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我們的家？」站在客廳里，轉目四看，姜芷薇皺起眉來︰「我不喜歡！看起來又冷又硬的，完全不像個家……」
放下行李的鄭浩天轉過身來，笑著哄她︰「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不是說好了，結婚之前再好好重裝裝修的嗎？你喜歡什麼樣的，都順著你啊！」
「真的？」姜芷薇眼楮發亮，笑著著鄭浩天。歪著頭笑道︰「那，我要把牆漆成天藍色的。像大海，像藍天……啊，我想要那種開著天窗的天花板，可以一抬頭就看到夜晚的星空……」
心中微動，鄭浩天看著姜芷薇，笑著應道︰「你喜歡什麼都按著你的意思做。」
姜芷薇聞言，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拉著鄭浩天滿屋子轉，比手劃腳地說個不停。直到說得累了，才倒在沙發上。張開手腳，像個頑皮的孩子，搖晃著。就那樣直接地嚷著︰「我餓&}.{}了！」
鄭浩天好脾氣地答應︰「想吃什麼？吃粥好不好？」
「粥？」姜芷薇立刻掀眉毛，瞪著眼叫︰「那種淡得沒味的東西，我才不要吃！我要吃漢堡包，吃炸雞……嗯，還有炸薯條，大杯的可樂，放很多冰塊，涼涼的……」嚷得大聲，姜芷薇直接跳在沙發上，像個任性得無理取鬧的孩子，好像下一秒就會大叫著撒潑。
可是鄭浩天卻出乎意料的好脾氣，只一昧哄著她︰「你的胃不好，不能吃那麼多油炸的東西，也不能喝那麼冷的飲料……芷薇，不要鬧脾氣了！你真的不能吃……」
快步跑上樓的姜芷薇頓住腳步，趴在二樓欄桿上，俯看著鄭浩天。「你胡說！我才沒胃病！我好得很……小氣鬼！」叫完，她扭身跑開，然後，是重重地甩門聲。
也不知道她是跑進哪間房了。鄭浩天苦笑搖頭，仍是揚聲叫道︰「我榨新鮮果汁給你喝啊！一會兒做好飯我叫你……」
轉到廚房，鄭浩天拉開冰箱。才拿出幾只橙子，就听到樓上傳來乒乓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姜芷薇發脾氣亂丟東西，還是直接在跺樓板。
鄭浩天先是怔住，隨即就笑了起來。搖著頭，他笑著把手中的橙拋起、接住……
削好橙，切成小塊，丟進榨汁機，他按下按鈕，在榨汁機開始嗡鳴時，仍微笑著抬頭。去捕捉樓上的聲響。
不知為什麼，今天的心情特別好。從頭到尾，他嘴角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有消失過。
擺好餐具，鄭浩天站在樓梯下叫了一聲。等了等，卻仍沒見到姜芷薇下樓。
「真的變得像個孩子呢！」輕笑一聲，鄭浩天偏過頭，想了想，還是快步上了樓。習慣性地推開姜芷薇之前住的房間，卻沒有看到人。想了想，他回過頭，看向斜對面，虛掩著房門的房間。
「你不乖啊！芷薇，居然藏起來……」推開門，看到跪坐在地板上的姜芷薇，鄭浩天皺起眉。卻沒有出聲喚她。
走進房間，走近姜芷薇，他看著地板上，她雙膝前那雙已經破爛的藍色拖鞋，皺起眉來。不知道是用刀還是用剪子破壞的，那雙天藍色的男式拖鞋已經被弄得不成樣子。
可是，姜芷薇仰起頭來，迎著鄭浩天的目光，臉上沒有半分羞愧的表情。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鄭浩天眯起眼，更多的還是疑惑。
姜芷薇看著他，冷著臉，沉著聲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穿過的拖鞋放在衣櫃里。應該，是對你很有意義的東西吧？」
瞪著鄭浩天，她尖聲叫著︰「毀了你的寶貝，你是不是生氣了？憤怒了？」在鄭浩天不名所以地掀眉時，她怒叫︰「活該！就該讓你和我一樣感受到那種憤怒的！」
「你生氣？憤怒？」鄭浩天皺眉，「為什麼？」
「為什麼？！」姜芷薇大叫︰「你騙我！」
鄭浩天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下，剎那間，他幾乎下意識地要解釋。可是他還沒有開口，姜芷薇就叫道︰「你說帶我見女兒的！你根本就是個大騙子！這棟房子里根本就沒有小女孩住過的痕跡……」
鄭浩天「啊」了一聲，心里卻是松了口氣，「芷薇，」笑著蹲，他柔聲道︰「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解釋——我真的不是騙你……」他苦笑著，澀聲道︰「我人產的女兒不是小女孩了——她是一個大女孩，今年已經九歲了……」
鄭浩天用手抵著額頭，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而姜芷薇則是瞪大了眼楮︰「女兒九歲了？那……我多大了？我什麼時候生下她的啊？」
似乎是被鄭浩天的一句話鬧得有些發蒙，姜芷薇定定地看著鄭浩天，原本盡是怒意的臉色也顯得晦澀難明。這一刻，帶著惶惶之色的姜芷薇，比起之前的吵鬧任性時更像個孩子。
看著她，鄭浩天不由自主地傾近身，輕輕撫弄著姜芷薇的頭發。嘴角不知不覺間就流露出一絲微笑。
