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 里啪啦響,驚得劉娘子一陣恐慌,垂首佇立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挨了萬貴妃的打。
「本宮這才出去一趟,那個老東西便如此打壓,那若是本宮出趟遠門,她豈不是要把這安喜宮都給拆了,」萬貴妃已滿面怒色,單手撐在幾案上,微微躬身盡顯老態,咬牙切齒凶煞不已。
「娘娘,」燕綏跪地哽咽,陣陣哭腔,想是在為昨日太後突然撤了她的司儀之職來此哭訴。
「你住口,」萬貴妃听她這聲喚,心中怒火更是難抑,當即拂袖,怒目指著她,「沒用的東西!」
燕綏本以為可借萬貴妃對太後的恨意官復原職,豈知萬貴妃見她如此,非但沒有憐憫,還一度指她是廢物。
也怪她將萬貴妃想得太好,她早該想到會是這番結果,可心中不甘,便總想著要恢復往日風光,如今竟是遭了旁人的笑柄。
萬貴妃心里頭的火氣無處可發,見燕綏在此,免不了對她一頓罵,「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滾!」
燕綏悵然,回過神來,倉皇應聲,「是,奴婢這就滾,這就滾,」抬眼窺見萬貴妃已氣得面色通紅,忙低下頭去,連滾帶爬的出了正殿。
劉娘子見燕綏已走,心下不免驚怕,萬貴妃余光瞥見她,側首望去,沉聲道:「知道該怎麼做了?」
只見劉娘子已顫顫巍巍,萬氏狠毒,果真名不虛傳,發起火來竟連最親信之人也不敢言語。
劉娘子抬眼看了看,「是,」言畢旋即轉身,欲往殿外走去,萬貴妃拍案,「站住!」
「青天白日,你要將她殺了,旁人瞧去了要如何!」
劉娘子依舊垂首,呢喃細語,「奴婢明白了。」
「本宮怎麼養了你們這麼一群廢物!」
「娘娘,」門外一個面容清秀的都人疾步走進,神色慌張,見了一地的瓷器碎片,不禁怔忡,愣了會兒才道:「皇上來了。」
萬貴妃聞言大驚,指著地上的殘渣,「快些清了。」
那都人忙蹲子去撿,劉娘子亦作勢走去,豈料朱見深已步至門外,听得門外的都人向他請安,那都人忙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奴婢已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饒了奴婢。」
萬貴妃起先是一陣茫然,頓了頓才反應過來,見皇上已站在殿中,便應和道:「既知道錯了,還不快給本宮滾出去,留在這兒礙眼!」
「是。」
「這是怎麼了,」朱見深闊步走來,「這麼大火氣,可別傷了身子。」
萬貴妃側目瞥了他一眼,嗔怪道:「陛下不在坤寧宮陪著惠嬪妹妹,怎麼想起到臣妾這兒來了。」
朱見深訕笑,「這不是好些日子沒見你了,朕這心里頭總覺得空落落的。」
「陛下也知好些日子沒來了,」萬貴妃故作躲避,背過朱見深坐下,賭氣道。
「你瞧你,是朕的錯還不行麼,朕今日就留宿你安喜宮了。」
萬貴妃聞言回過身,「那明日呢!」
「明日也留,往後這一個月,朕天天都留在安喜宮陪你。」
萬貴妃仍作不滿狀,朱見深一把將她摟在懷中,這才見她露出一笑。
怎知乜湄忽然來此,稟道:「陛下,太後娘娘召您過去,說是,有要緊事與您商議。」
「現在?」
「是。」
朱見深听罷暗暗側首,瞧見萬貴妃一臉的不滿,不禁有些不耐煩,「知道了。」
「太後既是有要緊之事與陛下商議,陛下還是緊著些過去吧,免得到時她又說臣妾的不是。」
朱見深輕嘆一聲,悻悻離去。
萬貴妃待朱見深離開,也步至殿門外,見著方才通報的都人,不禁來了興致,「你叫什麼名字?」
那都人細聲答:「奴婢瑾瑜。」
「你去咸陽宮如何?」
瑾瑜抬眼,略有些詫異,「听憑娘娘吩咐。」
南絮因左鈺月.信在身,留她在咸陽宮靜養,實則是因張均病體尚未痊愈,便想讓她留下來照看。
她怎知左鈺一向坐不住,待眾人離開咸陽宮,竟拉著張均到宮後苑看景去了。
時值寒冬臘月,即便是宮後苑這樣的地方,也沒有如春日那般奼紫嫣紅,僅有幾株臘梅傲然屹立,在萬千枯枝敗葉中卻又顯得孤零零的。
張均正想回去,左鈺卻忽然像見著了什麼神仙一樣,遠遠的目光便被吸引了過去,拉著張均的手腳下像生了風一樣跑過去。
原來左鈺是見著了一處長滿金達萊的圃園,見她目光炯炯,似乎連日來的不快都已消散,張均也著實心歡。
「想不到大明也有這個,」左鈺一時欣喜,側首笑靨如花,「姐姐可認得這是什麼?」
張均適才听聞左鈺說道‘大明’,而非‘京城’,不免懷疑,她自稱是山東回回人,自然是大明的子民,何故如此稱道,只怕她並非中原人。
這金達萊雖已凋零,卻不難認知,尋常人大概不認得,可她張均自小隨母親學醫,倘若也不識金達萊,那便慚愧了。
「這是杜鵑麼?」張均故意試探。
左鈺佯作譏笑,「原來姐姐也有不認得的東西,這可不是什麼杜鵑,這是金達萊。在我的家鄉,金達萊是很受追捧的,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這個,紅艷艷的一大片,可漂亮了。」
「你的家鄉?」張均聞言怔住。
「對呀。」
金達萊源來李朝,盛產于漢陽,大明可鮮少見到這個,莫非,左鈺是李朝人!
那她來大明,到底有何意圖?
「鈺兒,」張均不經意的一聲輕喚,左鈺不禁愣住,「嗯?」
「你……」張均欲言又止,左鈺笑容依舊明媚,「姐姐有心事?」
「沒什麼,」張均淡然一笑,「起風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