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薇總覺得這幾天，鄭浩天看她的眼神有幾分怪異。自那天兩個人發生沖突後，他就總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來看她。仿佛，是時時刻刻都在窺探著她的內心。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總覺得在異樣的平靜中，仿佛是醞釀著什麼。這讓她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可是雖然心中忐忑，她卻仍不知道鄭浩天到底是在想著什麼。更或者，有些什麼事情正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暗暗進行著……
擺月兌不掉那種怪異的不安，她只能把行事放得更為低調。刻意更順從更溫和，可是，在鄭浩天那樣深沉的注視下，她卻不自覺地仍是回避了目光。
「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我可以給你做。嗯，我買了本食譜，雖然可能仍是做不好，但可能會比之前好些……」
她的討好，讓鄭浩天抬起頭，雖然是看著她，卻沒有立刻說話，目光仍然深沉。姜芷薇訕訕地揮了下手，轉過身去。在听到彩鈴聲時，不由回頭。只是看鄭浩天拿起電話，立刻轉身往書房里走去，她不禁掀起眉來。
「好像誰會偷听一樣……」低聲嘀咕，她低下頭，小心地剝著手邊的白灼蝦。
才剝了幾只，她就突然听到書房里傳出「砰」的一聲巨響。駭了一跳，姜芷薇惶然抬頭，正在遲疑著是不是該下去看一看。鄭浩天已經從書房里走了出來。
臉色鐵青，鄭浩天的雙眼浮著一層暗紅。目光一對，姜芷薇不由得手一抖，幾乎打放著蝦的玻璃碗也打破了……
「浩、浩天，你怎麼了？誰打的電話？」低聲問著，姜芷薇咽了下口水，想要上前，可是腳卻似灌了鉛一樣，沒辦法挪動。她的身體，本能的就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那種危險感，甚至比之前在大湖邊上被蔣麗麗用槍指著頭時更甚。
冷冷地瞥過她，鄭浩天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身就快步奔上樓。听著鄭浩天重重的腳步聲，姜芷薇從廚房里走出來，站在樓梯口前，仰頭往樓上看。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打了個冷戰。
有些慌，雙手交叉，她捏著指尖，在鄭浩天出現在樓梯口時，不自覺地往後退去。直到後背抵住沙發，她才頓住腳步。
仰望著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樓梯的鄭浩天，看著他手里拿著的皮包，她澀聲問︰「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鄭浩天重復著，居然忽然間笑了起來。雖然是笑了，可是他的面色仍然冷漠，目光仍然森冷。這樣的笑，讓人感覺不到半分愉悅之意，反倒更覺得渾身發毛。
幾乎是下意識的，姜芷薇挺直了背脊，擺出一種對抗的姿態。待她意識過來，想要回復溫順之貌時，鄭浩天已經冷笑起來。
「這才是姜芷薇，像個刺蝟，隨時都豎起針刺，刺傷每一個想要傷害你的人……」感慨著，鄭浩天偏了下頭，聲調冷幽幽的。「我怎麼居然會傻到以為一只刺蝟會那麼輕易的就向我投降了呢？！」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姜芷薇抿緊了唇，聲音雖低，骨子里卻仍強硬。
鄭浩天冷冷看著她，舉起手中的LV皮包，慢慢拉開……
「看到這個，你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舉起手中的藥瓶，鄭浩天手一甩，把手中的皮包丟了出去。沒有拉上拉鏈，皮包里的東西順勢都被甩了出來，「稀哩嘩啦」地掉了一地。
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姜芷薇看著掉了一地的東西，聲音有些干巴巴的︰「那些維生素又怎麼了？」
「維生素！」鄭浩天大步迫近，狠狠地捏著姜芷薇的下巴，厲聲喝道︰「你真把我當成傻子嗎？現在還想騙我！姜芷薇，你把自己看得太高明了……在我說著要你為我生個孩子的時候，你卻當著我的面吃避孕藥！是不是很得意？覺得這樣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間，實在是太痛快了——是不是？！」
厲聲喝叫，鄭浩天瞪著姜芷薇的眼楮，充血的眼底盡是痛恨之色。
「說話啊！向我解釋，說你為什麼會這麼做！更或者，痛罵我是強迫你，你就是不願意——就算我殺了你你也不願意……」
