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唐寧遠剛才打賞那二十兩銀子不算,自己還得再打賞二十兩?
要說不合味口嘛,偏自己剛才還搶得挺歡。既搶得歡,那便是極喜歡那道菜了。人家唐寧遠因為喜歡這道菜,都打賞了二十兩,自己不賞或是少賞了,面子何在?
沒奈何,他只得道︰「烈威,給綠竹打賞二十兩銀子。」
「多謝公子厚賞。」綠竹接了錢,笑彎了眼楮。四十兩銀子啊,一會兒就進了腰包。今早閑聊的時候,她也打听了,像老王那樣的技術人員,專門伺候公子飲食的廚子,一個月的月錢是半錢銀子,也就是一年六兩銀子。而她這一道菜,就得了四十兩賞銀,夠老王在廚房里忙活六、七年的了。
還是人家唐公子好啊,出手這叫一個大方。不像傅衡那鐵公雞,她順利完成了一個那麼大的任務回來,他也沒說賞些銀子。這二十兩,還()是借機擠兌來了。唐寧遠一走,還不知他如何心疼後悔呢。
「對了,公子。我今早听府里的人說,下人們每個月是有月例錢的,對吧?不知綠竹的月例錢是多少錢一個月?」綠竹覺得趁著唐寧遠在這里,把這個問題提出來是最恰當不過的。
「照老王的例錢,五錢銀子。」傅衡只要一看到綠竹拿到錢後那喜滋滋的樣子,便覺得格外刺眼。這丫頭,就這麼想要贖身,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開自己?
「才五錢啊?這樣吧,綠竹。我給你一個月一兩銀子的例錢,你到我府上來做廚子,怎麼樣?」唐寧遠今天尤其不怕死。專門挑戰傅衡的極限。
綠竹看了傅衡一眼,見他兩眼緊緊地盯著自己,卻沒有出聲阻止,想了一想,便點頭道︰「只要我們公子允許,奴婢便去伺候唐公子。」
照她的想法,如果傅衡不同意。一定是第一時間便拒絕。以前,他不也是這麼做的嗎?可現在,他卻一聲不吭。看來因為她的不知好歹,他真的生氣、不願意再留她了。
這樣也好,她還正為既不觸怒于他,又不讓他陷的更深而傷腦筋呢。這回跟了唐寧遠去。也算是去得其所。唐寧遠不是壞人。出手又大方,沒準他家里的守備也沒那麼森嚴,可以隨意出入。跟著他出去,可以賺到贖身錢的概率要比跟著傅衡大得多。
傅衡沒有作聲,便是想听听綠竹的話。這樣的要求,以前唐寧遠又不是沒提過,她可是毫不猶豫就拒絕唐寧遠的。冷不丁卻听到這樣的回答,他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怒氣沖沖地看著綠竹,喝道︰「你想都別想。」
綠竹扁扁嘴。垂下眼斂,頓了頓道︰「那奴婢去做魚。」正要轉身,卻听得傅衡將手里的筷子一扔,道︰「不用做,不吃了。」
不吃就不吃。綠竹挑挑眉,回轉身來站在那里,雖然垂著頭,眼楮卻眨巴眨巴地盯著地面,想著趁唐寧遠在這里,怎麼的再刺激一下傅衡,好獲得自由出入的機會。
唐寧遠卻像是沒看見傅衡的黑臉似的,兀自嘗了幾口西湖醋魚,大贊了幾聲,又嘗了嘗那道五香芭蕉花,奇道︰「綠竹,這道菜我從未吃過,是什麼做的?酥香脆滑,還帶著一種甜香,倒跟那芭蕉的味道有一點點類似。」
「這道菜,是五香芭蕉花,用芭蕉的花做成的。」綠竹道,腦子里漸漸地想出了一個主意。
傅衡見唐寧遠吃得香,想要嘗嘗卻又抹不下面子。想著綠竹反正是自家的廚子,菜園里就有幾株芭蕉樹,哪里想吃了再叫她做就是了——當下便坐在那里,板著臉瞧了不瞧綠竹做出來的那道新奇的菜。
如果換作平時,綠竹一定會給傅衡一個台階下。畢竟這是她的老板,老板高興了她的小日子才過得開心。不遇今天要刺激刺激傅衡,她便裝看沒看見傅衡的黑臉,熱情地對唐寧遠介紹道︰「這道菜,要用熱水淖一淖,把芭蕉花的澀味兒給去掉,然後再掛糊放到油鍋里去炸,所以才會酥香脆。再加上它本身的甜香,便形成了一道很獨特的味道。」
