娘一見大驚,連忙跑上前去,指著葛公子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我們無禮。」
看到薛五娘這一舉動,李越雯後面跟著的那兩個丫環這才反應過來,正要跑上前來救自家小姐。卻被葛公子帶來的隨從攔住了。而李越晚早已嚇得面色蒼白,不敢動彈。
葛公子看另一個小美人走到自己面前,心里頓時樂開了花。用另一只手抓住薛五娘的手道︰「小弟,莫不是怪哥哥只請你表哥,沒請你?那怎麼可能?來來來,一起去。」大概這人身上有些武功。李越雯和薛五娘被他這一握。竟然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
容韞和臉色一變,對福壽使了個眼色,悄聲道︰「出去把事兒告訴車夫。」看到薛五娘被人欺負,心里正大覺痛快。見容韞和對他使眼色,愣了一愣,不知姐姐為何要幫這些人。
「趕緊去。」容韞和將臉一板。
雖然薛五娘這人相當的討厭,但她畢竟是薛家的姑娘。要是被人壞了名聲、毀了清白。薛家的面子就丟大了。再說,李越雯和薛五娘雖然勢利了一些。但也罪不過此。自己既有些武功在身,如能幫得上她們,總得幫上一幫。
見福壽從人群里偷偷溜了出去,而那些人竟然不阻攔,容韞和心里大喜。擠上前去走到葛公子面前,露出驚訝地神色對李越雯和薛五娘道︰「啊呀,這不是刺史府的李公子和將軍府的蘇公子嗎?怎麼你們二位今日來此?莫不是也對賞花會感興趣?」
刺史府和將軍府?
這兩個詞一出,頓時讓眾人都吃了一驚。尤其是葛公子,他父親就是平洲的別駕,官階只低刺史一等。而且其父葛別駕是從當地小吏升上來的,在當地根基極深,便是李刺史這等從外地調來的官也要依仗他,對他心懷忌憚。所以這葛公子從來就不把城里的這些人放在眼里。平日里也常干欺男霸女的勾當。只不過燕北王治下嚴明,他調戲女子,也都遮遮掩掩,不敢明搶。不過今天不巧竟然調戲到了刺史府和將軍府頭上。看看李越雯的容貌跟李綦果然有些像,他心里已信了七、八分。而且就算不是,他也不敢再調戲下去了。別人都喝破是這兩府的公子了,他要是還拉著不放,兩府的大人知道了,定然惱他連兩府面子都不給。
刺史府倒也罷了,看在他父親的面上不會深究,可這將軍府他卻吃不準。蘇將軍可是個武人,這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二話不說抓過去打幾棒,他哭都沒處說理去。
「李公子和蘇公子?」想到這里,葛公子頓時面露驚訝之色,把手放開,拱手笑道︰「不好意思,我看著面熟,還以為是我那幾年不見的兩位朋友。誤會、誤會。」說完又道,「不過不是老朋友也沒關系,有緣能認識一下也是好的。不如一起去東岳樓喝酒,二位公子意下如何?」
「呸,登徒子,色……」薛五娘感覺自己手腳能活動了,嘴里也能發出聲音了,一得了自由就怒罵起來。
「五娘!」倒是李越雯老成,高聲喝止薛五娘,板著臉對葛公子道︰「不必了。」
她心下明白。就算這葛公子怕了兩府又如何?今天的事怎麼說她們也都極沒面子。薛五娘這一罵,不但明白說出了她們的身份,惱羞成怒的葛公子還不知會是什麼反應。她們今天都沒帶護衛,能得以全身而退,便是萬幸。真要想找這人算帳,往後一查便知,何必吃這眼前虧呢。
而葛公子說那句話,只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在之前他也只是說請兩位去喝酒,現在指明是認錯了人,這件事真細究起來,還真抓不到他一點把柄,不得不說這個人也是個人才,只不過把腦子全用到了欺男霸女上。
他見薛五娘怒罵,而李越雯喝止,就知道李越雯也不想再追究下去。微松了一口氣,拱手道︰「既然二位公子不賞臉。那在下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告辭。」
說完就對著他的手下一揮手。轉身就走。
「別……」薛五娘追上兩步,一張嘴還想再說什麼,被李越雯一把捂住,然後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兩句什麼話,薛五娘這才作罷。
見葛公子帶著手下出了門,廳里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氣。誰也不是瞎子和聾子,雖然葛公子的行為說不出有什麼不妥。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其實很不妥。兩個姑娘在這個地方出了事,她們是普通的姑娘還好,但如果真是刺史府和將軍府的姑娘。那他們也擺月兌不了干系。想到這里,除了群芳園那兩位管報名的老少兩位儒生,其實人也趕緊紛紛離開了門廳。
李越雯這個時候才回過頭了看了容韞和一眼。剛才她和薛五娘都被點了穴,而李越晚和丫環也都被葛公子的隨從給制住了。要不是容韞和說的那句話。她們有可能就被帶走了。如果真被污了清白,她們最後的下場就只能嫁給葛公子,想想她就覺得後怕。
不過,這人怎麼會知道她們是李家和蘇家的人呢?李越雯看著容韞和,總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
