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太太這兩天心情很是不錯,逢人便一副笑臉,一改往日里少有言笑的難接近模樣。正出門的鄒家媳婦見著她,上下一個打量,明知故問,「喲,齊嫂子,這是剛從鎮上的綢緞莊回來?」
齊家太太薛氏聞聲,下意識的看了眼夾在腋下包的好好的兩塊緞子。心道鄒家媳婦果然是個眼尖的,面上笑著應,「是啊,正巧路過那邊兒,瞧著兩塊素緞子不錯,就想裁了給家里閨女做新衣裳。」
雖然齊家太太沒說是給他們家哪個姑娘做新衣裳,可是鄒家媳婦心里敞亮。這幾天鎮上的王媒婆進出了齊家好幾回,有幾次出齊家門時眉開眼笑,還冒了不少話,里長李海濱給家里二公子李舒念聘了齊家大姑娘的事情早不脛而走。
「是呀,那綢緞莊子最近似乎都在處理些往年的緞子,我要不是家里頭事多,也想去瞧瞧呢!」言下之意是說齊家太=.==太買的定是往年的舊貨色。
齊家太太頓時心里不痛快,面上的笑也跟著淡了幾分。
齊家本不是這清遠村的人,十多年前才落戶至此。齊家說不得多殷實,只是在初來時于清遠村外購置了幾畝地,雇了佃農照料,每年糧食都有盈余,日子也過的下去。只是來了這麼些年,要說已經融入清遠村,到也不是。因是遠離天子統轄的窮鄉山野,人口並不復雜。換言之,每家每戶都是知根知底的,對于像齊家這種外來戶,因為知之甚少,所以相處中總也帶著些保留,多少有些排外的意思。不過這回,里長竟然下聘齊家長女,大家伙都說齊家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攀上好人家了,但嫉妒也罷,不屑也罷,齊家這回也總算是真正融進清遠村來了。
「大姑娘這幾日到不見出門。我還想讓她幫我一塊兒打幾根絡子呢!」
要說鄒家媳婦心里頭不嫉妒,那可是假的。
不說李濱海這里長一職在這兒就跟土皇帝似的,但就說李家,也算的上是大戶了。李家有兩子,各個看著都是玉樹臨風的好模樣,鎮里肖想著這兩位公子的人家不知凡幾。前年李家大公子適齡婚配,鎮上有適婚年齡的姑娘家可是削尖了腦袋想嫁進去,可偏偏李家聘了鄰鎮方家的姑娘。
今年李家還沒放出風要為二公子婚配,早有不少有心人開始張羅。可到底還是漏算了一著,竟然便宜了齊家。
鄒家媳婦的娘家也有正適婚的姑娘,同時也花了不少力氣打探風聲,巴結李家的內僕外戚,本這一出進行的如火如荼,沒想齊家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得了這便宜。每每想到此,鄒家媳婦別提多不忿齊家的好運氣了。
不過話說回來,村里村外對這齊大姑娘的評價都不錯。脾氣性子好,為人穩重端正,不但懂詩詞會寫字,更別提那一雙巧手打的絡子多讓人贊不絕口。怎麼看都跟個城里頭的大家閨秀似的,不像是一般的村里小姑娘。要說李家會中意這姑娘,也算的上有依有據。
「大丫頭這幾日忙著幫我做針線呢,姑娘家也大了,哪里好天天出門是不?」說起大姑娘,薛氏眯眼笑了笑。
雖然有心保密,但自家姑娘的好事還是傳了出去,這點齊家太太上鎮上走一趟就听了幾分,所以現在對鄒家媳婦也就隱隱得松了口氣,再不像之前撬不開嘴的老蚌。
鄒家媳婦附和著笑了聲,笑容卻是摻了些氣。
兩人沒甚滋味得又閑說了幾句,薛氏因說還要做飯,別過鄒家媳婦回了家。
齊家在清遠村偏東一隅,是一座樸拙的老宅,因著齊家人口簡單,就齊家阿爺,齊家當家,夫人薛氏和兩個閨女,這間小小的宅子也夠住了。
進了家門,薛氏趕不上歇,攜了新買的緞子就去了東屋大姑娘齊洛晴的屋子。