從小到大,傅衡永遠都是一副智珠在握、從容淡定的模樣,也永遠是長輩嘴里要學習的榜樣。他就跟一座大山似乎的,給唐寧遠以無限大的壓力。所以雖說對他的優秀極為服氣,感情也很深。但有機會看他吃癟,唐亭遠還是覺得是這世上最讓人愉快的事。此時見傅衡被綠竹氣得黑了臉,唐寧遠覺得心里實在暢快。他洋洋得意地又夾了幾筷子,連聲道︰「好吃。」說罷,又對唐威道︰「再賞綠竹十兩銀子。」
這話一出,見傅衡的臉色又黑了三分,唐寧違心情人爽。覺得一會兒如果被表兄下點癢癢粉,也算是值了。
「多謝唐公子。」綠竹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眼楮都笑得彎成了月牙兒。誠心誠意地給唐寧遠施了一禮,接過了唐威手里的銀子,然後嘴里趕緊趁熱打鐵地道︰「可惜呀,奴婢不能出去逛逛。否則,如果能有機會嘗嘗京城的小吃,再看看有什麼新鮮食材,奴婢有信心一定能做出更多新鮮的美味來給唐公子吃,」說完,滿眼希翼地看了唐寧遠幾眼。
唐寧遠這些年跟綠竹吵嘴打機鋒,腦袋里的彎彎繞在她的促進下,增長了不少。所以听得綠竹這話,再看她可憐巴巴的眼神,轉頭瞧了瞧板看臉正裝著專心喝茶的表兄,將筷子一放,用帕子抹了抹嘴,站了起來︰「哈哈,這有何難?本公子正好今日無事,這便帶你出去逛逛吧,免得你說得這麼可憐。」說完又轉身對傅衡道,「表兄,我想你不會離了綠竹就沒飯吃吧?今兒綠竹就借我一用了。放心。到了晚上,保證全須全尾、毫發無損地給你帶回來。」
綠竹一听這話,心里暗樂。這個唐寧遠。越來越會說話了。瞧瞧,什麼叫做「離了綠竹就沒飯吃」,「全須全尾、毫發無損地帶回來」。傅衡要是不讓她出去逛街,豈不是真成了離了她綠竹就沒飯吃?或是擔心她的安危,要把她護在羽翼下,不許她離開半步?這樣的說話,對于驕傲的傅衡來說。刺激還真夠大的。看來,逛街的願望,不要再等。今天就可以達成。
然而傅衡能當唐寧遠的大山一直壓著他,不是沒有來由的。這會兒听得唐寧遠的話,他慢慢拿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這才放下茶杯。抬起頭望看綠竹︰「綠竹。你還是我府里的下人吧?」
綠竹垂下眼眸,鼓了鼓腮幫道︰「公子說是就是,公子說不是就不是。」
這是什麼話?傅衡咬了咬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既身為我蘇府的下人,豈有不請示主子,便擅自讓人帶你出府的道理?」
綠竹很無辜地看了他一眼︰「是唐公子說要帶奴婢出去的,奴婢並沒有請求。」
「不是你的請求?」傅衡一副愕然地樣子。然後將臉轉向唐寧遠,道︰「對不住了。表弟。你剛才也听到了,不是哥哥不讓她去。而是這丫頭並不想出去。」
「奴婢並沒說不想出去。只是說逛街的事是唐公子先提出來的而已。」綠竹連忙辯別,「奴婢還是很想去逛逛街的。公子,您就允許了吧。」啊啊啊,她低估了這小狐狸的月復黑程度。
「哦,你這是請示我?」傅衡仍是那副悠哉游哉的模樣。
綠竹沒辦法了,眨巴眨巴眼楮看著傅衡,采取哀兵戰術︰「請求公子允許綠竹出去逛逛吧。」看看,連「奴婢」都不喚了,改喚「綠竹」。
「哼。」傅衡站起身來,瞪了綠竹一眼︰「想都別想。」然後抬腳便往外面走去。烈威連忙也跟了上去。
唐寧遠看著傅衡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這才轉過頭來,很遺憾地對綠竹一攤手︰「對不住了,我幫不了你。」說完站起身來,「行了,沒別的事,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唉,誰叫綠竹命苦呢?」綠竹蹙眉嘆息,轉而又笑看施了一禮,「今天多謝唐公子的厚賞。」