「姐姐,我們走吧。」薛五娘此時大概也開始後怕了,見葛公子出了門。趕緊過來扯李越雯的袖子。
李越雯卻不理她,走到容韞和面前。拱了拱手︰「這位公子,恕在下眼拙,不知公子是……」
容韞和笑了笑︰「在下跟令兄曾有過數面之緣。」
「哦。」李越雯應了一聲,眼里卻還是疑惑。跟她哥哥有數面之緣,就能認出她來,這個理由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不過此處也不是說話之地。再說發生了剛才的事,李越雯也不想在這里再呆下去。估計葛公子已經走遠,她便轉過身去,想招呼薛五娘等人離開。
此時門外忽然急匆匆進來幾個人,帶頭的竟然是李綦和傅衡。兩人都表情都極為嚴峻,凌然之氣盡現;尤其是傅衡,平時收斂起來的帶有殺氣的鋒芒,此時全部從身上釋放出來。犀利的目光一掃,那兩個儒生不禁都打了個寒顫。
「哥哥。」李越雯一見李綦,急喚一聲迎了上去,明艷的臉上泫然欲泣,全然沒有了剛才冷靜自持的樣子。而薛五娘平時想必是極害怕傅衡的,此時見了他,頓時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身體直往後躲。
見到兩女都平安無事,李綦和傅衡這才松了一口氣。李綦還好,伸出手來拍拍李越雯,做了一個無聲的安慰。傅衡卻眉頭一皺,看向薛五娘的目光極為惱怒。
「表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薛五娘被他這一看,再也不敢躲,乖乖地走上前去小聲討饒。
傅衡卻不再理她,轉過頭來向容韞和看來,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許多,走到容韞和面前,輕聲道︰「謝謝。」
容韞和笑了笑,沒有作聲。眾目睽睽之下,現在實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不過她心里極為好奇,為什麼傅衡這麼快就來了,而且還跟著李綦一起。難道他們一直在一起,而且就在這附近?這時代可沒有手機,福壽是怎麼聯系上他們的?
想到這里,她看了看跟著傅衡兩人進來的那些人,問道︰「我讓福壽去找你,他呢?」
「在車上,一起走吧。」傅衡說完,回過頭盯了薛五娘一眼,聲音變得冷冷地︰「走吧。」
容韞和卻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你們走吧,下去幫我把福壽叫上來。」她好不容易來一次,這正事還沒做呢,就被薛五娘她們這幾人攪和了。再說,她實在不喜歡跟這些人在一起。女的自覺高人一等,男的各懷心思,沒意思極了。
傅衡看了她一眼,回頭對跟李綦道︰「李兄,你們先走吧。表弟跟我走就行了。」
李綦此時已听李越雯小聲地把剛才的情形說了一下,走過來對容韞和拱手笑道︰「容姑娘,這次多虧了你。」
容韞和笑了笑,客氣話還沒說出口,就听李越雯問道︰「哥,這容姑娘真是你的朋友?」
「是啊,我的朋友。」李綦點點頭,看著容韞和的眼神有些異樣。
傅衡見了,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即朗朗地笑了起來,道︰「李二姑娘,你跟她也是相識的啊。她可是姓容,你跟她在我家時還在一處吃過飯呢。」說完對容韞和柔聲道︰「容姑娘,想要報名還不趕緊去,報完名我好送你回家。」
容韞和听了這話,面無表情地對李越雯點了點頭,就轉過身去到老儒生那里去報名。傅衡的心思她怎會不知道?這小氣男人無非是見不得李綦跟她套近乎,就干脆把她的身份說破。李綦要是再往前湊,那就是不懷好意了。
她聳了聳肩,不再想這個問題。反正李、蘇兩家人,她都不想有太多來往。如果說破身份能少惹些麻煩,她倒還巴不得。
「是啊,越雯,你不是連容姑娘都認不出來了吧?」李綦听了傅衡的話,臉上卻仍是春風和煦,似笑非笑地看容韞和的背影一眼。
正伏在桌上寫字的容韞和,听到這話手中的筆一歪,頓時寫糊了一個字。她再也管不得筆下的字,站起身來向那邊望去,正看到傅衡盯著薛五娘,眼楮里似乎能噴得出火來。而薛五娘目光閃爍,身子直往李越雯身後躲,埋下頭去不敢看傅衡一眼。
容韞和微嘆一口氣,轉過身來快速地把資料填好,交了十兩銀子,接過請柬,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快步出了門廳。她算是想明白了,她在這兩個男人眼里就不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而是一個戰場,一個賭氣要爭奪的物件。
「容姑娘。」「容姑娘。」「容姑娘。」身後是傅衡和李綦、李越雯的聲音。
容韞和卻頭也不回,撐開傘快步走到傅衡那輛馬車前,對一直坐在車上等著的福壽道︰「福壽,下車。」
容韞和笑了起來,一肚子的氣消去了一半。不過一轉頭見傅衡打著傘向她走來,頓時斂了笑容,道︰「走吧。」
「容韞和。」傅衡在後面大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