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戲是她和顧清的對手戲,見他已經上好了妝獨自一人坐在那里,她小腿肚風中凌亂了一下,抖了抖。
似乎,剛剛表過態,還跟他鬧得那麼不愉快,現在又過去找他,不太合適吧?
顧大神,該不會一氣之下把她拍死吧?NoNoNo!他肯定是冷冷的看著自己,陰陽怪氣的說「像你這種人,沒有演技沒有後台,現在連最基本的尊嚴都不具備,你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作用?浪費國家資源。」
她微微眯了眯眼楮,了然的點點頭,沒錯,這才是顧大神的風格,像他那種龜毛又小氣的人,就自己今天早上那大不敬的行為,就足以讓他用話把自己戳死,萬箭穿心!
一臉糾結的站在原地,猶疑著該不該上去跟他對戲,糾結了半晌,拿著手中的劇本重重拍了下腦門。
為了她的人身安全著想,她還是不打算去找他對戲了,開玩笑!她又沒有受虐癖好,干嘛沒事自己屁顛屁顛跑上前去找虐。
思前想後,她還是覺得在剛剛拔了老虎嘴上的胡須之後,不適宜再去招惹他,萬一他憤怒了,暴起將她咬死怎麼辦?
不遠處的女人來來回回兜圈子,見她最終轉身離開,他微微挑眉,不發一言,神色冷清的仿若剛剛那一幕他從來沒有看見過。
手中的劇本被他丟在便攜式小桌子上,這都是他自己寫的,還需要看什麼?所有的劇情和對話,他早就熟爛于心了。
盧雨熙見顧清將劇本丟在桌子上,秀眉微蹙,忍不住開口「已經都記好了嗎?還是多看看吧,要是在拍攝的時候忘詞可就不好了。」
顧清撇了她一眼,嗤笑一聲「我對我的大腦認識的很全面,對我自己的記憶力也有精準的定位,普通人的確是多記多背的好,你就好好在這里研讀吧。」
他的臉上帶著猙獰的面具遮蓋住了半張臉,只能看到他輕挑著的唇角,和他滿是諷刺的雙眸。
他起聲離開,盧雨熙看著他高挑的背影,深深蹙起秀眉,美眸里是一閃而過的狠厲和厭惡。
她混跡娛樂圈這麼久,從來沒有人這樣跟她說過話,這個男人仗著自己有張好看的臉,就這樣不屑一顧,傲氣逼人,三番兩次的打她的臉,弄得她當眾下不來台。
或許,她應該讓這種人好好吃點苦頭,讓他知道什麼人是不可以得罪的,見到前輩應該乖乖受教,而不是頂嘴。
嘴唇微彎,眼眸深處的陰狠一閃而過,片刻,她神色恢復如常,轉過身坐下,安靜的拿著劇本看著。
寒冬的夜晚總是來的特別快,太陽很快便隱匿在厚厚的雲層之中,最終夕陽西落,伴著殘陽的余暉,導演還在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確定現場一切都沒問題了後,正式開拍。
寒風蕭瑟,葉媚冉原地跺了跺腳,不斷的朝著手心哈氣,試圖給自己冰冷的手一點溫暖。
余光瞥見不遠處站著的男人,他一襲黑衣在人群中格外扎眼,而他的臉也被那猙獰的面具遮住。
她微微愣神,片刻,她轉移了視線看向別處,耳朵尖都被凍的通紅,耳旁傳來導演大聲的話「各部門注意,全體到位!我知道天氣冷,咱們加油一條過,誰都不許出紕漏,早點拍完咱們就可以收工了。」
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候,什麼激勵人心的話,都不如說收工時的那一刻美妙,有了這句話,大家都干勁十足,誰都希望盡快收工好回去休息,不用在這里挨餓受凍。
因為男配遲遲未到劇組,她和男配的對手戲一拖再拖,現在顧清終于來了劇組,現在不過是要補拍他們之間的對手戲。
這一次的劇情是講夜姬滅國以後,成了地獄的游魂無法輪回,而她孤寂徘徊了許久,在看到因情被貶入凡間的天帝之子白染後,萌生了想偷跑去看看他的念頭,這一次她大著膽子在黑白無常去收魂魄時,她自己一個人偷偷跑掉。
紅衣如火,在被夜幕籠罩的樹林里不斷穿梭,她秀眉緊蹙,她必須得再快點,必須要不停的繞。
否則她會被抓回去,她會被帶入十八層地獄,那樣她不僅永世不得超生,還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大膽夜姬,竟敢戲耍陰差,你命速速現身,跟我們回地府請罪。」
這聲音傳到夜姬耳里,她頓時方寸大亂,她沒有想過黑白無常會這麼快就追過來,她原以為那厲鬼還能拖一陣子,為她爭取點時間,現在看來
不,她絕對不能夠被他們抓回去,她不要再回到那幽冥地府,孤寂游蕩。
倏忽,她在半空中晃悠,身形不穩,跌落在地上,她用力起身,看著自己的手,虛幻不明,似是快要消散。
她臉色蒼白如紙,怎麼會這樣?難道她的魂魄已經到極限了嗎?
