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位綠竹姑娘有希望能治自己孫子的病,但對于自己專業上的東西,李婆子是絕不敷衍的。她撇著嘴道︰「我雖不是廚子,卻也在廚房里做了半輩子的幫廚了,從來沒听說過芭蕉花也能做菜。」
綠竹也不欲多說,笑道︰「一會兒我做出來你嘗嘗就知道了,味道好著呢。」前世她去雲南時,在西雙版納吃過這道五香芭蕉花,至今難以忘懷。現在看到這芭蕉樹,便動起子做這道菜的心思。
兩人拿了東西,一起回到小廚房。見李婆婆子把馬齒莧洗干淨,綠竹道︰「李嬸子,那方子上說,要把這馬齒莧做成糖醋的。那樣味道好,孩子也愛吃。」
李婆子猶豫了一下,訕笑道︰「做多少量,老婆子我也不清楚。綠竹姑娘是大廚,不知能否勞煩您給做一做?」說完,把那盆洗好的馬齒莧放到綠竹面前。
綠竹看看李婆()子,心里微惱。她好心出主意給李婆子的孫子治病,李婆子卻還要這樣來算計她。就算沒有告訴她這府里的規矩,但在山莊里學過規矩她也知道,作為廚子,是不能用主子的小廚房來私自做食物的。
如果她今天一時好心為李婆子的孫子做了這馬齒莧,她們會不會轉過背就去告發她,說她私自用小廚房呢?
「我本來是做菜的,便是幫你們做一做,也沒啥。」綠竹道。可還沒等李婆子和馬婆子高興,她又道︰「不過要動用小廚房的家什。還得公子或張管家同意才行,我可不敢擅自作主。」
李婆子的臉色微變了變,繼而臉上又堆上笑來。干笑幾聲道︰「綠竹姑娘動用一下小廚房的家什,想必沒有誰敢亂嚼舌頭才對。再說,也不光做馬齒莧嘛,您拿回來這芭蕉花,不是也要做的嗎?」。
綠竹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笑容早已不見了,淡淡道︰「如果公子讓我做晚餐。我自會把芭蕉花做給他吃。否則,我是不敢擅動小廚房的。至于馬齒莧,做法我都告訴你了。要不要做,怎麼做,你自己想辦法吧。」說完轉身便要走。
她是想要跟這兩個婆子處好關系,卻也不能被人當傻子。一面被人使喚著。一面還要受她的算計。
綠竹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回過身來看著李婆子,道︰「對了,剛才我忘了告訴你,好像這個鉤蟲病,是會傳染的。這件事,還真不能瞞著公子。李嬸子要是不方便說。一會兒我見了公子,會幫你跟他說。讓他給你休假回去帶孫子的。這廚房重地,要是一不小心把病傳染給了公子,你我可擔當不了這種罪行。」
「李嬸,還不趕緊去拉住綠竹姑娘,求求她。」馬婆子連忙推了推听了這話兀自發愣的李婆子。剛才李婆子和綠竹去菜園的功夫,她可听大廚房的人說了,吳嬤嬤和公子的兩個小丫頭,因為綠竹而被趕出了公子的院子。這位綠竹在公子心里的分量,絕對不一般。李婆子這真要得罪了綠竹,綠竹剛才那話可不是說著玩的。連吳嬤嬤都被攆了,還有什麼人的面子能人得過她去?
李婆子這下回過神來。她雖然不知道吳嬤嬤被攆一事,卻也知道綠竹在公子心里的重量——那是連听雨姑娘都比不上的。綠竹要真到公子面前去告發她,把她攆出去。基本就沒了回轉的余地,當下哪里還顧得什麼面子?
