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薛五娘看到容韞和眼里跟傅衡一樣凌利的目光,森森地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地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明白了,再也不敢了。容韞和這才松開她身上的穴位。
李越晚見薛五娘被容韞和拉了過去說了一通話,然後一臉蒼白地回來,心里也猜到她被容韞和罵了,心里大為好奇,低聲問︰「薛姑娘,容姑娘拉你過去干什麼?你怎麼這麼听話的就跟著她走了?」
薛五娘揉了揉至今還有些麻意的手臂,感覺到容韞和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不禁雙打了個冷戰,搖搖頭道︰「沒事,就是勸我別再惡言相向了,大家好好相處。」
「真是這樣?」李越晚向了容韞和一眼,見她正專心看著台上的花,一臉的平靜,又轉過頭來打量著薛五娘,滿心的不相信。
「容韞和,咱們到前面小廳里去,張員外和幾位老者都在那邊等著你。」這時,傅衡大踏步從遠處走來,叫道。
「好。」容韞和應了一聲,招呼福壽向那邊走去。
「一起去吧。」一直站在一旁把一切都盡收眼底的李綦,也招呼了李越晚一聲,跟了上去。
跟傅衡進到一個院子,便有僕人把他們領到了廳堂。廳堂里坐著的不但有張員外,還有三個五、六十歲的老人,俱都氣質儒雅,看樣子應該是這一次賞花會的幾位評委。而容韞和的兩盆花,正放在屋子中間的矮幾上。
僕人通稟了一聲。四人都停下了話語,朝容韞和他們看來。
「容姑娘,我听蘇公子說。你不打算臨時報名,準備放棄這次機會了?」張員外看著容韞和,和顏悅色地道。
「小女自知自身愚鈍,毫無才氣,不敢當眾獻丑。」容韞和上前一步,作了個揖。
張員外見一時冷了場,撫了撫胡子道︰「你想不想進雲青書院去念書?」
「啊?」容韞和一愣。抬起頭來看著張員外。
雲青書院她知道,就是平州城里最有名的書院。前幾天蘇侯爺還送了一封信,說他為了容暉和入學的事。四處打听過了,想送容暉和去雲青書院。但那書院的山長卻是個極清高固執的老頭,說目前還未到雲青書院招生入學的時候,讓蘇侯爺來年再帶容暉和去參加入院考試。這到明年入學考試的時間。還有九個月呢。要是到時再考不中。這九個月豈不是白等了?
所以當時呂媽媽還極猶豫,是不是讓蘇侯爺幫著另擇一個書院。而容韞和自己一直想讓容暉和拜裴先生為師,便勸呂媽媽等等再說。卻不想這會兒,張員外倒問她想不想進雲青書院念,倒是奇怪了。
看出了容韞和的疑惑,張員外指著他對面的一個老頭兒道︰「這位就是雲青書院的山長林峰元先生。我們幾個商議過了,如果你參加臨時報名,只要當場作出五首詩。林山長就破例收你進雲青書院念書,你看如何?」
「這……」容韞和看著那老頭兒。滿眼的疑惑。本來臨時報名應該是她求著幾位評委才對;而這幾位評委,為了他們自己定下的規矩,本應一口拒絕。可為何這會兒她卻感覺到,這幾個老頭甚至不惜拿書院的名額作誘餌,都要讓她臨時報名呢?她可不認為天上掉餡餅會砸到她的頭上,這事兒怎麼看都透著蹊蹺。
「哈哈哈,林老頭,看吧?我就說了人家不稀罕去你那里念書,你還不信?」坐在林峰元旁邊的瘦高老頭兒「哈哈」笑了起來。
「哼。」林峰元冷哼一聲,轉頭看著容韞和,「怎麼,容公子是不願意為了去雲青書院念書搏一搏,還是根本沒把我這書院放在眼里?」
容韞和看著容暉和渴望的眼神,嘆了一口氣。來到大陳這麼一段時間,呂媽媽和容暉和已成了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部分。他們給了她濃濃的關愛與親情。
如今能為容暉和爭取一個念書的名額,就是披荊斬棘又如何?更何況,容暉和往後有了出息,便是她在大陳安身立命的依靠,她這樣做,也是為了自己。現在有個機會擺在面前,她怎麼能為了自己而不去爭取呢?
