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平橋村這院子,實在太小了,再來一兩個人,必然住不下。
所以這事她再怎麼要強,也想得明白,建房的日期是萬萬耽擱不得的,決不能等到攢夠了錢再建。錢不夠,還真就得跟傅衡借。
見容韞和不固執,這顯得她沒把自己當外人看,傅衡十分高興,又道︰「我去看了你說的建房的地方。那地方足夠寬,我看咱們兩家都建在里面都沒問題。」
「吳管家說的那兩點顧慮,你怎麼看?」容韞和抬起眼眸,看著傅衡。
傅衡被她這麼一看,心情激蕩,又握住了她的手︰「我贊同你的說法。洪汛期搬離那里;平時讓上游的佃農多加注意,有問題及時示警,水患不是很大的問題。但住在里面,安全卻可以得到保障。在江外還可以建一兩個小院子,挑兩戶佃農來住,既可就近照顧田地,也可以保護園子,有事的時候喊一聲就好,很是便利……」
兩人正說得高興,卻听見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四、五個人進了酒樓,接著一個聲音響起︰「黎掌櫃,我前兒說的事,你可想明白了?」
容韞和抓緊了傅衡的手,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福臨樓的李掌櫃。」
卻听那黎掌櫃冷冷道︰「鄙人這小店尚能支撐,不勞李掌櫃操心。」
李掌櫃似乎也不動氣,慢條斯理地道︰「黎掌櫃,雖說這酒樓是你自家的房產。但你養的大小廚子、廚下幫手,店里小二,護店的護衛。就算你已裁減了一些,也還有八、九人吧?這麼些人每日的嚼用,每月的工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照你這一天做不了幾單生意……嘖嘖,老夫還真替你擔心吶。
不過呢,你既然說尚能支撐,願掏出自已的老本來填補這窟窿。老夫也不著急。每日里數數錢,喝喝茶,聊聊天。慢慢等著是了。行了,今兒老夫親自來走這一遭,也是看在同行相識的份上。下次,老夫就不上門了。黎掌櫃要有什麼事。就自己到福臨樓去談吧。告辭!」
這話說完,又是一陣腳步聲從里向外走,大概是李掌櫃領著那群人離開了。
「當啷……」樓下發出一聲瓷器摔碎的聲音,接下來便一片寂然,再沒聲響。
「怎麼了?」傅衡看到容韞和眼里有些黯然,問道。
容韞和搖搖頭,苦笑一聲,道︰「小老百姓。活之不易。」前世今生地位的對比,今日的所見所聞。讓她感慨頓生。
傅衡握緊她的手︰「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容韞和看著他漆黑而晶亮的眸子,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熱戀少年口頭的誓言,不知過了幾年、十幾年後,可否還能作準?
過了一會兒,又有腳步聲往樓上走來,卻是小二端了菜上來。
「虎皮香肉,清蒸竹魚,玉樹黃魚丸,熗炒菜心,雛鴿吞玉絲湯。客官,你們的菜齊了,二位請慢用。」
「好了,吃飯。」看到面前擺放的紅紅綠綠的菜,容韞和饒是早上吃過了飯,仍是食指大動。
美食能改善心情,此話不假。
「清蒸竹魚是這家大廚的拿手好菜,你嘗嘗喜不喜歡。」傅衡給她夾了一筷子魚。
容韞和夾了一點入口,魚蒸得很女敕,竹魚那種特有的清香細滑也保持得很好,汁也調得好,但卻有一點,這魚入口有淡淡的腥味,卻是個遺憾。她看向了傅衡︰「你也嘗嘗。」
除了家里,容韞和也就是那次在蘇府吃了兩餐飯,還有味香居里的職工飯食。而這兩個地方,她都沒有嘗過魚。沒有對比也就不知道好壞,她不知道這魚在這時代煮得是不是算好的。
傅衡看她的表情並不是贊賞,疑惑地嘗了一口,便皺了眉頭看向伺立在一旁的小二︰「這竹魚今兒做的可不像上次,怎的有些腥味?」