嘴角泛起苦澀的微笑,原來她終究還是不能到他身邊去,原來她一直都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可以去尋找再世為人的他。
為什麼?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還年輕就遭遇了山河破碎,國破家亡,死後她都無法步入輪回,再世重生,而現在,她只想去看看他而已,為什麼?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公平
「終于找到你了。」黑暗里傳來的聲音,令她警醒,她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男人的輕笑聲在黑夜里尤為刺耳,他漸漸隱出身形,夜姬這才看到不遠處的男人,他的臉上戴著猙獰的面具,撐著一把青傘。
男人一襲黑衣與這黑夜完美融合,她在想,這人就算不隱身也不會被人察覺,他的衣服便是他最自然的保護色。
他撐著一把青傘,緩緩向她走來,他停下了腳步,看似小巧的傘竟也能將他們兩大活人完全籠罩。
哦,不對,她已經是鬼魂了。
夜姬微微仰頭,見他的眼眸竟亮如星火,星星點點的頒布在黑幕上,微微閃爍著光亮,煞是好看。
她愣了愣,微微蹙眉漠然開口道「你是何人?為何竟能看見我?」
夜姬看到他**在外的嘴角微微上揚,黑眸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他嚴肅的開口道「安靜,先不要說話。」
不知為何,他們雖是初見,她卻總感覺他很熟悉,美眸略帶著狐疑望向他,卻是乖乖听他的話,沒有再次出聲詢問他的來歷。
很快,她便知道為什麼這個素昧平生的男人會讓她保持安靜了。
夜姬眼睜睜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黑白無常,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雙眼眸死死的盯著他們,生怕他們會發現自己。
她沒有看到的是,身旁那戴著面具的男人,那流露在外的眼眸正牢牢看著她,一瞬不瞬,眸底深處流轉的神情令人捉模不透。
黑白無常好似沒有發現他們,也只是稍稍停頓了一下,當黑無常突然間靠近他們這邊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倒退一步,腳下一滑,跌落進身旁人的懷中。
他一直關注著夜姬的一舉一動,眼見她快摔倒,手下微微一帶,便將她撈入懷中。
她怔了怔,瞥見黑白無常走遠,才敢有大動作,忙從他懷里跳月兌出來,夜姬微微斂下眼眸,悶聲道「謝謝你,若是可以的話,你可否留下名號?日後我定會還你今日大恩。」
她的話沒有換來男人的回答,反而是他低低的輕笑聲,夜姬疑惑的抬起頭看向他,卻見他正含笑看著自己。
男人微微勾唇,他的聲音就好比這無盡夜色,帶著神秘的面紗,誘惑人的心神,他說「記住了,我叫兀珝。」
夜姬就像是魔怔了一樣,跟著他的聲音低低回復,嘴里不斷的重復念著那短短兩個字「兀珝」
兀珝淺笑,夜姬猛然回神,她微微蹙眉看著眼前的男人,冷聲問道「你為何要救我?我們素不相識,你因何要多管閑事?」
兀珝的黑眸似是被黑氣籠罩,那滿滿當當的黑氣,她如今尚不知那是為何物,只是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那是戾氣,是經過了上萬年怨積的戾氣。
兀珝漠然開口「因為這是我必須要做的。」
他的話,令夜姬更加疑惑,這個男人帶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團沒有實體的煙霧,捉模不透也看不清。
心內疑雲遍布,只是警惕的看著他,眼眸里滿是戒備,兀珝抬手,拂去她額前凌亂的碎發,他微微低啞著聲音「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是臨鳳夜姬,可對?」
她愣神,臨鳳夜姬?多久了?她有多久沒有听見過這個稱號了?
但現在,她還能記得當時國破,山河破碎,遍地尸首,血流成河,烏雲籠罩了天空,狼煙冉冉升上半空中。
城牆內,處處都是哀鳴聲、求饒聲,她不堪其辱,不想被玷污,就用皇兄送她的生辰禮物結束了自己短暫的生命。
冰冷的匕首,插進溫熱的軀體,鮮血噴濺,那是她留給這世間最後的禮物,也是她最深刻的怨懟。
魂魄離體,她木然的看著城牆內外堆積的尸體,那一日,她知道了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她看到了人性丑惡。
那平日里俯首帖耳,卑躬屈膝的奴才,在危機來臨時,卻變成了最致命的匕首,為了搶掠財物獨自逃生,他們可以清除掉一切的障礙物。
臨走前,她看見自己的小皇妹,才五歲的皇妹,被她身邊平日伺候她的奴才,活活勒死。
她笑,笑這世間人性本惡,平日里不過是因為風平浪靜才披著偽善的面容,一旦危機降臨,他們便會化身為凶惡的冤鬼,在背後狠狠的插你一刀。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國已破碎,她們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除了死亡便是被人踐踏,輾轉侮辱。
與其如此,倒不如
一只略帶著涼意的手捂住了她的眼楮,她失去了視覺,看不見外界的一切,夜姬只听見那個男人涼薄的聲音,他說「不想回憶的事情,就不要逼迫自己再去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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