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鄭浩天盯住，仿佛是被一頭隨時都會撲上來撕開咽喉的黑豹瞄住。梁偉成的瞳孔微微收縮，眼神分明是忌憚的，可是卻沒有回避他的目光。
「我從沒有覺得你的威脅是笑話。」頓了下，他又道︰「芷薇說過，你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所以，我很小心，更要提前買‘保險’……呵，不過看來，我的‘保險商’不太靠譜！」
「真是遺憾……」鄭浩天輕聲說著，頓了頓，才又道︰「我之前說過的話，仍然還算數。只要你放棄，我可以罷手。陸雪他們的合同我可以轉給你，你也可以和那些股東有個交代。」
「你覺得我會為了能對股東有個交代而放棄芷薇？」梁偉成冷笑出聲︰「你看小瞧我了！鄭浩天，不要因為你不相信愛情，就蔑視所有人的情感。我對芷薇的感情，不是你能夠想象的……哪怕是我真的死了，我也還愛著她……」
仰起頭，鄭浩天發出「嗤」的一聲冷笑。「梁偉成，你到底是清醒的還是已經傻掉了？且不說你現在身處什麼環境，難道看到英少，你還沒有想到——你的漢風是不是以後還姓梁呢！？」
梁偉成的臉色一變，可是目光卻仍是堅定︰「漢風從來都不只是姓梁，如果你鄭浩天有意加盟，我也隨時歡迎啊！」
「加盟？我看不必了，不過我們龍騰接下來會正式收購漢風的。英少手上的15%股份已經賣給我了，再加上市面的那20%……梁偉成，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你攆下執行董事長的寶座。別和我說還有其他三位大股東，他們會和你同進同退……如果是在半年前，你這話大概還有些用處，可是現在……你覺得他們還會信你嗎？更或者，他們更願意把手中漢風的股份高價出讓……我想，當你這個創始人兼執行董事長被架空後，漢風的前景一定會很有趣……」
聲音並沒有刻意拔高，可是鄭浩天的低語中透出的威攝力，卻讓梁偉成不得不沉默下來。
合上眼，梁偉成的嘴角輕輕揚起，帶著嘲弄與苦澀。就像鄭浩天說的一樣，他真的可能會在這一仗中失去所有的一切，可是……
「我說過，不會放棄芷薇。我愛她！這種情感，到死都不會改變。我想，你可能永遠都不會感受到這種感覺了！」
鄭浩天沒有說話，而是笑吟吟地望著梁偉成，似乎是在品味他說的每一個字，甚至還偏了頭輕輕地點頭。
「你以為我會怎麼做？用槍頂住你的頭，在你愛的宣言中一槍打爆你的頭，就此成全了你所謂的偉大愛情！？」鄭浩天低聲笑著，聲音突然拔高︰「別傻了！我不會殺了你……」
低語著，他突然猛地竄前，一拳揮出，正中毫無防備的梁偉成臉上。被打得身形一晃，梁偉成抬手抹去糊了一片的鼻血，搖晃著身體撲向鄭浩天。可是還沒踫到鄭浩天，已經被鄭浩天揪住衣領，一拳打在小月復上。
痛苦地滑，梁偉成的手揪住鄭浩天的衣擺，卻被鄭浩天抬腳踢倒在地。順勢蹲，鄭浩天用膝蓋壓住梁偉成的胸口。森然冷喝︰「你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被你打嗎？梁偉成，逗你玩一次就夠了……」
「逗我玩？」梁偉成呲著牙，用盡全力想要推開壓在胸口上的鄭浩天，卻根本扳不動。胸口發悶，他的聲音也就急促而尖利︰「我還以為你是尚有三分良知，知道自己那時候做的是禽獸不如的事呢！鄭浩天，你以為這種程度，我就怕了？」
「不會……我知道騎士永遠都是勇敢的，無畏的！就像網游里的英雄，哪怕被爆頭，也會滿血復活。可是，梁偉成，這是現實，不是游戲！你想，如果你成了一個永遠都要坐在輪椅上的英雄，你心愛的女人還會不會仍然一如既往地對你呢？」
看著梁偉成瞬間蒼白的面容，鄭浩天低聲笑起來︰「你是導演，想象力最豐富的。讓我猜猜你現在在想什麼︰寒冷的冬夜，天上飄著雪，姜芷薇推著輪椅，想要帶你回家，可是門前沒有供輪椅上下的緩坡，她用力地拉著輪椅，想要走上台階，可是手一滑……你倒在了雪中……她哭著蹲在你的身邊，不停地道歉。可是你卻沒有辦法原諒——不是沒有辦法原諒她，而是沒有辦法原諒你自己！」
鄭浩天的聲音低緩，可每一個字、每句話，都似針一樣刺進梁偉成的心里。
「你們那麼愛姜芷薇，怎麼忍心？怎麼忍心讓她放棄自己的事業，專業照顧你這個殘疾人？！又怎麼忍心，看著她因為照顧你而日漸憔悴……女人沒有男人滋潤，你容易就會枯萎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惡意地下移，偏著頭看著梁偉成的。
敏感地警醒，梁偉成喘著粗氣，厲聲喝道︰「鄭浩天，你如果是個男人，就給我個痛快！」
