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薇的話，讓幾位長老紛紛側目。
蘇長老更是哼道︰「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幾位長老互相交換了下眼神，還是由沙長老開口︰「姜小姐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老古董。不如這樣，我們幾個再好好商量一下，看看到底要怎麼解決這件事。」
鄭浩天掀眉，「不用再商議了！」扯起姜芷薇，他沉聲道︰「現在說的不是幫務，而是我自己的私事，不敢勞動長老們費主！」
「這算是什麼話？你的太太就是幫主夫人，那可是大事，怎麼就不是幫務了？」蘇長老叫著，似乎還想再說下去。可是鄭浩天扯著姜芷薇，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蘇長老見狀，更是大氣，指著他們的背影大叫︰「這算是什麼態度？唐中宗那會兒，要是他肯听一眾忠臣的話，不立武氏為後，又哪兒來的武氏篡唐呢？」
听到身後的聲音，姜芷薇很想笑，可是被鄭浩天捏著手太疼了，她笑不出來。
被鄭浩天一路拖著走進花園深處。他的腳步太快，她幾乎有些跟不上。
「你听到他們說的話了嗎？」。她聳聳肩，故作夸張，「我是武則天呢！」
「你不是武則天，我也不是唐中宗。」
姜芷薇笑了，以為他要說自己有多麼能干，她根本就沒有機會篡權做武則天。卻不想鄭浩天沉默片刻後，只是低聲說︰「我更願意做為美人放棄江山的溫莎公爵，而不是為了江山殺掉心愛女人的唐明皇……」
因為他的話，姜芷薇怔住，發了一會兒呆，才出聲問道︰「你該不會是想……」想起之前孟濤的那些小動作，她有些恍然。與此同時，卻又覺得茫然。
「你真的要放棄？你為這奮斗了多少年的……」
看著她，鄭浩天笑起來，「從我知道海兒的存在，我就已經決定退出了。」聲音稍頓，他臉上露出回憶的神情，「我不想海兒和麗麗一樣，過那種既可怕又不自由的生活。芷薇，我想和你，還有我們的女兒，一起過普通人的幸福生活……雖然從龍幫幫主的位子上退下來，會失去許多。但比起我能得到的，我心甘情願。只是，」
他揚起眉，笑得很是溫暖，「你沒有機會去做武則天了！」
姜芷薇沉默著，目光只是落在鄭浩天的臉上。她看得出，他說的都是真心話。她分不清心里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可是，不得不承認，鄭浩天說這些話，讓她很是感動。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女王，又怎麼會有所留戀呢？只有真正感受過權利的人，才會那樣難以割舍……浩天，我雖然沒有真正看到過他們說你是這里的王，究竟是怎樣一種模樣。可是我看到那些路人，對你的車行禮的樣子——說是尊敬也好，畏懼也罷，那些人對你的態度的確很是畢恭畢敬。那樣如同帝王出巡般的待遇，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到的。浩天，放棄這一切，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鄭浩天笑起來，抓著姜芷薇的手，他讓她探進自己的胸口，「模到這些傷疤了？為了得到現在的這一切，我付出了太多，所以我享受這一切，並認為這是我應得的。可是，在這之後，我不想財付出任何代價——我付不起，也不想付！」
「這個世界很公平，沒有任何人能夠不勞而獲。想要得到，你就要付出。既然我不想付出，那麼失去也是理所應當的事——不是嗎？」。
姜芷薇沉默下來，指尖觸踫到的，是凹凸不平的傷疤。雖然她曾經親眼看到過那些疤，可是這樣模著，卻仍然覺得很是可怕。忽然間，她覺得有些鼻酸。卻沒有哭，她看著他，只是默默地點頭。
他做出她的選擇。而她，既然已經承諾，就該去履行……
搬進龍宅的第一天，說不上多愉快。雖然說是接風宴，可是在餐桌上的氣氛並不是很好。
蘇長老一直在嘀咕著︰「還是咱們自己人做的中餐好，外頭那些，做的都是垃圾，唬弄洋鬼子的！」
孟濤悄悄和姜芷薇說，蘇長老是抗日戰爭那會兒從大陸來闖天下的。雖然在美國住了四五十年，可是仍然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是美國人，沒辦法融入這個社會。
「事實上，除了現在的年輕人，有很多人住了幾代，都仍然覺得自己是中國人……」孟濤笑著，轉著酒杯，忽然低聲道︰「龍幫以前也很強，可是，從很早以前一直都是在唐人街活動的。紐約的唐人街，舊金山的唐人街……走出唐人街，才只是最近幾年的事。現在，在曼哈頓街區，提起龍幫，那些鬼佬誰敢再像從前一樣豎小拇指？！」
似乎是有些喝高了，孟濤歪著身子，幾乎要靠在桌上，「嫂子，我們龍幫離不了天哥。」