想到這里,她深深作了一個揖,道︰「林山長誤會了。能到雲青書院念書,無論對誰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事。不過如果在下能當場作出五首詩,這個讀書的名額在下能不能讓給我兄長?」
「哦?」林峰元興趣大起,看著容韞和問道,「能不能讓姑且不論,老夫想知道,你為何有機會自己不去,反倒想讓兄長去呢?」
容韞和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如果山長的回答是否定的,這原因在下不說也罷。」
「哈哈哈,林老頭,終于踢到石頭了吧?」那瘦高老頭似乎跟林峰元很不對付,一逮著機會就擠兌他。
林峰元瞪了他一眼,轉頭道︰「把名額讓給他不可能。但如果你能過關,我倒可以給他一個考試的機會,考試過關當即入學。不知這個回答你滿意否?」
「好。那在下便為了兄長,搏上一搏。」容韞和當即答道。
「這下能告訴我理由了吧?」林峰元似乎對容韞和把名額讓給兄長的事極感興趣。
容韞和知道以後事情終會瞞不住的,還不如現在坦白的好,咬咬牙道︰「在下是女子,故而不能入書院念書。」
「啊?」四個老頭俱都大吃一驚,轉過頭來仔細打量容韞和。待看到容韞和在眾目睽睽之下,仍神情自若,絲毫不見一般女子的羞澀與怯意,俱都點了點頭。
林峰元道︰「你一女子都敢接受當眾挑戰,勇氣可嘉啊!本來我還嫌你這兄長年紀小。現在看來想必也有出眾之處,倒是不容小窺。這樣吧,只要你能當場寫出三首詩。我就給你兄長一個考試的機會,你看如何?」
容韞和听了大喜,對著林峰元深深一揖道︰「多謝林山長。」她還擔心這四個老頭兒听到她是女子,不讓她上場了呢。卻不想他們竟然不介意,看來大陳終究是大陳啊,對女子果然不苛刻。
由此容韞和膽子大了起來,問道︰「不過小女子有一個疑惑。就是為何四位大人這麼希望小女子臨時報名呢?這樣做,似乎很不合規定。」
「是啊,在下也有此疑惑。」一直沒作聲的李綦也笑道。
張員外嘆了一聲道︰「當初舉辦這賞花會。只是給學子們一個賽詩的機會,後面竟發展成了全城讀書人的盛會。當初我們都挺高興,覺得這是一個給各學子放松和展示詩才的一個平台。卻不想這些年辦來辦去,全然變了味。竟成了一些有錢人賭花玩樂的地方。只要有錢。就可以買上一盆奇花,然後找人代為寫詩,到這賞花會來一爭長短,還場外設賭局,押哪位贏得頭魁。如此下去,這賞花會就由平州城的美談變成了笑柄,讓我等無顏啊!但既已為城里全民活動,冒然取消又不妥。正好遇上你的事兒。兩盆花進入前十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便想借著你這事,讓大家知道知道這賞花會。作詩展示才華,才是正題。然後宣布,下一屆便要當眾作詩,再不許有備而來。這樣做,或許能慢慢拔亂反正,把此會糾上正軌。」
容韞和覺得,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暗影,所以心里對于這幾個老儒做法,並不以為然。但這些都不關她的事,能有個機會讓容暉和進書院,于她而言這就夠了。當下笑道︰「幾位大人可有想過,如果小女子當眾作不出詩來,後果會是怎樣?」
那個胖老頭兒「哈哈」笑道︰「這個小姑娘不要擔心。如果你當眾作不出詩,我們就拿你當個反面例子,表示一下對此現象的痛心疾首,提醒大家不要像你一樣。這個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會比較深刻,更能起到警醒的作用我想,容姑娘為了大義,不會臨陣退縮吧?」
容韞和恍然。難怪這些老頭兒會拿出如此誘人的餌來,又極力勸她參加呢。原來早就作好了她作不出詩來的打算。如果她作不出詩來,他們的目的既達到了,林峰元又不用破例收容暉和進書院,做一筆無本生意淨賺不賠,端的是好算計。
