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衡點了點頭,沉聲問道︰「我只想問一句話,剛才你說的那話,可是你的真心話?你可是非常希望我娶別人,從此不來打擾你?」
容韞和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終于消失不見,她垂下眼楮,輕聲問道︰「傅衡,你有妾嗎?」。
傅衡一愣,皺眉道︰「沒有。」
容韞和抬了一下眼︰「為何?像你這麼大的男子,別人都有妾了吧?李公子和葛公子不是都有妾了麼?」
傅衡的眉頭皺得更緊︰「我干嘛要有妾?干嘛非得跟別人一樣?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容韞和咬了咬嘴唇︰「我看今日那些夫人們,便是把佷女、外甥女送你當妾,也是願意的。你……你就沒想著要娶幾房妾氏嗎?」。
傅衡定定地看著容韞和,好一會兒,才道︰「容韞和,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那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什麼?」
容韞和移開目光,轉過身子看著腳前的小草,用低得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如果你這輩子想娶妾,那咱倆就互不相干;如果不想,那便要等我兩、三年。」
傅衡看向她的目光,開始是愕然,繼而是驚喜,最後是狂喜,上前一步道︰「你……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立誓不娶妾,過了兩三年,咱們,咱們就成親?」
容韞和輕輕地點了點頭。
「囡囡……我發誓不娶妾,一輩子不娶妾。」傅衡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說完走上前來,一把將容韞和的手握住。
容韞和輕呼,慌張地看了看四周。嗔了傅衡一眼︰「有人。」
傅衡松開手,咧著嘴樂得不知怎麼好。
「進去吧。」容韞和這才發現這里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扭轉身子便想進門,但一想家里的呂媽媽和福祿,她又停住了腳步。
「干嘛要等兩、三年?」傅衡忽然一把揪住容韞和的胳膊。
「我才十四歲……」
「十四歲為何不能成親?我嬸嬸就是十四歲嫁到蘇家的。」
「……」容韞和抬頭看了傅衡一眼,臉有些紅紅的沒有作聲。原來的容韞和一直身體不好,發育得比較晚。她到現在都還沒有發育完全。成了親。就要生孩子,十五歲生孩子,實在太小了些。古代醫療條件那麼差。好不容易得來的一條小命,她不想那麼早就香消玉殞,讓眼前這個傻子傷心。再長幾年,或許會好些……
「囡囡……」見容韞和不作聲。傅衡還要再問。卻被容韞和一句話頂了回來︰「你要是等不得,那你娶別人去。」說完,往院子里飛快地跑了進去。
「 」地一聲把臥室的門關上,容韞和模了模發燙的臉,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倚在門口,等著傅衡的馬蹄聲離去,卻不想半天沒動靜。容韞和終于按捺不住,將房門打開來。卻看到呂媽媽站在她的房口,正在作勢敲門。
看到容韞和有些呆愕的表情。呂媽媽笑了起來︰「你來,到廳堂里。」
「那個……蘇公子是不是在那里?」容韞和的聲音很輕。
「是啊,那孩子,正跟我說要跟你訂親呢。你怎麼講?」呂媽媽用一雙美目看著容韞和,笑意盈盈。
「啊?」容韞和抬頭看了呂媽媽一眼,想了想,「這個……不太好吧?才剛退親,鬧得滿城都知道,這會兒又訂親……」
「是啊,我也這麼說。只是那孩子堅持要求親,你去跟他說說吧。」
那家伙,是擔心李綦有想法吧?想到這里,容韞和心里一陣泛甜,嘴角遮不住笑意,連忙低下頭,快步走在呂媽媽前面,想遮掩臉上的異樣表情。可想想又覺得不妥,似乎顯得見傅衡的心太急,連忙又停下腳步。
