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刺君者「時機到了罷。」凌勻昭與康泰安漫步走出了柳春苑,眾位賓客早已迫不及待地前往街上,去觀看阿男姑娘的露天場。此時兩側的人影稀疏。
「嗯。你且等我,我去去就來。你自己小心些。」他定定地看著她,眸內深情。
「去吧,我有馭雪劍,你可知我如今可是八成劍術,你已傷不了我。」她輕笑著,發自肺腑,卻非炫耀,極盡自然。
「我倒希望你,一如從前。」他輕笑著,唇角微彎,笑容中似乎夾雜著些異樣,不待她費思量,他已轉身離開。
凌勻昭輕嘆一聲,前往人流暗涌處。喧嘩聲頓時如斷線的紙鳶,愈見低沉,悄無聲息之中仿佛醞釀著巨大的爆發。她一襲素衣,玉樹臨風,遠遠地看向深色的蒼宇之中,那帷幕里閃爍的晶瑩,宛如蛟人的淚珠。那一滴淚珠逐漸變大,緩緩滑落,劃出優美*的弧線,徐徐地落在帷幕之上。
幕台底下的賓客被那一抹粉紅的身影驚艷住。唏噓全無。花雨簌簌而落,琴聲如波痕流轉,悅耳動听。琴魔清心,隨君撫弄,伴隨著錚錚而鳴的弦樂,一股幽幽然淡雅的香味,徐徐飄散,醉人心脾,引人入境。
凌勻昭只見木台上的女子身材高挑,輕舞衣袍,修長的指尖輕輕撥弄,宛如一朵妖冶之花,徐徐綻放。漫天遍野的花兒在她的身旁舒展開來,她一襲粉女敕的女袍,墨發四散,耳後隨心倭髻,玉蘭綴簪,腰間環佩叮當,碧色束帶飛揚,袖袍清風,溢滿暗香。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男子,一襲青衣,玉墜遙遙,身影頎長,魅惑十足。她只覺得好生熟悉,好生熟悉,她歡快地笑著,提著裙裾,奔向他的懷抱,撲進他溫暖的懷里。在他的懷中磨磨蹭蹭,貓兒一般,感受他的氣息與溫暖。繼而抬首,羞紅的面頰,宛如桃花。卻見他的面頰,竟是帶著銀色的面具!
她倏爾一怔,從臆夢之中驚醒,環顧四周,只見四維的男人皆沉浸在如夢似幻之中,如痴如醉。猶記得上次阿男的琴魔,她並沒有中境,因著那琴曲要對付的是男人!而這次,她竟然也沉浸其中,差一點不能自已!這個妖女!她的眉目凌冽,卻只得靜觀其變。視線繼續追隨幕台,卻見粉衣如常,豐潤妖腴,卻不見縴細的手中撥弄的琴弦!
何止是琴弦,「她」的手中,豪無他物!那竟是……無琴之音?!
她徹底驚愕,卻見那視線所及之處,幾位雅座之間,端坐著一個男人,他的身後還站立著四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負手而立,貼身護佑。凌勻昭只覺得熟悉,定楮一看,頓時因著震驚,而目眥盡裂!
「皇……皇上?!」那赫然端坐著的,竟然是康國的天子!他,果真是來了?!
看著他出神的模樣,似在回憶往昔。她的心頭一悸,這個男人,當年與「天下第一美人」的娘親,有染?!
猶記得,在攻打冷國之前,凌勻昭各種辦法用盡,才使得凌杰答應她以隨身侍衛的身份,帶她入宮「游玩」。在御花園里,她獨自觀賞之時,遠遠地看到了從前殿里下了朝的皇上,一襲英氣,威武非凡,面容嚴峻,一絲不苟。想來自古帝王皆是如此,因著印象有些深刻。如今因著琪兒的事情,料想到是沖著康皇來的,果真是在阿男場上?!
還在她思量之中,便有一道窸窣之風迅猛而來。她回首,抬眸,凝眉,便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手持一把尖銳鋒利的銀劍,踏著銀色的寒氣與晶瑩的月影暗光,凜冽而來!
「有刺客,保護爺!」老安子不男不女的尖銳之聲刺破蒼穹,頓時驚醒了沉浸在琴聲索締造出來的夢幻中所有人!跟在康皇身後的四侍衛,銀劍出鞘,魁梧的身姿頓時擋住了黑衣男人的攻擊!
只听得 當一聲,劍聲清脆,力道極大,微有轟鳴。台下賓客前一刻還浸潤在憧憬與希冀之中,下一刻,便恍如隔世,跌入劍戟錚鳴的惶恐之中!
一襲粉衣的冷一人早已閃身退居一側,琴音不知何時已然消無,稍有幾個有些功夫的公子哥,並沒有抱頭鼠竄,而是一躍上台,竟然把他護在身後!
「阿男姑娘,我們來保護你!」
「呵呵,」他唇齒輕笑,額首微蹙,「真是有心呢,勞煩你們了。」話音方落,指尖輕點,幾人便相繼向前倒下。
黑衣男人以一敵四,他雖是身手高了一籌,與御前侍衛相較量,且是四位,卻毫無勝算。劍戟生風,在他滿心行刺的過程之中,無意之中也傷了皮肉。
冷一人冷眼旁觀。來者並非向北,他連袖中的畫軸尚未以舞曲的方式展現出來,他要給那狗賊不止是精神上抑或是身體上,以致命一擊!
然。
听得琴曲錚錚,康泰平與冷秋已然漸入佳境,似有情愫暗生。兩人皆沉浸在簫笛之中,不能自已,渾然忘乎所以。卻有沸反盈天之聲傳來,有驚嚇,有軒昂,康泰平微眯著眸子凝神,有了光彩,一把推開早已纏在自己身上,細膩的唇吻著自己脖頸的冷秋,起身整衣。
「平公子!」冷秋的聲音極盡委婉,惺惺憐憐,魅惑至極。康泰平衣衫整頓,回眸一望,眸色清冷,全然沒有了方才的沉醉。方才,他在冷秋的誘惑下,乖乖地束手就擒,冷秋坐于他的腿上,縴手伸進他的懷里,他都是一直在迷醉,面對此時他的倏然離去,她竟是疑惑,方才的迷醉,是真的因著自己的魅力?亦或是,這簫笛?!
冷一人閃身在帷幕之後,盯著黑衣男人,猜測其身份以及幕後指使。他的眸光一閃,見凌勻昭正在幕台之下,與他相對的地方,渾身劍氣閃著熒光,伺機而動。
昭兒,要去護住那狗賊麼?!也是,她與這狗賊的牽扯,她尚未理清罷!那麼,究竟要不要讓她理清呢?理清了,對自己有甚好處?!唇角愈見清揚。
凌勻昭眉宇蹙顰,她定定地看著隱藏在幕後的頎長的男子的身影,不知不覺有一抹詭異之感涌上心頭。這被帷幕遮掩得朦朧的背影,為何有一抹恍惚?!
忽地,幕宇翻飛,紅色妖冶的昏暗的燈火之下,竟然又飛出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男子來。凌勻昭見得,心頭忽地一跳,見那身影,不似銀皮那般瘦弱。與其說是瘦弱,到不如說是縴長。這時候,還不見康泰安回來,她已然站立不住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與逃離的人群,相悖離的方向,踽踽獨行。康泰永緩步輕揚,遙遙止步。他唇角勾笑,陰鷙濃郁。是時候了麼?他盯著從座位上起身而立、躲在老安子身後的驚慌失措的男人的容顏,眉眼斜睨,唇角輕哼。
「還挺硬氣呵,就那般不輕易闔眸、將這天下拱手讓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