「那這樣一來,我妹妹的面子豈不是丟難了?成了城里的笑柄?」容暉和一听這話不樂意了,轉頭對容韞和道,「囡囡,你還是別冒這個險吧。」
「不怕。等我換上女裝,便誰也不認識我了。」容韞和笑道。暗暗下定決心,等會兒一定要贏。不但要為容暉和贏一個入學的機會,還要贏回個第一、第二名。
「裴先生,您來了?我家老爺他們都在里面呢,您請進。」門外傳來僕人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矍鑠的老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裴先生,我還以為您會跟刺史大人和蘇侯爺他們一塊來呢。」屋里的四個老頭兒一見他,全都站了起來,迎上前去。
幾人一一見了禮。李綦和傅衡,還有容暉和也上去見了禮,容韞和這才知道,這位就是原來蘇侯爺一直想讓容暉和拜師的裴先生——上次在蘇家宴會上一塊吃飯的裴夫人的丈夫。
見幾個老者在互相寒喧,容韞和正想趁此機會告辭,卻不想裴先生看到容暉和上前見禮,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來。之後便轉過臉來打量了三個女子,問容暉和︰「容公子,哪位是你妹妹?」
容暉和一愣。上次在蘇家見面,蘇侯爺把他向裴先生引見時,他看裴先生對自己一直是淡淡的,沒想到這會兒竟然記得他,還問起了自己的妹妹。容暉和頓時大喜,指著容韞和道︰「這位就是。」
容韞和只得走上前去見禮。
「你……就是容韞和?」裴先生看著她,表情極為復雜。
「正是。」容韞和垂著眼瞼,仍可感覺到裴先生看她的怪異眼神,不禁心里打鼓。她以前可從未見過這位裴先生,這位老人何以如此看她?像是看一個故人一般,這著實奇怪。
裴先生盯著她的臉不知在想些什麼,半天沒有作聲。
張員外看氣氛似乎不對,而且裴先生雖然年近古稀,但這樣盯著人家小姑娘的臉看,終是不妥,當下打個哈哈道︰「這位容姑娘莫非裴先生見過?」
他這一說,裴先生才被驚醒過來似的,收回目光,往里走了幾步,不帶絲毫感情地道︰「未曾見過。」說完轉身在張員外讓的地方坐了下來,又打量了容韞和兩眼,又才補充道︰「倒是內子見過她一面。」
被人如此怪異地盯了幾眼,饒是容韞和極為鎮定,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話說到此處,她不得不問候一聲︰「裴夫人可好?」
裴先生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抱恙在床。」
「啊?」容韞和輕呼一聲。前一陣在蘇家,雖然裴夫人的臉色有些病容,但還無大礙,何以一段時間不見便病得下不來床了呢?
她原來想走裴夫人的路線,進而打動裴先生,讓他收容暉和為徒的。但裴先生剛才怪異的舉動把她嚇著了。這老頭兒性格如此古怪,就算收容暉和為徒,她也不放心,還是把雲青書院這個機會給抓住吧。再說,她雖然覺得空間水有愈合傷口的作用,但對治病有沒有療效,卻是沒有把握。裴夫人之病,她不敢亂參和。
這樣想著,容韞和便未開口提出去看望裴夫人之事。卻沒想到她不提,裴先生卻開口道︰「容姑娘跟內子也有過一面之緣,你就沒想到要去看望看望內子嗎?」。
容韞和眉頭動了動,臉上浮出笑容道︰「正想提呢。不過這城里想去看望裴夫人的人何其多也,如果人人都想表達這份心意,裴夫人恐怕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這樣做豈不是反倒對夫人不利?所以小女子心里正猶豫呢。不過既然裴先生並未覺得這樣做有何不妥,小女子明日便去府上探望裴夫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