屋里大姑娘正低頭打絡子,桌上放著的是已經打好了的一對攢心梅花絡子,眼下正用蔥綠色的線打柳葉絡子。
齊家太太看著大姑娘手腳伶俐的模樣,滿意的點點頭,出聲讓她歇息一會兒,「這幾日綢緞莊正在處理一批尺頭,我看著這兩緞不錯,就買了回來,明兒給你做兩身衣裳壓箱,你看看這顏色如何?」說著就將藕粉色和牡丹色的兩緞子展了開來。
齊洛晴放下手里的活,湊眼去看。鎮上綢緞莊子處理的緞子大多是去年的貨色,雖然是陳年的料,但單看也是很新的,一點不顯得落時。這兩塊素緞子還帶著暗紋,細細看去,好看的不得了。齊洛晴心里歡喜,嘴角帶笑,「好看,娘的眼一直都利。」夸贊的話讓薛氏眼角也帶了笑。
拿著緞子在齊洛晴身上比劃了幾下,娘倆兒商量著要做什麼樣式的衣裳。今兒薛氏帶的錢不多,所以只買了這兩緞子,眼下跟閨女商量著不免想還是得抽空去錦繡閣買些細布,該給齊洛晴添置兩件小衣。
「要不明日,大丫跟娘一道去綢緞莊子瞧瞧,挑些合你意的布匹。李家不比咱們家,這穿度啊也不能像往常,徒讓人家看輕了。」薛氏叨著,再望手里的兩段緞子,便覺得不太滿意。
「嗯,听娘的。」薛氏的話也正合齊洛晴的心思。
「哎呀,去過綢緞莊子要不也去趟首飾鋪子,我們大丫這耳垂子一看就是有福的,也該配對金墜子給陪襯著。」
齊李兩家的婚事,本來就是齊家高攀。對于女兒嫁妝這一塊,薛氏計較著怎麼也不能寒磣。特別是李家已有大媳婦方氏的前車。今天薛氏去鎮上就是去找王媒婆的,在王媒婆那里下了番功夫才弄到了當初方氏陪嫁的嫁奩單子,雖還沒細細看過,但掃目幾行也知當初方家確實用心。
有方家在前,齊家如果不用些心,以後不說齊洛晴在李家恐會讓家中長輩看輕,怕就單是嫁奩單子傳出去也要叫外面的人笑話了。幸而齊家在清遠村這麼些年也略攢了些薄財,嫁閨女應是不愁了。就等晚上一家人聚齊後好好跟家中兩位當家商量合計。
等說完明日的安排將緞子收放好,時辰已到該做飯的時候了。
薛氏說要做飯去,齊洛晴也放下手里的線要去幫忙。薛氏忙攔了下來,「你還是多打幾根絡子吧,要用到的地方多了去了。」以後齊洛晴嫁到李家去,那就是正正經經的少女乃女乃了,進出廚房這種事最好還是少干,免得沾了油煙氣。
想到這里,薛氏不免又想到了小女兒齊洛藺,早上出門時候千萬囑咐了小女兒讓她一塊兒幫著大丫頭打絡子的,怎麼這會兒只有大丫頭,卻不見了小的。
齊洛晴听了薛氏的詢問,解釋道,「二丫和阿爺出去了。」
齊家老爺子在家閑不住,總是愛出去,或者是鎮上听說書先生說時下的新鮮事兒,或是去鎮外頭小河邊釣魚改善家里的伙食。而齊家的小女兒則大多會伴著齊老爺子一塊兒出門,也是個在家閑不住的主兒。
聞言薛氏嘆了老大一口氣,對于小女兒那皮猴子的個性無奈的緊。要不是齊家老爺子寵著,她這個做媳婦的又不好拂逆老人家,她早就想好好管束了。好歹小女兒今年也十四了,明年及笄也該說親了,誰家願意娶個這麼野的媳婦?
「知道做什麼去了嗎?午膳可回來?」
齊洛晴點點頭,「阿爺去听新書,沒說不回。」一般沒特意交代的,就代表齊家阿爺是要回來用午膳的。
嘆過氣,薛氏還是去灶房里準備飯菜,齊洛晴則留在屋子里繼續打絡子。齊家雖然是小門小戶,但家里的規矩也是有的。這頭一條嘛,自然是要照顧好齊家老爺子的三餐。
只不過這頓中午飯等了許久,最後只有薛氏和齊洛晴兩人吃,齊之禮在鎮上謀事,午膳從不會回來。而齊家老爺子和齊洛藺竟也是不回來。薛氏腦的又是一通的唉聲嘆氣,心里想著等小女兒回來後,一定要好好管束管束她。再讓老爺子這麼胡亂寵下去,小女兒真該沒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