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在車窗上的男人沉默著，仰起頭，雙眼望著頭頂，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天哥，我的命是你救的！從你救了我的命那一天起，我劉威的命就是你的……這麼多年，我甘願做你的影子，做你最忠心的保鏢，哪怕你可能並不需要我來保護……可是，現在，我不得不開口說話……」
雖然被鄭浩天冷冷地盯著，可是劉威卻仍然繼續說道︰「天哥，你恨那個女人，那我幫你一槍打死她！要是你覺得那樣太便宜她，那我就一刀一刀的剮了她，讓她有多慘死多慘……」
鄭浩天眯起眼，在劉威還要繼續說下去時，猛地探手出去，一把揪住劉威的衣領。被勒得直翻白眼，可劉威卻仍然從牙縫里擠出︰
「天哥，你是我們龍幫的頭兒，是我們的主心骨，不只是我們指著你。還有那些想要從你手里搶走幫主之位的人，也在看著你。你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就這樣什麼都不管不顧，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龍幫的兄弟怎麼辦？！」
眼神黯沉，鄭浩天松開手，推開劉威，沉聲道︰「你說的話，我听到了。不過，像這樣的話，我以後再也不想听到……劉威，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和幫里的事攪到一起。」
聲音稍頓，他靜默片刻後，沉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做出讓兄弟們失望的事。我答應過龍叔，有一天，會讓所有的兄弟都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再也不用活在陰暗的暗巷里。」抿唇微笑，他平聲道︰「就像我說的，要想不再沾那些齷齪事，卻還能安置兄弟們。我們得需要更多的錢，還有更大的影響力……」
收聲，他轉過頭看著劉威，探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總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真的沒事，你先走，不用跟著我……」
笑著揮了下手，鄭浩天發動引擎，呼嘯而去。
劉威下意識地追前了幾步，口齒微動，卻到底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天哥，麗麗說得沒錯，那個女人留著太過危險了……」捏緊拳頭，他沉下臉去，過了半晌，才取出手機撥通電話︰「麗麗，是我，或許我可以幫你……」
黑色的奔馳跑車呼嘯而過，在高速公路上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飛掠而過。車棚，已經敞開。狂風拂亂頭發，狂亂地打在臉上，帶著些微的痛。鄭浩天眯起眼，抬起手，感覺著風穿過指尖的冷，嘴角勾起一抹說不清是笑還是怨的意味。
後腦有些痛。似乎剛才沒有感覺到的痛，在這一刻，全數涌來。雖然看東西已經不再是重影，可是仍然有些恍惚。他抬起手，模著後腦上的腫包，眼神越發冰冷。
猛地一轉方向盤，鄭浩天掉頭又往來時路駛去。
穿過富麗堂皇的大堂，視那些詫異的目光于無物。鄭浩天旁若無人地走進電梯，眼角都沒瞥眼嚇得縮到角落的女人，直接按了十樓的按鍵。這間麗華大酒店的七——十樓，不是客房，而是會議中心、放映室之類的綜合服務區。而其中一間，就是一間佔地百平的芭蕾舞室。
才走到門前，就听到里面傳來黎清發脾氣的聲音︰「再來一次，你知不知道我這一下午已經練了多少次啊？光是這麼一句話一個眼神，有必要要我練這麼多次嗎？你，李老師，你不是在故意為難我吧？！」
在她驕蠻的指責聲里，一個平靜的女聲淡淡道︰「黎小姐，如果我什麼都不說，就讓你這麼過關的話，才真的是在為難你……」低聲笑了下，女人平聲道︰「如果你不想學了，可以。我會幫你和鄭先生說的。事實上，我覺得你如果現在就放棄的話，可能是最好的選擇。我說真的，在演戲方面，你的天份遠遠不如姜芷薇……」
「你說什麼？」黎清的聲音拔高，更顯尖利︰「我請你來是教我怎麼演戲的，不是讓你用姜芷薇來打擊我的！」
「我不是打擊你，我只是實話實說。當年，小梁請我輔導姜芷薇時，我對她的要求比對你更嚴厲，可是那時候姜芷薇一個‘不’字都沒有說過。黎小姐，沒有人天生就會演戲。可是如果怕苦怕累嫌麻煩，那她一輩子都不會學會演戲。你，真的不是吃這碗飯的……」
掀起眉，鄭浩天推門而入。而在尖叫的黎清回過頭來，後半聲尖叫就噎在了喉嚨。
