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的厚簾掀起,里頭的談笑聲清晰的透了出來,蕭承羨還沒見到人已然先一步听到那清脆而又柔和的笑聲。
跨步入內,只見齊洛藺正對著許清渠笑的眉眼彎彎,素手反擋在咧著笑的唇上,神情松快。一襲略舊泛白的天青色曲裾,比起府里幾位華衣錦服的,反而顯得她淡然的出塵。
沒怎麼見過她幾面,更談不上見她笑,此時看來彷如是在看一幅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美好畫卷。
蕭承羨多看了一眼才不動聲色的挪開了視線。
幫著掀簾子的吳媽媽听見齊洛藺的笑,心跳如擂,只覺得烏雲罩頂,心里對多嘴多舌的心蕊忿忿不已。太過忠心的奴僕有時候並不真是好的。
與之相反的則是站在吳媽媽身後的心蕊,她眼中的雀躍,面上壓不住的興奮都在在收入了芍藥的眼里。只不過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芍藥也覺得沒法,只能悶聲不吭。
蕭承羨沒入暖閣前,里頭的兩人就听到了聲響。這會兒已經算是有了準備,見他進來了才各自起身對他行禮。
原本幾個下人設想中的質疑、惱恨甚至暴怒都沒有發生,蕭承羨受過兩人的禮後,就徑自對著許清渠說話︰「不是讓你去我那里等著嗎?」。原本今日喚了許清渠去十八甘鷺洲有話要說,可等蕭承羨趕著時辰回到府里卻從管事方嵩那里得知許清渠去了柳曲院,並托話說讓蕭承羨去柳曲院坐坐。所以他才冒著雨又走了一段路來到了不曾踏足的柳曲院。
「難得出入趟後院,光在你那里枯等誰知道要等多久,不如來柳曲院坐坐,你瞧這時辰過的可是快。」
蕭承羨沒話反駁。瞧這叔佷倆聊的這麼歡暢,看來時辰確實極好打發。
「王爺請坐。」趁著許清渠說話的當口齊洛藺已經起身讓了自己座,並示意蕭承羨去坐。自己則轉身走到了一旁的錦杌旁,同時喊站在門口處的吳媽媽,「吳媽媽,屋里熱水沒了。」沒熱水,不能沏茶。
吳媽媽還處在怔愣中,听這聲話領會了意思,忙應了聲,返身直接喚了心蕊去沏茶,又讓芍藥進暖閣來候在一旁。
兩人雖都不明白為什麼蕭承羨見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沒有絲毫的微詞,但風平浪靜可比之狂風暴雨好太多了。
蕭承羨就著齊洛藺讓出的座坐下,又示意許清渠同坐,而後齊洛藺才緩緩落座在錦杌上,注視著同座的那兩人。
許清渠賴坐一下午,原本被雨水打濕的衣衫早就被暖閣里的暖意熨干了。此刻看著蕭承羨衣衫上深深淺淺的玄青色,不免笑了句,「上京近幾年可沒下過今年這樣久日子的冬雨了。」
蕭承羨嗯了一聲,「幸好已下過場雪,不然這年節有的忙碌了。」
都說瑞雪兆豐年,要是入冬不下場雪兆豐一下來年,當今聖上必定會大肆的祭天拜地。恐怕自年初四至年十五的十多日里,各式祭禮斷不會少。在平民百姓看來是聖上賢明,一心為社稷。可在百官心底可不這樣想,祭祀可是一件勞官傷財之事,對,並非勞民而是勞官。
蕭承羨離了上京兩年,已有兩年不曾參加過各項祭祀之事,也是有些賦閑慣了。如今已有瑞雪下過,想來今年過年也可以輕松不少。
一個話題才說罷,沏了茶的心蕊端著茶盞快步而來。在看到暖閣里一派平靜的氛圍時,心里大大的惶然。難道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心中期待的事情似乎並沒有發生,心蕊心里燒的燎燎,可有府主人在,又不敢表現出來,只有強憋著退到了一旁。
再有幾日就該過年了,今年蕭承羨既然留在京中,少不得又要去宮里參加年宴,喚來許清渠不過是要同他說一聲︰「除夕年夜,你隨我一同進宮赴宴。」
許清渠听著自然是驚訝不已,皇宮的年宴,不是等閑人可以參加的。而他許清渠,自然是沒有這個身份去的。
在陪伴蕭承羨這麼多年的時光里,他只陪過蕭承羨去赴過一次宮宴,那次是新皇登基的頭一次年宴,也是蕭承羨沒了父母後的頭一次只身年宴。
只有那一次蕭承羨因恐懼不敢只身前往,所以他只得冒著大不敬之罪緊緊的陪在蕭承羨身旁。這之後的蕭承羨不管面對什麼,都不再露出過任何恐懼的心思,也不再需要許清渠陪同參加宮內的任何宮宴。
怎麼今次又讓他一同進宮呢?況且,蕭承羨能保證宮宴里有他的座位?