「給你個痛快？我倒是想……」鄭浩天低笑著，忽然回過頭去︰「我只怕，有人不願……」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梁偉成突然間停止了掙扎。仰著頭，他看著被推過來的姜芷薇，只覺腦子「嗡」的一聲，什麼都听不到、看不到了。望著姜芷薇流著淚的雙眸，他的聲音有些發顫︰「芷、芷薇，記住你答應我的……」
無法言語，姜芷薇只是不停地流著淚。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甚至看不清梁偉成的表情。可是在腦海里，卻分明浮現梁偉成痛苦的神情。或許，她本不該被鄭浩天的一通電話就引來的。救不了偉成，反倒成為鄭浩天刺痛偉成的匕首……
哽咽著，她扭頭看著鄭浩天，沉聲道︰「你想要的是我！不管你要怎麼報復，都報復在我身上就好——我不會反抗……鄭浩天，你放過他放過所有的人吧！」
嘶聲吼著，姜芷薇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明明不想哭，明明知道不該哭，可是，洶涌而出的淚水卻完全不可自抑地滑過臉頰。
「真讓我難過，你——為別的男人這樣的哭泣……」放開梁偉成，鄭浩天站起身來，走到姜芷薇面前，輕輕摩挲著她的面頰，「你這樣，我會覺得很不開心的！」
「別踫他，鄭浩天，拿開你的手……」得回自由，梁偉成嗆咳著，卻仍不管不顧地撲過去。
只是他還沒撲近，已經被長頭凌亂的孟濤攔下。「梁先生，你不要這麼不講情趣嘛！」歪著腦袋，他回眸瞥了眼哭花了妝容的姜芷薇，「看起來，也不怎麼漂亮啊！真是讓我失望。還以為讓天哥費這麼多心思的是怎樣的美人呢！」
孟濤低聲笑著，可是這個時候卻沒有人來听他的冷笑話。梁偉成甚至沒有回答他的話，粗魯地推攘著，想要越過他直面鄭浩天。可惜，連續幾次卻都沒有成功繞過去。只能用沙啞的聲音低吼︰「芷薇，你答應過我的，答應過我的……」
姜芷薇合上眼眸，手指蜷起，緊握成拳，滿是悲淒的臉上現出猶豫之色。鄭浩天皺起眉，回過頭，「太吵了……」
似乎就在等他的這句話，鄭浩天的話音才落，孟濤就一個手刀劈在梁偉成頸後。也不扶軟軟倒下的梁偉成，任由他「砰」的一聲倒在地上。孟濤輕輕拍手︰「這樣，世界清淨多了！」
「偉成，」甩開鄭浩天的手，鄭浩天沒有再拉，任由姜芷薇撲到梁偉成身邊。
小心地去扶起梁偉成的脖子。姜芷薇攤開手，看著掌心那攤腥紅，心口狂亂，惶急地去模梁偉成腦後的傷口。有頭發遮擋，她看不清梁偉成到底踫到了哪里。可是手心的血，卻在提醒她，梁偉成撞破了後腦的什麼地方。
「偉成、偉成……」低聲喚了幾聲，梁偉成卻全無反應。姜芷薇更覺心慌，抬起頭，她冷冷地望著鄭浩天︰「叫救護車！叫救護車！快……」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鄭浩天沉聲問著，冷冷地凝視著姜芷薇，勾起的嘴角盡是嘲弄之色︰「只是撞破了頭而已，你不用這麼擔心的。人的生命沒那麼脆弱，哪怕是被刀子砍得渾身是血，被子彈射進身體，都未必會死的……」
被刀砍？被子彈射？他說的人是誰？是他自己？！
心口一悸，好像是被人用鈍刀子狠狠地捅了一下。姜芷薇說不清，自己到底是為誰在痛。可是心口卻翻騰著，幾欲吐出的惡心……
「你想怎麼樣？把梁偉成打成殘疾，看看我是不是像你剛才所說的一樣，因為照顧他而憔悴？！鄭浩天，你覺得那樣就是對我折磨嗎？你知道的，我有多麼狠心，有多麼絕情……對我來說，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人是不能拋棄的！」
定定地望著她，鄭浩天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是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試試看好了。如果你因為他殘疾就拋棄了他，不是正好嗎？可以讓梁偉成看清楚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或許，他還會謝謝我，讓他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呢！」
垂下眼簾，姜芷薇捂住嘴，雖然沒有發出聲音，可是肩頭卻在不停地聳動。笑到最後，大概她自己都撐不住了。松開手，姜芷薇爆出一陣大笑。花枝亂顫，姜芷薇笑了很久，才停下笑聲，抬起頭，望定鄭浩天。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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