呂媽媽是過來人,又豈能不知道容韞和此時的心情?推了她一把︰「你去跟他說吧,我把晾的衣服收一收。」
容韞和磨蹭了一下,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進到廳堂里。
「囡囡。」坐在椅子上的傅衡,一見容韞和進來,「呼」地站了起來,兩眼熠熠生光。
容韞和抬起大眼楮看了他一眼,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傅衡見狀,只得又坐了下來。
容韞和知道,把事情說清楚了,傅衡才能安心。在這古代,難得遇上一個對自己真心的人,她不想兩人因為誤會、猜疑而離了心。
傅衡點點頭︰「我知道你要強,不願意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錢。我們一起努力,把店開起來,等你家狀況好了,咱們再成親。不過,咱們能不能先訂了親?那李綦三天兩頭跑到這兒來,我著實不放心。再說,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個夫人簡直能吃人,我要不訂親,天天上門來給我說親,我娘非得煩死不可。」
容韞和瞅了他一眼︰「你是對你自己沒自信,還是對我沒自信?我是那朝三暮四的人麼?」見傅衡連連否認,她抿嘴笑了一下,又道︰「今兒葛夫人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跟你家提親,又有那麼多夫人矚意于你,你轉頭來就跟我復又訂親。全城的人都知道咱們是退了親的,你這樣一做,可都認為你是拿我當擋箭牌,看不上全城的姑娘。得罪了他們,蘇將軍做事便步步艱難,咱們怎會開心?」
傅衡看著門外,長出了一口氣,揉了揉額頭道︰「我太心急了,沒想到那麼多。」
「等你冷靜下來,轉回去時,自然會想到。」
「囡囡。」傅衡轉過臉來,望著容韞和,「你怎麼會想到這些?你又怎麼知道我爹現在的境況如何?」
「想一想就想到了。怎麼?很奇怪嗎?」。容韞和一臉的疑惑。
「是啊,不光是女子。便是一般的男子,都不一定能有你這樣的頭腦和眼光。」傅衡感嘆著,看向容韞和的目光飽含著異樣的東西。
容韞和被他看得心如撞兔。有些慌亂地站了起來︰「你先回去吧。伯母在家一定很擔心。」
「那明天下了營,我跟你去看看那塊田地,咱們把院子的式樣說一說定下來,好讓人開工?」傅衡也站了起來,走到容韞和面前。看著她有些嬌羞的面容,他極想把她擁進懷里。可這是容家廳堂,廳門大開。呂媽媽不知何時會進來,傅衡握了一下拳,這才控制住洶涌澎湃的情感。
「好。」容韞和輕輕點了一下頭。
「那我走了。」傅衡倒也是個干脆利落的。既然說走,深深看了容韞和一眼,便轉身大步出了門。找到院子里站著的呂媽媽,跟她打了聲招呼。便上馬離去。
傅衡走後。容韞和接受了呂媽媽好一陣盤問,把不訂婚的理由說了一遍。呂媽媽听到這事對蘇將軍的公事有干礙,這才作罷。
回到房間,容韞和坐到桌前拿起自己畫的新居的園林圖,靜靜的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提起筆,把圖修改了一遍。一開始的構想,未免太詩情畫意了一些。卻不合實際。別人住園林的人,奴僕眾多。一個院子,就有奴僕十幾個,這樣才能保證安全,沒有陰森森的感覺。容家買了田地建了房屋,哪里有那麼多錢來買奴僕並養活他們?
而且容韞和現在自在慣了,發現家里人口簡單實在是好事,不用花腦筋去管理,沒有那麼多七七八八的麻煩事。就算有錢了,搬到了那邊,每人一個僕人照顧生活,再請兩個作飯的,一個管理花木的,兩三個護院,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再多添什麼。所以這樣想來,住的地方緊湊些,也能保證安全。
這樣把圖改了改,容韞和發現,把院子縮小緊湊之後,即便挖個池塘,開兩畝菜地,再開兩畝田,也還剩出一大片空地。
容韞和對著圖上那片空地,輕輕地咬了咬嘴唇。莫不是她的這一番折騰,是在為蘇家挪地方?
