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著陳凌風的手臂，緩緩走過紅地毯。在寫字板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姜芷薇轉過身，在一片閃光燈中，微笑示意。
哪怕周圍叫喊的聲音里並沒有她的名字，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卻仍是那樣明媚燦爛，全不顯半分不豫之色。
陳凌風側過臉，收回一直揮動著的左手，低聲道︰「別在意，粉絲的記性其實很壞的。只要看了電影，他們就會忘了之前的那些不滿……」
「我演得那麼好嗎？一部電影就能讓他們忘了我的錯？」同樣壓低了聲音，姜芷薇笑了笑，聲音里透出淡淡的陰郁︰「我可不敢那麼自大。不過，不管怎麼樣，你的人氣大漲的確是件好事。至少，這部《洛神賦》不會成績太難看！我想，你那些粉絲甚至是之前的風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彌補你所受的冤屈了。」
陳凌風笑笑，沒有反駁。抬起頭，看看出現在紅地毯那頭的歐宇和黎清，他挽著姜芷薇退開，小聲問道︰「你和歐宇怎麼回事？之前他和我說，你很久沒和他聯系了。甚至根本就不接他的電話……他都覺得你把他拉入黑名單了。」
目光掃過正看向她的歐宇，姜芷薇轉過頭，只是笑笑，卻並不說話。她的事情已經夠亂了，不能再把歐宇牽連進來。
退開幾步，目光掃過一旁的工作人員。看著正同人低聲說話的田菲菲，姜芷薇的目光微微一閃。
自那天見過梁偉成之後，田菲菲就正式辭職了。同一天，轉簽龍騰，正式成為姜芷薇的助理。拿著比一般助理高三倍工資的助理。更或者該說，是被派來監視她的助理。
或許，在鄭浩天看來，讓一個被姜芷薇厭惡的人來做這份工作，再好不過。
「我喜歡看到你看田菲菲時的那種……好像吞了一只蒼蠅似的表情。」宣布這個消息時，鄭浩天歪著腦袋笑，臉上盡是得意的笑。
當著鄭浩天的面，姜芷薇冷沉著臉，一句話都沒有說。雖然名義上田菲菲是她的助理，可是姜芷薇卻根本什麼工作都沒有交給田菲菲做過。無遺，她這種視而不見的消極抵制，更增加了鄭浩天的樂趣。以至于現在田菲菲如影隨行，不管她到什麼地方，都會隨隨跟在身後。
離正式開始首映儀式還有十分鐘，哪怕是在衛生間里，仍能听到外面大聲叫喊「歐宇、陳凌風」的聲音。沒有人在叫「姜芷薇」，不過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她那些死忠的粉絲，似乎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或許，我該自豪︰明辯是非，理智正直，我的粉絲的確都是些善良的好人呢！」站在水池前，姜芷薇回過頭，看著田菲菲，自嘲地笑著。
如果鄭浩天在這里，看到她的這個笑容，一定會大吃一驚。這樣听似輕松的對話，絕對不是他所想听到了。
「鄭浩天看到我們現在的情形，一定很驚訝。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感，才是他最想看到的。不過真是可惜，雖然我這個人的確是他所說的記仇。可是有時候，還會分清楚輕重緩急的。」
沖著田菲菲燦然一笑，姜芷薇淡淡道︰「不論如何，因為之前的事，我欠你一個人情。這個人情，你隨時可以要求我還。只要我能做到的，絕不會推托。」
田菲菲囁嚅著，苦笑道︰「其實你不欠我什麼……就像你打電話給我時說的話一樣。那本來就是我該做的——我欠梁總，我良心不安。當著鄭浩天把梁總的痛苦輕描淡寫，維護他最後一絲尊嚴，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
姜芷薇沉默下來，想著自己那天早上躲在浴室里打的那通電話︰「田菲菲，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的話，我懇求你，不要在鄭浩天面前把梁偉成的痛苦描述得那麼祥盡。請你讓偉成不要連最後一絲尊嚴都蕩然無存。」
因為她的電話，當田菲菲返回鄭家時，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梁偉成很生氣，對她破口大罵。听起來一切都很正常，雖然鄭浩天听來覺得並不是十分滿足，卻也挑不出別的。
只是在那之後，田菲菲悄悄和姜芷薇說，她從沒有看到過梁偉成在人前露出過那樣痛苦的表情。雖然沒有痛哭失聲，沒有叫喊咒罵，可是那種好像心死了一樣的絕望，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姜小姐，我欠你和梁總。雖然可能這一輩子都未必能夠補償，可是……」田菲菲的話還沒有說完，衛生間的門已經被人自外面拉開。
與此同時，姜芷薇突然沉聲喝罵︰「補償？你能用什麼補償？就是把你賣了，都賠不起我的一件衣服……」
