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服喪日車輪轆轆。寶馬香車雕滿路。
凌勻昭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如飄在雲里,溫暖異常。她蜷縮著身子,貓兒一般。只听得耳畔傳來一陣痴痴的笑意。
「醒了,卻還貪戀?」
這聲音,溫潤如水,這般熟悉,她倏地睜開了眸。
「九……督軍?!」看清他的面容,環顧四周,怪不得這般柔軟,原是半躺在他的懷里!
倏地面羞如火。她欲意坐起身,卻被他修長的手一掌按下,他的眸子,清澈明亮。
「再躺會,等入了城,再起身。這是命令。」
凌勻昭滿是詫異。
「不必驚奇。我沒有幫到你,很遺憾,我虧欠與你。」他的眸色一暗。「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逞強,我是你的摯友。」
她的眼淚,倏地滑落,如絲如珠。
「沒有,與你無關。你尚不會武。」她輕搖著頭,緊緊地咬著唇,青紫泛白,「都是我的錯,沒能保護好爹……」
唇上貼著他柔軟的指,「這是天命。想哭就哭罷,別再壓抑自己了。我陪你。」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宛如哄孩童。
「只這一次,就讓我哭一會兒,一會就好……」她囁嚅著,痛哭流涕,悲傷欲絕。
緊緊地攬著她,神色復雜。「凌勻昭,乖。」輕撫上她的發。
康太平微眯眼眸,俊臉清秀。記憶翻江倒海而來。
那日,隨軍入了軍營,他便以出游為借口,閃身離開。他要去見一個人——魅甲。
「主子,前任魅甲在斷龍崖囚禁了凌杰。前去營救?!」
「那些作祟,用不著本尊出手。這場陰謀,凌杰注定是犧牲品。」他的眸色有一些復雜。
「虎符會落入他們的手中?」
「這就要看,康泰安想不想奪這江山。他似乎很早對我有所覺察,不止是康太永。我們要想好萬全之策。」
「可是,虎符如今還毫無下落。」
「有。在凌勻昭身上。」他篤定地說道,「而且,凌杰定不會輕易暴露虎符。」
「主子為何這般篤定?」
「推測而已。」
「等凌杰劫數已盡,再去現身。斷龍崖里,有其他秘密。那些才是最重要的。」
「遵命。」
之後,一切妥當,他回了軍營,便听得凌杰之死的消息。前往棺槨審視,卻見棺槨內,竟然空空如也,尸骨無存。僅有的一身軍絨,金片粼粼,宏光閃耀。
凌杰的尸體,竟然消失了?詢問左右,得以知曉,凌杰的尸身被毒藥侵蝕,化為灰燼。
「呵呵,這是甚毒?!分明就是蝕骨散。」他輕笑著,許久凝視著上等紅木做的棺槨里的壽衣,譏誚道,「這些愚昧低賤的人啊,無知,才是你們最好的活法罷!」
熟悉的城池,熟悉的城門,熟悉的守衛,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行人,熟悉的攤販,熟悉的酒樓,熟悉的梧桐,熟悉的院落。唯獨,她已不再熟悉。
凌勻昭掀開香車幔帷,目睹如空。眼神清清淡淡,毫無雜色,毫無情感。人活著,尋求的究竟是何物?她竟不知道,自己活著究竟是為何。意志開始消沉,無所適從。那書,無疑是告知她謎底的唯一線索,在得知一切事情之前,她必須振作起來!而且,爹的死,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幕後人?!似乎有一場未知的風波,即將逼近。
康國二十三年秋,康國大將軍凌杰,剿殺冷國殘寇,為國捐軀。皇上聖明,特加封為平定侯,謚號贏勝。
秋風蕭瑟,洪波涌起。浩浩湯湯的服喪隊伍,白衣素裹,蜿蜒曲折,趨于逶迤。雲城上下,舉國哀憤,痛徹心扉。
街道兩側的百姓,均腰系白繩,以示祭奠。前去吊唁的官員,數不勝數,門庭若市。靈堂禮畢,眾人前往安息之所。凌勻昭一襲白衣,面無血色,素面朝天。身後是追隨凌杰的兵卒,凌府隨從下人。百姓惋嘆,赫赫大將軍,竟然家眷無幾,除卻清秀俊美的兒子凌勻昭,別無他眷。
忽地,涼風乍起,枯葉漫天,睜不開眼。眾人皆用手臂護住眼眸,仍舊無法看清形勢。服喪隊伍,全都亂了。
拉棺槨的白馬嘶鳴,飛蹄亂踏。白色的青霧之中,呈現出一抹黑色的身影來。
「王……伯?!」身後的小水大聲叫嚷出聲。
凌勻昭一怔,只覺得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暖流,淚如泉涌。
然。
「勻昭,你為何一身白衣?是為誰戴孝?!」
「王伯,我爹……他……」
身著黑色夜行衣的王客,一臉疲憊地走近,步伐如鐐銬般,瞠目結舌,難以置信。「怎麼可能?!老爺……他……」他的眸內溝壑,起起伏伏,震撼不已。
忽地大喝一聲,大掌襲向他的後背,「你這個不孝子!為什麼沒有好好地保護好老爺!」
「王伯,你別怪公子了!公子已經很難過了!」小水急忙攔住了他襲來的手掌,他屈掌而握,背于身後。疾步行至棺槨前,伸長手臂一揮,之間風起雲涌,棺蓋倏地翻轉騰起!
眾**驚。凌勻昭的眸子,頓時染上了晦澀。
「老爺的尸體呢?!」王伯忽地大吼一聲,長嘯陸離。回眸憤恨,血色的眸間溢滿了悲憤之情。
服喪的隊伍頓時人仰馬翻,大驚失色,竊竊私語。
凌勻昭只覺得晴天霹靂!「什麼?!」她飛身躍起,行至棺槨前,臉色頓時鐵青,唇角發紫,顫抖著,未能著一字。
仰天長嘯,地動山搖。
一旁的酒樓里,一個蒙面女子嬌俏而坐。目睹一切,娥眉蹙顰。
「主子……」一側的女子,粉色羅裳,面色鎮定,卻也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愁容和擔心。
「世事無常,她尚安好。」聲音嫵媚,婉轉動听,飄飄裊裊。他低低地動了動唇,輕聲耳語。
「可是,您前些時日……」心兒欲言又止。
「心兒,我做事一向沒有理由。你何必執著于預言,且,我根本就不會丟下這未了的使命!」
「是,主子,心兒明了。咱們去看向北吧,他最近扮作你,受了不少委屈。」
「等這些人平息之後罷。」他淡淡抬起眸,看著樓下臨街的一行白色作亂的影子,微微擰起了眉。
許多圍觀的百姓,積聚過來。一至嘆惋,凌杰將軍之逝。偶爾有幾個形影可疑、面容獨特的人,隱藏其中,不是高處,尚難覺察。凌勻昭與王客相互凝視,一個哀怨,一個悔恨,不甚當初。
「心兒,這段時日,可把你的行蹤透露出去?」
「回主子的話,萬無一失。」心兒佯裝喝茶,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