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是交代一些支線的前因後果,不訂也不影響看劇情的,大家隨意)
暮色中,九嶷山林深處,千古的安謐被一種古怪的喧囂之聲打破,驚飛的鳥掠過枝頭,將樹梢壓得輕輕顫動。
「咦?」一個悠揚婉轉的聲兒,如同山間纏結流轉的雲氣一般飄渺。
林葉「窸窸窣窣」地一晃,闊大的芭蕉葉下露出一個縴巧的身影,是個靈秀的少女。
少女頭上包著綴了銀色花片的藍布,耳上懸著一對不小的細環,赤足踏在山間,腕上和踝上數對細銀環,隨著她的腳步不時發出泠泠脆響。她身上半舊的藍布衣裳,襟口斜斜簪著一朵艷紅的鳳仙花,衫子襟下和袖緣俱是一排又一排的各色刺繡花紋,如毒蜘蛛似的五彩斑斕,腰間一條拖著流蘇的腰帶更是色澤繽紛,垂一只巨大的金色銅鈴,斷續的錚錚鳴響仿佛巫師招魂時伴唱的詭~異音樂。
少女望向嘈雜之聲傳來的地方,水靈的大眼一眯,眉頭也蹙成一彎黛色峰巒,姣美的面容不覺流露出幾分凶煞。
她面前的樹影再一晃,一個衣衫襤褸之人從高處躍下,踉蹌地落在一處灌木叢內,臉上被劃出幾道血痕來,那人卻像是不覺得疼,急忙手足並用地爬起來,一邊回望來路,一邊尋找地方躲藏。
他顯然沒有發覺葉影下的奇異少女,走了幾步,驀然一扭頭。看見滿目的雨林里半隱著一個俏麗若妖的少女,頓時嚇得微微一怔。
少女見這人滿臉的胡茬和劃痕,一張臉比貓兒還花。忍不住格格笑出聲來。
這笑聲清亮悠揚,如同山溪一般,在叢叢林木之間遠遠蕩出。
那人顯是急了,暗嘆一聲,也不顧自己身上多處傷痕,仍往灌木叢生處亂鑽。
「誒,等等!」
不過少女還未來得及追上前將那人扯住。又有兩人落在了方才那處草叢內,濺起不少碎葉。
少女嫌棄地將手腕上沾染的草葉撢去,一扭縴腰。眉頭蹙得更緊。
這後至的兩人,一人手中拿著銅劍,一人是柄短短的鐵匕,兩人均面色不善。用族里人的話說。這就是那些凶惡的中原人。
這兩人,正是前來追捕那名逃離的斥候的劍衛,衛矛和洛。
兩人看到面前打扮奇異的少女,也是一怔。
這麼個嬌俏少女本不足畏懼,然一眾楚貴族退入甌越一帶後,為了能夠安居在此,三令五申地下過命令,萬萬不可得罪了此地的蠻族。何況如今秦軍已壓入甌越,正是要聯合百越一道抗擊秦軍之際。他們更不敢得罪面前的少女了。
洛飛快地向四周環顧一圈,葉影幢幢,卻沒半個人影,料想面前的蠻族少女不通楚語,忙收起短匕,向她躬身一禮,喚了衛矛,「斥候不在此處,且往山之陰尋覓。」
少女抱臂,瞪圓一雙大眼,見那兩人消失在交疊的樹葉背後,才蹲子,曬得有些微黑的臉蛋上漾起一抹極甜美天真的笑,縴手拍著身旁一堆茂盛的灌木,銀鐲子泠泠作響,清脆的聲音比鐲子的聲音更好听,說的卻是不流暢的楚語,「誒,那兩個人走啦,快出來!」
灌木晃了幾晃,露出一雙驚訝的眼眸,那躲過一劫的斥候從樹叢里站起,拍去身上的碎葉和塵土,將襤褸的衣衫聊勝于無地攏一攏,「不知妹通楚語。」
他是解憂安插在九嶷一帶的斥候,平日常與附近的山民接觸,這些山民之中,除了流寓至此的流民,便是當地百越族之人。與蠻族人打交道,他自有一套法子,厚著臉皮套近乎便是一種。
眼前這少女藍布衫、爛銀鐲,十指尖尖上染著艷麗的鳳仙花汁,露出半臂的麥色小臂上繪著奇特而詭異的花紋,腰間銅鐸、竹簍,頭發也不束,只用幾條五彩斑斕的布條打成了細細的小辮,必是有苗氏的女子無疑。
據說有苗氏乃是驍勇善戰蚩尤的後裔,族中世代以女子為尊,那些在中原人眼中既神秘又可怖的煉蠱之術,亦是傳女不傳男,別看面前這少女弱質縴縴,誰知道她那小巧的竹簍里頭蓄著什麼面目猙獰的毒蟲。
這斥候心里雖然忌憚,但他知道百越各族俱是熱情爽利的性格,若是流露出丁點忌憚之色,會立刻招來禍端。
「自然懂得。」少女顯然為此感到驕傲,腕上的銀鐲搖得響個不休,清脆的聲音與腰間的銅鈴交相輝映,明亮的眸子霎了霎,「阿郎因何至此?那兩人似是楚人,阿郎亦是楚人,為何持劍追趕?」
斥候一怔,敢情這苗女覺得,同是楚地人便不會自相殘殺,真是天真得令人不知說什麼才好。
少女見他出神不答,小嘴一扁,捉著腰帶上長長的流蘇線,一手反反復復地揉著面頰,「阿郎從何處來也?阿母雲,有秦人要來,秦人個個是山中的花斑虎,要吃人呢。」
斥候雖在逃難之中,一心又牽掛著仍在九嶷山上的解憂,听了少女這文法毫無輪次的話,還有一口歪歪扭扭的蹩腳楚語,卻也忍不住笑出聲。
秦人乃是虎狼之師,秦軍攻下巴蜀兩國的事情才過去百十來年,現在百越北方的天然屏障,強大的楚國也被秦軍攻破,身在甌越一帶的百越族人自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且百越民風未化,比楚地更為崇尚巫卜,且弄得更加神秘,懼怕秦軍之下,族中主管巫事的人自然會編出各種傳言,將秦人喻為洪水猛獸,激起族人的恐懼和憤慨。
原來這俏麗的苗女是在擔心這個。
恰好他才從洞庭那里來,對于秦軍出兵百越的事情所知甚多,當下也不遮掩,盡數說與這苗女知曉。
少女對斥候也十分友善,不僅因為他說的那些解了她心頭的恐懼,更因為她認定了方才拿劍的那兩個人不是好人;根據壞人的敵人就是好人的理論,面前這個狼狽的男子,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
再者,斥候竟說,他與那醫憂相識。
這附近的山民自然都知道醫憂的名頭,還有不少多情的苗女為那少年醫者懷春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