「我之前說過，我們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了……我的母親曾是你的繼母……」聲音稍頓，鄭浩天看著姜芷薇皺起眉的樣子，撫著她的頭發有些發顫。一時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姜芷薇皺著眉，似乎是很苦惱的樣子。那樣呆了好一會兒，才沉聲問道︰「那……我媽媽呢？她和我爸爸離婚了嗎？」。
打開鄭浩天的手，她搔著頭，煩悶地抓抱怨︰「我只是記不起來一些事，又不是真的成了小孩，你不要這樣對我啦！」
盯著鄭浩天，她嘟起唇，「不管是怎麼回事，可是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就算我覺得爸爸媽媽離婚很不好……可是我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抱著膝，她把下巴抵在膝蓋上，幽幽地問道︰「我媽媽現在還好嗎？我都記不清楚她長什麼樣子了……可是，想到她，我覺得心口很暖……我很想快點見到她呢！」
看著姜芷薇的笑臉，鄭浩天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沒有辦法說出話來。
「芷薇，你剛才說你已經是大人了……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姜伯母——她，已經死了！」在姜芷薇愕然看他時，鄭浩天只覺得幾乎再也說不下去︰「不只是姜伯母，我媽媽，還有你爸爸……他們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你是說……我們成了孤兒？！」姜芷薇掀起眉，驚訝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失笑出聲︰「你是在開玩笑的是吧？！怎麼會呢？我是忘了很多事情，可是這樣的事……」
雖然聲調透著懷疑，可是淚水卻無聲地滑落臉頰。姜芷薇垂下頭去，把頭埋進屈起的膝蓋，無聲地哭泣著。鄭浩天只覺得心口像被人緊緊揪住一樣悶悶的痛著。下意識的，他俯，緊緊地抱住姜芷薇。
「對不起，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只能這樣一直重復著，就好像十年前，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時一樣，只能無助而無力地重復著這句根本不會有任何幫助的「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是我不該忘記媽媽的……」姜芷薇抽泣著，人卻順勢倒在鄭浩天的懷里，緊緊地揪著鄭浩天的衣襟。哭泣著︰「浩天，我現在只有你了……」
緊緊擁著她，鄭浩天輕輕拍撫著姜芷薇的背，心頭涌上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是歡喜？是悲哀？是慶幸還是無奈？他分不清那復雜的情緒到底是什麼，可是雙手卻在他的思想之前更早地體會到。就那樣緊緊地擁著她，仿佛是擁抱住最珍貴的寶物……
低聲呢喃著，他甚至自己都記不清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只知道懷里的姜芷薇漸漸停止了哭泣。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從他的懷里滑落，就那樣枕在他的腿上。兩個人靜靜地坐在地毯上，默默無言……
靜默了很久，鄭浩天才低聲道︰「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情形。那個夏天，那個開學儀式，你回過頭時的微笑，明亮的眼眸，那條白色的長裙……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時候，我從沒有想過會和你有些什麼。哪怕後來成了你的同桌，哪怕他們所有人都在慫恿我們成為戀人……芷薇，有時候我很自私地想過，如果當年沒有那樣的糾葛，或許我們在那之後就只是兩個不相干的人。偶爾在街上相逢，我駐足而立，回首痴望你時，你的眼神也一定很是陌生的……寧願被你恨著，也好過成為不相干的陌生人。曾經那樣卑鄙地想過……」
輕輕撫弄著姜芷薇的頭發，他下意識地隱瞞了許多細節︰「我知道我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姜伯母……可是那是我媽媽……而且，芷薇，那時候我是真愛你！」
合了下眼，他抿緊了唇，過了很久才低聲道︰「還好，你也愛我……」目光閃爍，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為自己編織可笑的謊言，還是在傾訴著願望︰「芷薇，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也能愛我，甚至為我生下了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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