甩開腦子里的胡思亂想,容韞和看看外面的天時,也不過是下午兩、點鐘的光景,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她把桌上的圖紙卷好,正想換一身男裝到鎮上去,忽然想起自己的腳不能走太遠的路,不由得歇了氣。正要換一身衣服看書去,卻听見有馬車聲停在院門前。
又是誰來了?容韞和站了起來,卻沒有打開房門。
听見呂媽媽從房里出來,接著馬雷的聲音響起︰「呂媽媽,我家公子讓我來,說如果你們要出門上街,也好有馬車用,否則這麼遠的路,走起來實在太辛苦了。容姑娘的腳還未好,到鎮上的話,還是乘馬車比較好。這一段時間讓我每日早飯後到這兒來,晚飯前再回去。」
「我們很少上街的,你們這樣,我們實在過意不去。」呂媽媽道。
倚在門前,容韞和的臉上禁不住露出笑容,一種暖暖甜甜的滋味涌了上來。她正想著要到鎮上去,傅衡就送來了馬車。這一份關心與體貼,怎麼不讓她感動?听到呂媽媽在外面客氣的推月兌,容韞和打開門,走了出去。
「容姑娘。」馬雷雖然是個粗壯漢子,卻心思細膩。自從傅衡在山崖下跟容韞和獨自呆了一夜,他也看得出兩人的情形有所改變。不出意料的話,這可就是他們蘇府的少夫人了。所以見了容韞和,他很恭敬地行了個禮。
「馬雷,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到鎮上去一趟,麻煩你送我一程。先廳里等一會兒喝杯茶,我換身衣服就來。」容韞和笑道。
說完,她又轉頭對呂媽媽道︰「娘,你招呼一下馬雷,我一會兒就來。」
「容姑娘,不著急。我家公子吩咐了,讓我伺候好夫人和姑娘,家里有什麼重活粗活,也盡管吩咐就是,不用客氣。」
馬雷這樣說,倒叫容韞和不好意思,客氣了兩句,便趕緊回房去。
雖然前段時間穿著男裝在賞花會上大出了風頭,曾想過以後不穿男裝改穿女裝,但容韞和在劉掌櫃等人面前一向以男裝出現,換個女裝倒不知如何解釋。所以此時還是換了男裝,又把面容化了一下妝,將那張圖紙折好,放入懷里,這才出了門。
馬雷最先見到的還是穿男裝的容韞和,所以對于她的這番改裝並不奇怪,出門把馬駕了,待容韞和上了車,一齊往鎮上去。到了鎮上按容韞和的吩咐,在味香居門前停了下來。
「客官,想吃些什麼?」一進門,就有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招呼。待看清是容韞和,忙笑道︰「原來是容公子,里面請、里面請。」
「我找你們掌櫃的。」容韞和說著,掃了一眼酒樓的情形。這時雖不是吃晚飯的時候,但一樓大廳里也三三兩兩地坐著五、六個人,坐在那里吃飯;而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倒有兩個自己不認識的。看起來,酒樓生意還不錯。
「容公子,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那邊劉掌櫃仍坐在老位置上,此時看到容韞和,連忙站起來拱手打招呼,並作勢想要從櫃後出來迎一迎容韞和。
容韞和自然不會托大,急走兩步上前去,跟劉掌櫃拱手見了禮,笑道︰「劉掌櫃,看樣子你酒樓生意不錯嘛,可喜可賀。」
「還算過得去,托容公子的福。」大概是生意好了,心情愉快,劉掌櫃比以前更胖了,笑起來眼楮都眯成了一條縫。招呼容韞和坐下,又讓阿根端來點心上了茶,這才問道︰「容公子這一向可好?」
「好好。」馬雷還在外面等著,容韞和也不轉彎抹角,直接開口道︰「前段時間我賣給劉掌櫃的兩瓶味精,不知可用完了?」
劉掌櫃一听這話,胖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吞吞吐吐道︰「用是用完了,不過……」
「不過什麼?」容韞和看劉掌櫃這樣子,心里升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莫不是那味精吃出了問題?
「不過,我又去李掌櫃那邊買了兩瓶。」劉掌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啊?」這話出乎容韞和的意料,她皺了皺眉問道︰「多少錢買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