對于許清渠想的這些,蕭承羨都一一有所解答。雖然許清渠並無官職在身,但以才示人的許清渠在上京的名頭也是響亮,隱隱有儒者之尊。所以當蕭承羨說要在宮宴中為許清渠加個座位時,並沒人反對。
許清渠听過就沒了疑問,應下了年宴的事情後,話題由許清渠引到齊洛藺身上,「年初三戶部尚書夫人在府中辦下賞梅宴,邀了京內大半成的夫人小姐一同前去,前兩日帖子也遞去了玲瓏院。」
蕭承羨靜听著許清渠說的,心里細量他的意欲為何。
許清渠故意打頓了下,眼見蕭承羨不說話,便又順接了下去,「我想著能否托了玲瓏院江夫人一道帶著洛藺去見見世面。」戶部尚書夫人的母親與江梓琳的母親乃是一族姐妹,所以這請帖總不會漏下江梓琳。
耳听著許清渠說起賞梅宴時,齊洛藺便有些意動他接下來可能說的話。果然,他就說了要讓她去的話。
蕭承羨趁勢看了齊洛藺一眼,似乎有些明白許清渠的意思。
而許清渠也不嫌話多的解釋了起來︰「像洛藺這個年紀的姑娘少則也結交不少千金貴女了,趁此機會,也讓她去看看,交上一兩個朋友或是見見世面也好。」
許清渠想讓齊洛藺扎根上京的用意一直都不曾掩飾,想她留在京內,想她婚配京內世家子弟,這些蕭承羨都已經听許清渠說過了。
難得許清渠會有這樣的心思。所以就算齊洛藺是齊佬的孫女,他也就睜眼閉眼的忽略了。覺得許清渠的所想所願都不是什麼難事,蕭承羨幾乎不多想就應下來了。
許清渠心里肯定蕭承羨不會反對,但見他應下了,還是很開心的喚齊洛藺謝過蕭承羨。
齊洛藺听話的對他謝了一禮,對于聚集了大半成世家婦貴女的賞梅宴,也是有些興趣的。
說過年宴,說過年後的賞梅宴,蕭承羨又與許清渠說了其他零零碎碎的事情,多是圍繞著即將來臨的新年而衍生出的事情。
齊洛藺並著三個候著伺候的人只能是旁听者,听的明白便仔仔細細的听,暗暗消化在心里。而那些听不太懂的也稍稍記了些。
短暫的白晝過渡至夜不過只一瞬,本就不怎麼亮堂的白日染了墨色也沒讓人有多大感覺。
等蕭承羨和許清渠反應過來時辰已經不對的時候,早已經到了傳晚膳的時候。
蕭承羨想著要不離去,許清渠卻打定主意再多賴片刻,耳畔還有雨勢潺潺之聲,便商量著問他,「晚膳不如就在這里用了?看這雨還沒停歇,何苦奔來跑去。」
看他似乎是不想走的,蕭承羨只好多陪他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