「鄭先生，你來得正好，」已經四旬，卻仍然美麗且優雅的女人笑著招呼。雖然看出鄭浩天一身的狼狽，卻仍面不改色，只淡淡道︰「我正好有事和你說。」
「李老師……」黎清失聲叫出，雖然極力掩飾，卻仍然難掩眼底那一抹慌張。「你剛才說哪一段再來一次了，你看看，我現在這個表情怎麼樣？」一個勁地使著眼色，她的眼楮都眨得快抽了，可李老師卻仍然沒有看她。
「李老師，這兩天辛苦你了。」微笑著道謝，鄭浩天淡淡道︰「我想，以後還有要麻煩您的地方……支票我會寄到您家里的。」
李老師抿唇微笑，點點頭，笑著走出去。臨走的時候甚至沒有看黎清一眼。
「這個女人……」黎清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抱怨，但立刻就撲向鄭浩天。
「浩天，你怎麼了？這是……難道踫上搶劫的？！你怎麼樣？錢被搶了就被搶了，只要人沒事就好……」
揮開黎清模向他臉的手，鄭浩天大步走到旁邊的沙發上，拿起攤在沙發上的書和筆記，直接就動手撕了起來……
「浩天，你做什麼？」黎清大急，撲上去搶︰「我知道我沒那麼高的天份，也沒那麼好學……可是我會改的，我會努力的……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就再給我一次機會……」
仰起頭，怔怔地看著漫天飛落的碎紙片，黎清只覺得這片片紙片都是她被撕裂的心。為什麼？為什麼？！她剛剛有了些希望，覺得自己也可以成明星，也可以被所有人喜歡著，卻這樣毀滅她的希望……
淚眼朦朧，她轉過頭，望向鄭浩天的眼神里已經充滿了怨恨。
可是，鄭浩天卻根本就沒認真看過她的臉，他瘋狂地撕碎了什麼看到的資料，揚手丟在空中，看著那些紙片雪一樣落下，萎靡于地，像斷翼的蝴蝶，失了所有的顏色……
「你想成功，想做明星，想演郭女王，想贏姜芷薇是嗎？！」返身，他捧著黎清的臉，盯著她的眼，大聲喝問著。
被他駭人的聲調嚇得發抖，黎清眨著眼，一時忘了回答。直到鄭浩天又一次大聲喝道︰「回答我！」時，她才如夢初醒般點頭︰「是，是，我想成功，我想做明星……」她的聲音有些發抖，有些不敢看鄭浩天的臉。
「好，很好！」鄭浩天沉聲說著，扳起她的臉，讓她望向自己︰「黎清，你听清楚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天生就會演戲。可是，有時候，演戲的人也未必就是在演戲……你听清楚我說的每一個字。」
看到黎清有些惶惑地點頭，鄭浩天才沉聲道︰「我不懂演戲，可是我知道，你不必去演戲。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如果你認真看過劇本，就該知道，郭女王和你是同一種人……」
掀起眉，他看著有些茫然的黎清，耐著性子解釋︰「不要去想你演的是一個皇後。也不要去想你在演戲……你看，郭女王最初只是個婢女，而你，是一個生活助理。郭女王在心里嫉妒著甄姬，可是在最初的相處中，卻要小心翼翼，刻意討好。就像，你討好姜芷薇一樣。還有，郭女王和甄姬愛著同一個男人。而你，則和姜芷薇愛著同一個男人。郭女王奪走了甄姬的丈夫，而你……」
「我也將奪去姜芷薇喜歡的男人……」低聲呢喃著，黎清的聲音里透出一絲興奮︰「郭女王奪去甄姬所有的榮耀，甚至將她至于死地。而我，也會把姜芷薇踩在腳下……」
看著黎清似乎陷入幻想，越來越興奮，越來越開心的表情，還有那雙發亮的眼楮，鄭浩天也笑起來。
「你說得不錯，你會壓去姜芷薇所有的榮耀，將她踩在腳下……黎清，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只要你演得出色，在這部戲里出彩，那以後一定會把姜芷薇踩在腳下的……」
「我會把姜芷薇踩在腳下……」一再重復著，黎清的眼楮越發明亮。抬起頭，她興奮地抱著鄭浩天，大聲道︰「浩天，你說得沒錯！郭女王就是我，我就是郭女王，我根本不用去演戲，只要做我自己就好……我會比姜芷薇更出彩！壓下她的所有風頭，讓所有人都只注意到我……」
鄭浩天沒有回應她，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眼神卻是冰冷的。
他不懂得演戲，可是，他知道，只能演自己的演員，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走得更遠。可是，他不在乎。雖然說要推出黎清壓住姜芷薇，可是他又沒有說會讓黎清成一個真正的演員，更沒有說要黎清紅足一世。
只要現在，黎清能讓姜芷薇心頭添堵，也就夠了。別的，他才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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