小二一呆,看了看桌上的菜,點頭哈腰地道︰「二位公子慢用,我去廚房看看。」
「等一下。」傅衡叫住他,又嘗了一筷子虎皮香肉,放下筷子搖搖頭,「這香肉也欠些火候,應該不是你們大廚做的,你去廚房問問看。」
「是,是。」小二跑下了樓。
容韞和笑道︰「如今店里這般狀況,估計廚師也無心做事,所以這菜做的也大失水準。」
傅衡搖搖頭︰「這菜如果不是大廚所作,估計這酒樓也支撐不了幾天了。拿下它的勝算又大了幾分。」
容韞和點頭贊同。
「怎麼了,大柱?」樓下響起黎掌櫃的聲音。聲音平靜,似是情緒已經平息下來了。
那位叫大柱的小二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傅衡和容韞和都是武功在身之人,听力不比尋常,倒是听得很清楚︰「掌櫃的,剛才客人吃了菜,說不是大廚做的。小人去問了問,這菜卻是大牛做的……」
「混帳,這大牛不過是個學徒,好不容易來一波客人,王師傅和陳師傅就這樣偷奸耍滑,這豈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你去把王師傅和陳師傅叫來,我問問他們是怎麼回事。然後你再上樓跟客人說,今兒的菜打七折,快去。」
有幾人的腳步聲從後院傳來,接著一個高聲響起︰「不用叫了,黎掌櫃。福臨樓出高薪請我們過去,我們今兒來,就是跟您告辭的。人往高處走,您可別見怪……」
……
听了這番對話,傅衡站了起來,走到臨街的那一面窗口,對著下面招了招手,不一會兒,馬雷就上了樓。
「你去叫吳管家來,說這家大廚走了,這店如果不賣給我們。就得賣給李家。讓他帶銀子來,跟這掌櫃的談價,如果價錢合適就買下來。」傅衡吩咐道。
「是。」馬雷轉身離開。
樓下還在鬧哄哄的吵。黎掌櫃責怪兩個廚子沒良心,廚子卻讓掌櫃給他們結工錢,鬧得不可開交。
傅衡嘆道︰「吳管事一打听到這家酒樓的情況,我就來嘗過一次菜,覺得這大廚的手藝還可以,所以本想把酒樓拿下的時候順便把廚師留下。沒想到李家倒來了個釜底抽薪,先把廚子給挖走了。這廚子一走。平州城的酒樓又大多把在他們手里,要想再請大廚,就非得到外地去。」
容韞和卻不說話。把各樣菜都嘗了嘗,這才道︰「一會兒吳管家來,讓他把這叫大牛的學徒留下。雖然手藝還沒學到家,但也有七、八分樣子了。找不到廚子。用他也可以頂上一段時間。」有她的空間菜在,也照樣賣得動。
傅衡點點頭︰「今天盤下店面,我便讓人到附近城鎮去找找。趁這段時間把酒樓關門,好好修整布置一番,倒也不耽擱什麼。」
正說著,馬雷上樓來了,道︰「公子,吳管家就在前面的茶樓里。小人一找便找著他了。他讓小人問公子,您和容公子準備跟著一塊兒談呢。還是只由他出面?」
傅衡看向容韞和︰「你準備如何?」
容韞和笑道︰「談生意我也不懂,卻是幫不上忙。」
傅衡點點頭,對馬雷道︰「等我們走後,讓他來談。」
馬雷應聲而去。
兩人本是吃過早飯來的,再加上容韞和嘗過之後對這菜便沒有了興趣,估模著馬雷回來了,兩人便結帳下樓。
「前面茶樓就是我家的產業,我帶你去認個門,以後有事你可以直接到這里來找吳管家,他平時都呆在那里。」傅衡指著前面道。
「好呀。」容韞和伸頭看了看街面,心里卻有些感慨︰茶樓是收集情報最好的地方;而且傅衡明明沒做過生意,但考慮問題方方面面也很周到。蘇家父子有這行兵布陣、運籌帷幄的好頭腦,有心要爭平州城這一畝三分地,李家還真沒有幾分勝算。
馬車拐了個彎,就停了下來。容韞和下了車,跟著傅衡走進茶樓,就有人迎了上來,把他們帶到樓上一個隔出來的雅間里。容韞和看了看,這雅間的裝修明顯與別處不同,極為隔音,倒是個議事的好地方。
「小人正要起身到悅來酒樓去,沒想到二位公子便來了這邊。容公子第一次來,快快請坐。」吳管家雖然口里稱著小人,態度倒是不卑不亢,言語里極為隨意,看得出他在蘇府地位超然。