「唉,小事小事。」唐寧遠擺擺手,轉而又苦看臉道,「不過綠竹啊,你知道本公子今天幫你,冒了多大的風險嗎?沒準這回去走到半路,全身都開始癢癢。那家伙,下手很黑的呀!你說,你該如何報答本公子呢?」
這家伙,又開始不著調起來了。
綠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一臉甜笑︰「以後我一定多多研制好吃的甜食,來回報唐公子。」
唐寧遠也知道憑著傅衡那醋勁兒,想得到綠竹更多的報答是不可能的了。當下點點頭,很是勉為其難地道︰「好吧。唉,誰叫我心腸這麼好呢?」一擺手。「走了。」
「唐公子好走。」綠竹把唐寧遠送到院門口,看看他走連了,自己這才離開了院子。
心情卻是無比的舒爽。今兒半個時辰的功夫,就淨賺五十兩銀子。而且據她對傅衡的了解,就那個傲嬌的家伙,今天唐寧遠不提也就罷了,既然提了,他是一定容忍不了她心心念念惦記看讓別人帶她上街的,最終,他一定會披掛上陣,親自帶她上街。
回到了小廚房放了東西,自有李婆子上來殷勤地把東西接過去洗了。綠竹回到院子,一掃原先心中的郁結,看了看書。見一直沒人來喚她做晚飯,她也樂得輕松,將那本《東游記》默寫了一遍,又到大廚房里吃了晚飯,兀自洗澡練功睡覺不提。
接下來的幾天,傅衡不喚她,她也不往前頭去。倒是跟府里的其他人混得很熟,尤其是周雲,在他嘴里套了許多關于出府買賣的情況;又親手給二虎子做糖醋馬齒莧,二虎子吃了三天後,情況明顯好轉,李婆子對她自是感激涕零;她又出錢讓周雲買了些面粉和糖,做了一些古人沒見過的小糕點,塞到最喜歡吃零嘴的馬婆子的手里。
馬婆子知道她不光是受公子的寵,還受唐公子的寵,心里早已有了巴結之意。又見過綠竹的手段,知道她不是一個軟性子可以任人欺負的人。所以對于綠竹的這番好意,頗有些受寵若驚。當下不光對綠竹親熱之極,還逢人說綠竹的好話。而老王這幾天倒被她香甜的小點心誘惑得寢食不安。偏綠竹再不像第一天那樣對他笑臉相對,把東西端到他面前來讓他嘗,讓他沒有台階下。
只得每天看著綠竹跟兩個婆子說說笑笑,吃著點心喝著茶,好不熱鬧,獨自一個人生悶氣。這麼被冷落了兩天,當綠竹又在廚房里烤一種叫蛋糕的東西,一塊蛋糕被綠竹端著放到他面前時,他心里對綠竹的不滿和介蒂瞬間煙消雲散,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笑容來,看得李婆子和馬婆子一個勁地在心里發笑。
第五天吃過早飯後,烈威終于到了小廚房里,喚道︰「綠竹,公子叫你去。」
「好,就來。」綠竹看見他來,也沒有特別驚喜的感覺,將手洗淨,跟著烈威出門。
烈威出了小廚房的院子,停住了腳步,等著綠竹走到他身邊,這才道︰「綠竹,其實公子這幾日一直都很忙。」
「哦,是嗎?」。綠竹看著他,不知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烈威斟酌著用詞,又道︰「昨晚公子子時才睡,為的就是今天能擠出時間來,陪你出去逛街。」
綠竹本就料到傅衡被她那麼一刺,一定會抽出時間陪她去逛街的。但听得烈威這麼一說,心里還是有點小小的感動。臉上露出些惶恐的神色,道︰「烈威大哥快別這麼說,被人听了去,綠竹怕是連命都保不住。公子上街或有事要辦,帶我一道去,不過是順便。綠竹是個下人,可當不起公子特意為我做什麼事。」
「綠竹……」烈威以為綠竹沒听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再挑明了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