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為凰 第廿六章 扶乩詢孤魂

作者 ︰ 息時

近來左鈺總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自打那日從宮後苑回來,她閑下來時總是一個人站在窗前沉思,夜晚也時常仰頭望月,張均自然明白,她這是念家了。

夜寒月冷,左鈺仍在亭中,低頭凝思,坐了大半個時辰,卻是一動也不動,只是皺著眉頭。

張均悄聲走去將斗篷披在她身上,「更深露重,鈺兒的身子骨竟這樣抗寒了?」

「唉,」左鈺並不驚詫,想是早已知道張姐姐會過來,只是向來樂觀的她,今日竟也嘆起氣來了。

「什麼事竟能叫你如此感傷?」張均似是調侃,可笑容卻是嫻靜溫婉。

左鈺回首笑容滿面,「姐姐,你見多識廣,可曾听說過扶乩之術?」

張均怔住,「扶乩?」

「就是請仙呀,姐姐沒听說過麼?」

「你小聲點兒,這種事,在宮里頭可是大忌。」

左鈺聞言不禁心虛,小心翼翼的四下里看了看,爾後才低聲道:「姐姐,你陪我試試吧。」

張均緊緊蹙眉,目中盡是不可思議,「你瘋了,你知道這樣做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麼!」

「代價?」左鈺目光如炬,「姐姐試過?」

張均聞言有那麼一絲怔忡,但只那一瞬,冷冷說道:「沒有」,言畢頭也不回的進了屋子。

她永遠記得姐姐的死,那麼悲慘,那麼突然,那樣一個血淋淋的教訓,難道不是她最終付出的代價嗎!

而那個代價,她至今仍在默默承受。

「我陪你。」

左鈺應聲抬眼,只見淑尤臉色平靜如水,站在自己面前呆若木雞。

「你?」

扶乩之術可尋仙問道,算人壽數,在民間自然盛行,宮中雖然禁忌這等妖術,可以身涉險的卻大有人在,尤其那些不受寵的娘娘們,大都能以此來挽住君心,傳言萬貴妃便曾有此做法,她的法子,自然還是從李孜省那兒得來的。

試想萬貴妃年老色衰,又長了皇上十七歲,如今宮中佳麗美貌年輕,不乏驚為天人者,她若不取點兒法子,又如何能維持盛寵不衰。

張均進屋時左鈺已備好了沙盤與乩筆,淑尤在一旁看著,見她如此,張均自然知道她這是要做什麼,想到白日里巧顏與她說的那番話,張均心里頭便不免憎恨。

「淑尤妹妹可得想清楚了,這扶乩之術,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張均忽然放低了聲兒,神情略顯詭異,「指不定,它能要了你的性命。」

淑尤聞言未語,面無表情,左鈺听罷茫然,好端端的,張姐姐何故如此言語。

又有誰知,有卉已旁听多時,聞知張均已與淑尤鬧翻了天,她自然心喜,這個王巧顏,人雖愚蠢,可看來做事卻著實麻利。

屋門大敞著,因扶乩之術需借月光,今日雖已是臘月二十四,月亮不抵十五那日豁然明朗,卻也可用。

「開始了嗎?」淑尤言語間愈發森然,子時已到,她看來似乎還有幾分急切的期待,左鈺看了看站在門外的張均,囁喏道:「還差一個人。」

淑尤亦順著左鈺的目光僵硬的看了眼張均,見她仿若未見,便將目光移至坐在梳妝台前描眉的有卉,有卉在鏡中見她如此,幽幽的轉過頭凝著她,淑尤隨即露出淺淺一笑,慘淡的月光映在她瘦削的臉頰上,加之燭光微弱,這笑容,竟有幾分詭異,左鈺望去不禁一滲。

「可是需我幫忙?」

淑尤並未答話,依舊笑意森森,左鈺見她如此,不免訝異,可較之有卉今日這般熱情,她倒是不覺得反常了。

「姐姐不嫌我們胡鬧我們便已知足了,怎還敢勞煩姐姐過來幫忙呢。」

有卉聞後信步走來,嫣然道:「你我同住此處已有半月之余,我若連這等小事都不願相助,豈不是無情無義?」

張均淒然一笑,朝屋中看去,只見有卉與淑尤站在桌案兩端,均是單手握著乩筆,左鈺則站在一旁,今日,是她要提問,張均將臉別過去不再看。

有卉與淑尤微啟朱唇,口中似乎在默念什麼一般,忽然雙目緊閉,左鈺見勢有些怔忡,「我……可以提問了嗎?」

有卉與淑尤不言,依舊閉目,左鈺這才開口道:「我想知道,我的壽數。」

乩筆停駐在沙盤上許久才走動起來,畫出兩個小小的字來,‘花甲’。

左鈺當即露出淺淺一笑,又低聲問道:「太子妃,會是誰?」

乩筆不曾遲鈍,反倒是迅速的寫下張均三字,左鈺見後當即收了笑顏,面色平靜,毫無波瀾,也未曾看張均,少頃之後,才緩緩開口,「攸寧,是怎麼死的?」

聞之,淑尤竟像中了邪一樣陡然睜眼,瞪目凝著沙盤,似乎極為恐懼,喃喃道:「攸寧……攸寧……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說罷猛的拂袖端起沙盤,拋之于地,細沙揚了一地,可張均回首間分明瞧見那沙盤上寫了她的名字,左鈺問的,到底是什麼?

左鈺與有卉轉瞬驚醒,有卉面露驚色,「方才未將神靈送走,只怕已觸怒了她。」

淑尤看著似乎也已清醒,凝著有卉,一聲不吭,左鈺略帶試探的口氣問道:「那,後果會是如何?」

「怕是會招來不祥之物。」

張均本不願相信所謂神靈,只是六歲那年與姐姐當作戲玩一般以扶乩之術請仙,亦如淑尤今日這般,因一時不快打翻了沙盤,第二日姐姐便命喪中隱山,她總不知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她真的觸怒了神靈,可無論她怎麼想,姐姐都是因她而死,當年若不是她爭強好勝,固執己見,姐姐便不會與巧顏爭執起來,終究也不會跌落山崖,說到底,她比巧顏更是罪不可恕。

想至此,她的臉頰上竟有一絲淚痕,冬夜的寒風劃過,留下刺骨的疼痛,可那又如何痛得過她的心呢。

鈺兒,並非張姐姐無情無義,姐姐只是怕了,姐姐怕你會像審言一樣,斷送了性命。

「你可听清楚了,是這兒嗎?」

「準沒錯,方才就是這邊兒的聲音。」

遠處燈火零星,張均望去,見是兩個小都人提著燈籠躡足走來,忙背過身去拭了眼角的淚痕,而後又轉身疾步進屋,輕手輕腳的閂上門,回身道:「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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