急跑過去一把拉住綠竹,連聲道︰「綠竹姑娘,我人老糊涂,做錯了事,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跟您過不去了。以前的事,都是老王逼著我們干的。這板子也打了,要是再被攆出去,我這真沒臉見人了。綠竹姑娘,您最是心善,就原諒老婆子這一回吧。」說完,又連連往自己的臉上扇嘴巴,「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行了。」綠竹原也不是想要告發她,這鉤蟲病也不是那麼容易傳染。但要想在這廚房里短時間內站穩腳跟,還得恩威並施才行。剛才恩已施過了,無奈人家根本不領情,她要不來點硬的,別人還以為她好欺負呢。
但讓她看看這五十來歲的老人自己打自己嘴巴,她還真看不下去。當下攔住李婆子,道︰「行了,你讓你孫子吃上三天糖醋馬齒莧,看看效果吧。如果效果不好,就去求公子,實情相告。這三天里,記得不要讓你孫子隨地大小便,大便最好深埋到土里去。」說完轉身就走。
「是,是,綠竹姑娘放心,我一定會注意的。謝謝綠竹姑娘。」這一回,李婆子還真生出了一些感激之心,而且也不敢再不把馬齒莧當一回事,生怕惹得綠竹不高興。轉身回到自己的住處,用個小爐子給自己孫子做了一道糖醋馬齒莧,逼著他吃了,這才罷了。
綠竹昨天在鐘玉貴府上出來時,已是傍晚。在車上被蘇成用藥迷暈,再帶回蘇府,在床上好好地睡了一夜這才醒來的。所以此時折騰了這麼久,也不過才到早飯時間。她看看天時不早了,也不回自己的小跨院去,直接去了大廚房。
「綠竹姑娘,您回來了?」吳嬤嬤等人的事,早己在府里傳開了。所以此時蹲在大廚房院子里吃飯的人們,看到綠竹,態度明顯又跟第一次和第二次不同。第一次是綠竹剛到走府,大家只覺得她是一個廚子,是這府里的一個新人,所以仗著自己在這府里呆的久了,伺候公子的時日長,有幾分面子,敢當著綠竹的面開玩笑。
第二次是听雨和老王被打,大家看到綠竹,臉上雖然也有笑容,但眼光更多的是疏離和畏懼。此時對著綠竹,心情又有不同,畏懼雖有。但疏離卻沒了,代而取之的是一種巴結和討好。這位姑女乃女乃,以後絕對是府里的半個主子啊。此時不巴結。更待何時?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綠竹倒也不覺得大家的這份巴結和討好有什麼不好。她本來就想收買人心,此時大家主動湊上來,還真是瞌睡遇著枕頭,正合心意。這一回她也沒把飯拿回小跨院吃,而是端著個人碗。也這麼在院子里坐了下來,跟大家一面聊天,一面吃飯。還一臉甜美地笑容。跟大家寒喧著,又適當地插科打渾,讓大家感覺綠竹姑娘真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可愛姑娘,可比以前那眼楮當在頭頂上的听雨姑娘讓人喜歡。
「綠竹姑娘。我那日幫你買的紙墨好用不?如果用完了。就吱一聲,我下次給你買更好的回來。」周雲也在一旁道。
「挺好用的,謝謝周二哥。」綠竹看看周雲,目光閃了閃。心里想著,這一次她圓滿完成了任務,這有錯即罰,有功即賞,向來是傅衡御下的規矩。她是不是可以提一下。把跟周雲出府當成一項獎賞呢?
當下她便又拿出十二分精神來,跟周雲和周家夫婦套起了近乎。等這頓飯吃完。周家夫婦恨不得把她認作干閨女才好。
吃過飯回到小跨院,綠竹又好好洗了個澡。這剛把衣服洗好晾干,門口便傳來了掃雪怯怯的聲音︰「綠竹姑娘,可在?」
「來了。」綠竹抹干了手去開門。
「唐公子來了,公子一大早出去了沒在家。唐公子說,要見您。」掃雪看著綠竹,滿眼的復雜。
「唐公子?」綠竹一臉的驚喜,「他在哪兒?」
她的話聲剛落,唐寧遠的聲音便在旁邊傳了過來︰「綠竹子,算你還有點良心,沒把本公子忘掉。」
「唐公子,您怎麼到這兒來了?」綠竹伸出頭去,看到唐寧遠正站在門牆處,咧著嘴正朝她笑道。不由得滿心欣喜。她現在是無比的懷念當初在山莊里的生活,現在山莊相熟的故人來訪,自然讓她十分高興。