田菲菲先是一愣，但隨即反應過來。眼角一轉，看到抱著肩膀在門前冷笑的黎清，她立刻垂下頭去。
「菲菲姐，這個女人又在耍大牌，欺負你？我就說了，做這個女人的助理起碼少活十年，你們卻偏偏不肯信。怎麼樣？現在你自己也嘗到滋味了，該知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了吧？」
走到水池邊，黎清對鏡補妝，有意無意地笑道︰「薇姐，趁著能耍威風的時候，就多耍些威風吧！等過幾個月，人們都把你忘了，說不定連欺負小助理的事，都做不成了。」
看姜芷薇冷眼看她，並不說話，黎清停下涂口紅的手，轉過身夸張地聳肩。「你不是以為我在胡說吧！我說的可都是有根據的，你看啊，今天這麼大的場面，連我這個新人的粉絲都到場助威了。可是你的粉絲卻一個都沒有到場。就連‘薔薇會’的人，也一個都沒有出現。混成這樣，你還以為自己能夠翻身嗎？」。
「我能不能翻身，是我的事。黎清小姐還是好好想想，你自己能不能紅起來吧！」轉身，姜芷薇忽然又回頭笑問︰「對了，你還夠錢付那些群眾粉絲的出場費吧？不要等到讓人在網上爆出新人花錢請粉絲卻付不起出場費的丑聞來……」
冷眼睨著黎清發青的臉色，姜芷薇大笑，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衛生間。
出了衛生間，她立刻就收斂了臉上的笑。雖然當著黎清的面，她能故作不屑地冷嘲熱諷，可是背後，她卻不能不承認自己的確是有些傷心難過。
或許，就連那些從她出道就一直跟著她的鐵桿粉絲「薔薇會」成員，也就這樣放棄她了。
「薇姐，」在田菲菲的提醒下，姜芷薇停住腳步，抬頭看著自圓柱後現出身形的歐宇，她不由皺起眉來。
不用姜芷薇吩咐，田菲菲已經越過她，先一步往放映廳那邊走去。
迎上歐宇，姜芷薇的腳步卻沒有再慢下來，「首映式快開始了，有什麼話我們不如邊走邊說……」
「芷薇，」叫著她的名字，歐宇拉住她的手。澀聲問︰「你真的沒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就這樣，打算一直把我當作普通——不，是要把我當作陌生人？！」
姜芷薇回過頭，靜靜地望著歐宇略顯消瘦的面容。目光下移，落在他站得筆直的腿上。看起來，那次的傷，並沒有停下任何的隱患。
嘴角翹起，她笑得有些漫不經心。「最近，似乎有很多人要我對他們做出解釋。記者啊，粉絲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們解釋呢！歐宇，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解釋。或許，該說根本無從解釋。我自己的事情，只要對自己有得解釋，那就足夠了。何必還要對你們所有人都一一去解釋呢？」
歐宇的臉色發白，卻仍固執地抓著她的手不肯放。「就算你不想解釋為什麼不聯系我，也不想解釋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但至少，我在這里，我可以傾听，可以等待……」
目光微瞬，眼底閃過那一絲難言的傷痛。可姜芷薇的笑容，卻越發燦爛。她看著歐宇，淡淡道︰「喜歡我，支持我！或是討厭我，唾棄我……其實，你也可以像那些粉絲一樣，自己做出選擇。無需聆听，也不用再等待……歐宇，我不在乎。」
說完這一句話，她抽回手，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
歐宇呆呆地看著姜芷薇的背影，低下頭，自嘲地失笑出聲，只是笑了一聲，他立刻收住笑。若有所失地苦笑起來。
「覺得失望了？」抱著肩，把事情從頭看到尾的黎清，走近歐宇。嘴角的冷笑帶著說不清的惡意。「你太年輕了。只拍了一部戲，就不自覺地把自己當成男主角，把那個女人看成是一生的女主角？！歐宇，姜芷薇不是洛神，也不是你的女神。她根本就和大街上那些自以為是的賤人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比她們更愛錢！你之前以為的愛，只不過是她給你的假象罷了。」
看著皺起眉的歐宇，黎清沉聲道︰「她這樣耍你。如果我是你，絕不過放過她……告訴你所有的粉絲，姜芷薇根本就是個大賤人！」
「賤人？」歐宇抿起唇，卻沒有像黎清所想的一樣大發脾氣。笑睨著黎清，他只平聲問︰「你恨姜芷薇。為什麼？因為她搶了你所謂的男人？還是因為她一直都壓在你頭上，是你永遠攀爬不過的山？」
看著黎清突然收斂笑容，變得難看的臉色，他淡淡道︰「黎清，就像你剛才說的一樣。你以為的愛或是其他什麼，都不過是假象。與其相信那些假象，還不如自己另外找條出路。不要總是把自己的不幸怪到別人身上……」
話一說完，歐宇轉身就走。只留下黎清狠狠地瞪著他的背影，氣得連手都在發顫……
本書源自看書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