姜芷薇沒有說話，事實上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許鄭浩天已經把自己的意思和孟濤說過了，也或許，什麼都沒有說。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剛才鄭浩天拉著她的手，特意叮囑︰「時機還沒有成熟，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要退幫的事！總要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你們也都安安全全地回了國，我才好把事情攤牌。」
轉過頭，她看著被蔣麗麗帶在一旁玩耍的海兒，決定守口如瓶。雖然她不曾接觸政治也不太清楚黑幫的事。可是她清楚，不論什麼地方什麼組織，一旦高層出現波動，那就一定會產生矛盾。而她，絕不能讓海兒冒這樣的險。
蔣麗麗雖然不喜歡她，卻很是喜歡海兒。這些天一直和海兒膩在一起，就連現在也是。
「海兒看起來很乖啊！比麗麗小時候乖很多……你看，她們玩得多開心……」有意無意地說著，對面那個她記得是姓趙的長老微微笑著，那樣的笑，總讓人覺得他笑得別有用心。
姜芷薇笑笑，只當沒有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話。飯局一散，她就有意無意地問蔣麗麗︰「凌風有打過電話來了？」
「嗯，從上飛機前到下飛機後，打了不下二十次。他那家伙，就是這麼黏人，可是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聲音突然頓住，她斜睨著姜芷薇冷哼︰「我和你講這麼多做什麼？姜芷薇，你還是好好管你自己的事吧！你以為這些長老那麼好對付嗎？尤其是那個蘇海濤，有你受的啦！」
「蘇海濤？那個對你大獻殷勤的放蕩男人？」姜芷薇揚起眉，有些調戲的腔調︰「他很喜歡你啊！」
「喜歡我？！」蔣麗麗失笑︰「他不是喜歡我，他只是喜歡前任幫主的女兒！」壓低聲音，蔣麗麗曖昧地撫過姜芷薇的手臂，俯近臉，「他只要是粘到‘幫主’兩個字的，都喜歡。那個男人，這一輩子都在做夢坐上龍幫幫主的位置。所以，任何一樣能讓他感覺到已經達成目標的，他都愛得要發瘋！」
因為蔣麗麗曖昧的威脅，姜芷薇吃吃地笑起來。可是突然之間，她意識到一件事︰「不是說，浩天能做龍幫幫主的位置也是因為他答應了老幫主照顧你吧？」
蔣麗麗沉默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天哥之所以能有今天，是他自己拼命換來的，與我沒有關系。可是，幫里有些人不是這麼想的。姜芷薇，歡迎你到紐約，你會見識一個你做夢都想不到的世界！」
偏著頭，她看著姜芷薇，沉聲問︰「你做好這個準備了嗎？」。
姜芷薇想想，失笑。她並沒有回答蔣麗麗，也沒有再去營建強大的內心承受力。在她看來，或許，很快她就會離開這里，回到她所熟悉的那個世界。
這棟古老的大宅，住的人並不多。長老們和蘇海濤、田尋都是另有住所的。事實上，蔣麗麗幾個也是另有住所，可是平時他們卻更喜歡住在這棟大宅里。
「住在龍宅，是種標志的象征，有些人，想要住進來還沒有資格呢！」孟濤如斯說，不過說完之後，就笑著拋了個眼神給窩在客廳沙發里擦槍的劉威，「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住了，你明白的。」
「天哥不準他把女人帶回來。所以他找女人的時候都在外頭住……」蔣麗麗毫不在意地解釋。
不過比起這個，姜芷薇更關心劉威手里的槍。
似乎是察覺出她目不轉楮的注視，劉威抬起頭，瞥了她一眼，卻不說話。
姜芷薇更加緊張，「這里不太安全嗎？」。
蔣麗麗皺起眉，「相對而言，還算安全。一般來說，如果不是生死不休的大火拼，沒有什麼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跑到這兒來……啊，上次這兒的槍戰是什麼時候來著……」
她看著姜芷薇有些發白的臉色，哈哈大笑︰「我哄你的！老實講，我小時候曾經有人想闖進來，不過死得很慘。而且，劉威住在這里是干什麼的？就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安全，你放心好了。」
姜芷薇吁了口氣，卻仍然有些忐忑難安。這份不安，直到鄭浩天送了長老們回來，才有所緩解。不知是不是因為離開了故土，來到這樣她全然未知的世界里，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對鄭浩天格外的依賴。
她不知道，這該算是一個好現象嗎？！或許，有一天，他們真的能夠回到從前，彼此信任，彼此依靠……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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