聲音雖然低沉，可是陰沉之感卻沒有絲毫減弱。
姜芷薇迎著他的目光，臉色漸漸發白。合了下眼，她看著鄭浩天，極力克制聲線︰「你想要我說什麼？哪個，是你想听的？」
「你想說什麼？」鄭浩天沉聲道︰「不是我想听什麼，而是你要說什麼？姜芷薇，不要騙我，我不想听那些好听的……」
目光微瞬，姜芷薇抿起嘴角，笑了下，「我不想生孩子。鄭浩天，我沒有做好準備……」
「如果不是我，而是梁偉成呢？」鄭浩天的聲音沙啞，雖然聲音平穩，听似沒有半分波動。可是閃爍的目光卻分明顯露著內心的掙扎。
遲疑了下，姜芷薇才平聲道︰「已經不可能的事，我不會去想……」
「不會去想？」就是未必不會去做了。鄭浩天勾起嘴角，似乎是想笑，卻到底沒有笑出來。
放開手，他甩開姜芷薇，突然間轉身往廚房走去。
姜芷薇扶著沙發，緩了緩，才醒過神來，下意識地跟了過去。
嘩嘩的水聲里，站在水池邊的鄭浩天抬起頭來，冷冷地看著她。忽然間，就笑著來，手一揚，那只空的藥瓶在空中劃了個弧線，直接滾落在姜芷薇的腳邊。
低下頭，怔怔地看著藥瓶，姜芷薇沒有動。
「從現在起，你什麼維生素都不用吃了。」鄭浩天笑著，淡淡道︰「哪怕是你生病了，可是沒有我的準許，也不準你吃半粒藥。姜芷薇，沒有給我生下孩子前，你哪兒都別想去……」
「你想把我一直囚禁在這棟房子里？」姜芷薇低聲問著，平聲道︰「你知道那是根本就沒有什麼用。浩天，就算你強迫我生了孩子，又能怎麼樣？我們再也回不去從前……就算是真成了一家三口，可是也不可能再快快活活地生活了……」
「一家三口？快快活活……」鄭浩天瞪著姜芷薇，失笑出聲︰「你在開什麼玩笑？誰和你說什麼一家三口了？誰又要和你快快活活地生活？！姜芷薇，你也不過是一個生孩子的工具。等你生下我的孩子，我就會把他抱走，這輩子，你都休想看到他……這，才是你最應該受到的懲罰！」
「這樣的懲罰，我每天都在承受……」姜芷薇低聲呢喃著，目光閃動，眼眶有些微的濕潤。
「你在說什麼？」鄭浩天冷眼瞪著她，快步走過來，捏住她的肩膀︰「不要說得那麼小聲，有什麼話你當著我的面說大聲點！」
「我說，」望著鄭浩天，姜芷薇平靜地開口︰「我不會為你再生孩子……」
「不會？！」鄭浩天沉聲喝問，在姜芷薇點頭的剎那，猛地抬手，一巴掌打了出去。
被他的一巴掌打在臉上，姜芷薇的臉立刻浮腫起來。可是，正過臉，她看著鄭浩天，仍然重復︰「我不會再為你生孩子……」
臉色鐵青，鄭浩天又一巴掌狠狠甩過去，「你再說，再說……」
「我不會再為你生孩子……」被打得臉都歪在一邊，姜芷薇只覺得頰上火辣辣地痛著，可是，卻仍然固執地重復︰「我不會再為你生孩子……」
瞪著姜芷薇的臉，看著她紅得泛著血絲的左頰，鄭浩天舉起的手沒有再落下。猛地一把推開姜芷薇，他大聲喝罵︰「你怎麼十年前沒有死掉？！」
「如果可以，我也那樣希望……」低聲呢喃著，跌倒在餐桌旁的姜芷薇抬起頭來，額上一片血肉模糊。
鄭浩天怔住，定定地看著姜芷薇額上的傷，囁嚅著，卻到底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一轉身，就跑了出去。
看著鄭浩天的背影，姜芷薇抬手抹了下額頭，看看手上的血，再扭頭看餐桌角上的血漬。竟是挑起嘴角，冷笑了一聲。
沒有起身，她從口袋里搖出手帕，細細地擦干淨桌角上的血漬，這才慢慢站起身。走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她俯下臉，就著冷水洗臉，看著自指縫流下的血水，她的剎那的失神。可旋即就大笑起來。
「我不會再為你生孩子……我欠你，可是我欠你的，你已經沒有資格再要回……鄭浩天，我們都不可能了！那個孩子，不該生活在魔鬼的身邊……」
不知是不是因為撞到了頭。姜芷薇的頭一直很暈。
從廚房里走出來，鄭浩天已經沒了蹤影。還是那個樣子，雖然十年來，兩個人變了很多。可是鄭浩天有一點似乎沒有怎麼變。吵架後，總是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她面前……
苦笑著，姜芷薇倒在沙發上，蜷起身子。原本只想休息一下，可是不知不覺中，神智就有些不清楚，迷迷糊糊的，就那樣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覺得好像有人坐在身邊，在良久的凝望後，伸手輕輕踫觸她的額頭。帶著微涼，讓自覺額上滾辣的她，不自覺地貼過去，蹭了蹭。
撫在她額上的手，頓了頓，立刻就縮了回去……
姜芷薇皺起眉，不耐地轉了個身，然後猛地睜開眼來。背脊僵硬，她轉過身去，看著昏暗的，空無一人的大廳，輕吁了一聲。
或許，不過是一場夢罷了！這個時候，他又怎麼會回來呢？
搖了搖頭，她倒在沙發上，又合上眼，完全沒有留意到方廳的角落里一閃而過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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