叫人上了茶,傅衡便把剛才在悅來酒樓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吳管家道︰「小人這里倒是打听到一個廚子,听說祖上曾做過御廚,手藝不錯,做事也勤勉,就是脾氣有些傲,年紀也有五十六歲了,不願再干這種被人差使的事,只呆在家里享福抱孫子。要請他來,怕是不易。」
傅衡沉吟片刻,道︰「你把他住在哪兒告訴我,我去請請他。能請來最好,要是請不來,也沒啥損失。」
吳管家把地址說了,倒是離城里不遠。
「好了,你去談談吧,酒樓的行情你也清楚,價錢你估模著拿主意,盡量拿下。」把地址記下,傅衡站了起來,轉過頭來對容韞和道,「酒樓這里應該問題不大,趁著今日有空,我去跑一趟,讓馬雷送你回去?」
容韞和卻搖搖頭︰「我跟你一塊兒去。」
吳管家撫著胡子,看著這對年輕人,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他跟著蘇家十來年,是看著傅衡長大的,當初還擔心未來的少夫人是不知事、上不了台面的小家碧玉,卻不想一番接觸下來,發現竟然是個懂經濟、識大體、有膽識、極為聰慧之人。這段時間他還在蘇侯爺面前多次惋惜這樁婚事退的錯誤了。不料才過沒多久,便看見這兩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像是要攜手創業的樣子,看得吳管家不禁老懷大慰,高興不已。
有容韞和跟隨,傅衡當然巴不得。兩人下樓復又上了車,出城向南邊駛去。
到了一個叫雲嶺村的,馬雷一問李大廚,村里無人不知,一人指著一個大院子道︰「這就是李三叔的家。」
傅衡與容韞和向車窗外一看,心卻涼了半截。只見那兩進的院子,青磚黛瓦白牆,看上去甚是氣派。這樣人家的老爺子,在家里含飴弄孫享福還來不及,哪里還肯去酒樓做那煙燻火燎的廚子?
不過既然來到了這里,少不得登門拜訪一趟。兩人下車,傅衡提著在城里買的糕點,敲響了李家的門。
村里人家,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一般大門都不關閉。不過此盡管門開著,傅衡仍有禮貌的敲了敲門環。
「誰啊?」一個老婦的聲音響起,接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裙五十多歲的老婦走了出來。
「你們找誰?」她打量著傅衡兩人,眼楮里有戒備。
「請問李大廚他老人家可是住在這里?」傅衡彬彬有禮地拱了拱手。
「找他何事?」老婦不答反問。
傅衡與容韞和對視一眼,雖然覺得這老婦的態度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坦然道︰「請他老人家到城里的酒樓里幫幫忙。」
「那二位公子請回吧。我家老頭子是不會去的。」老婦說完,沒等兩人再說話,就轉身把門給關上了。
雖然知道這李大廚難請,但卻沒想到連門都沒進就吃了個閉門羹。容韞和搖搖頭,扯了傅衡的袖子一下︰「走吧。」
「等等。」傅衡看了一下手里的糕點,轉身向剛才問路的那個中年漢子走去,拱了拱手,把糕點奉上︰「大叔,我想打听一下,剛才那位可是李大廚的夫人?她為何將我們拒之門外?」
這五味齋的糕點價錢不是一般的貴,那漢子似乎也是個有見識的,看了一眼眼楮亮了一下,手里卻直擺︰「不用不用,不用客氣。兩位公子遠道而來,要不,上我家喝點水?」說完,指了指右邊的院子。
「好,如此叨擾了。」傅衡回過頭,向容韞和招了招手,跟著那漢子進了院子。
這家人顯然不能跟李家比,雖然也是青磚屋,但年久失修,有些破敗,而且格局就像容韞和家一樣,只有一個院子,幾間屋子,不過院子倒是收拾得挺干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