「怎麼的?我就不能來?」唐寧遠還是那副沒心沒肺樂呵呵的模樣,打量了一下綠竹,見她穿看一身淺綠色的綢緞衣裙,如一朵空谷里的幽蘭,靜靜地開放,比起在山莊總穿著那麼一身藏青色短裙,更顯窈寬身段和雅致月兌俗的氣質,當下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人要衣裝馬要鞍,你穿著這身衣服,漂亮得我眼都看花了。」
綠竹到了蘇府,傅衡便追著針線婆子給她做了幾身漂亮的絲綢衣服。衣服做好的時候,正趕上綠竹到周柔那里出任務,蘇三娘便把她的衣服一起帶過去了。穿著美麗的絲綢衣裙,跟周柔對坐在幽靜雅致的敞軒里,靜靜地品茶,是一件賞心悅目的雅事。所以這幾件很合自己氣質的衣服,綠竹是極愛的。
只是昨日為了扮作丫環,這才穿了一件半舊的丫環衣裙。她一向認為漂亮的衣服應該為自己穿,穿著漂亮的衣服,心情也會好幾分。今天一大早就被燕王妃叫去發作了一通,又跟傅衡生了一場氣,到了小廚房又被李婆子算計,便換了這麼一身衣服,想換換心情。
「多謝唐公子夸贊。」她落落大方地福了一福,臉上笑吟吟地,打量了唐寧遠幾眼,道︰「恭喜恭喜,唐公子近來又發福了。」
唐寧遠瞪起眼楮道︰「綠竹,我表揚你漂亮,你就挖苦我長得胖,太不厚道了。」卻仍是滿臉笑意。一段時間不見,他還真怕綠竹對他畢恭畢敬的,再也不復以前活潑的模樣。
「唐公子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公子不在家嗎?」。綠竹又問。
「想來就來了。他不在就不在,我是專程找你玩的。」唐寧遠道,然後又是一瞪眼,「怎麼的?你就這麼招待客人的?堵在門口不讓人進去?」
綠竹看了掃雪一眼,對唐寧遠笑道︰「一個下人所住的地方,怎麼能招待貴客?唐公子不如去前廳坐著,奴婢過去陪您說話吧?或許您有什麼想吃的,奴婢去給您做?」
唐寧遠平時雖然喜歡開玩笑,像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其實心細得很。一听綠竹這話,他便感覺到她在這府里過得並不自在和開心。他皺起了眉頭看了綠竹好一會兒,這才點頭道︰「好罷。」想想又道,「我還真想吃你做的菜。」
芭蕉和芭蕉花都還在廚房里呢,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綠竹返身鎖了門,往小廚房里去;而唐寧遠則跟著掃雪到前廳去喝茶,一面旁敲側擊近來府里發生的事。
綠竹進了小廚房,卻看到老王呆在里面。看到綠竹進來,他抬起頭冷冷地掃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在一個壇子里不知搗鼓什麼醬。
「綠竹姑娘,今天公子不在府里,中午不用做吃的了。」馬婆子連忙對綠竹道。
綠竹點點頭,道︰「我知道。不過現在唐公子來了,掃雪正伺候他在前廳喝茶呢,說讓我做些吃的送過去。」
「哦,是這樣啊?」馬婆子笑了笑,偷偷看了老王一眼。
這府里以前就老王一個大廚,無論來了什麼貴客,都是老王招待。以前唐公子來,最愛吃老王做的綠豆糕。可這會兒,卻指名叫綠竹做。老王的臉色能好才怪。
雖說要爭取人和,但綠竹從來沒有用熱臉去貼別人冷**的習慣。看到老王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樣,她也懶得說話,看了看案台上的食材,手腳麻利地做了一道魚香酥鹿肉片,一道西湖醋魚,一碗酸筍鴨血湯。
又將芭蕉花洗淨,放入沸水去煮半柱香功夫,撈出放進涼水里濾去澀味再控干水,用蛋清和著澱粉、鹽、水調勻,掛糊逐朵放入油鍋里浸炸,炸成金黃色即出鍋裝盤撒上花椒鹽。緊接著又將芭蕉切成滾刀塊,用雞蛋糊里上面粉用油炸了,然後再炒糖色裹上去。做了一道拔絲芭蕉。
老王和馬婆子早已不作別的事了,只睜大著眼楮,看著綠竹一個人在那里忙乎,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從她手里變出來。不用嘗,單看賣相,便知道味道不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