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姝一臉的不高興,兩手捧著木托,滿目期待的望著林氏,「母親,這個看去來好好吃,姝兒也想吃。」
「乖姝兒,這是給你堂姐準備的,你先給她送過去,回來母親再給你做新的。」
「可是母親,姝兒現在就想吃,要不,這份給姝兒,母親再重新做一份給堂姐。」
「那怎麼行,」林氏直起身子,「姝兒不是最喜歡堂姐嗎,那這好東西,當然要先給她了,這樣她才會喜歡你呀。」
「好吧,」這才見張靈姝滿不情願的轉過身,一步三回首,說道:「母親,你現在就去做,姝兒回來就要吃了。」
「好好好,」林氏慈笑,「母親現在就去做。」
張靈姝聞言再回首,喚了聲「母親」,便舀起一勺羹湯作勢要吃下去,林氏見狀大驚,快步沖過去,「這不是給你吃的!」
語畢張靈姝愣住,林氏察覺異常,訕笑道:「呃,母親的意思是,這碗羹湯要快些給你堂姐送去,免得涼了便不好吃了。」
張靈姝大笑,「哈哈哈,母親,姝兒在逗你玩兒呢,姝兒這就給堂姐送過去。」
林氏見張靈姝終于走遠,心中自然寬慰了些,張靜嫻自屋中出來,凝著張靈姝的背影,不免有些困惑,「母親,為何不吩咐下人給她送去,你讓靈姝送,這要是出了事,那遭罪的可是靈姝啊。」
「你有沒有腦子!」林氏回首,「咱們西院派人送去的東西她會吃嗎!姝兒痴傻,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咱們隨便找個人頂罪就能蒙過主母,昨兒晚上謝家的表小姐不是來找過她?」
張靜嫻怔然,「母親是說容謝?」
「怎麼,謝家近些年一直在背地里與咱們張家爭奪田產,我不過是折了他們一個表親,他們還能鬧上天不成?再說了,謀害太子妃,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我這樣,還能在祠堂里記上一功呢。」
「母親,我看,咱們不要做了吧,這種事情若是敗露了,即便主母幫咱們瞞著,那咱們會被逐出家門的,嫻兒不想當什麼太子妃了,反正……。」
不等張靜嫻說罷,林氏便已厲聲打斷:「混賬!我林青娥算計了大半輩子,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
「堂姐!堂姐!」
一大早東院的家僕們便听聞四小姐聲聲急喚,循聲望去,竟是在三小姐的屋子外頭,一手端著木托,一手毫不留情的拍打著屋門,臉色說是焦急,又有幾分喜悅,說是毛躁,卻又帶有一絲謹慎。
令儀聞聲尋來,見她如此舉動,不免驚慌,這個時辰,怕是小姐還在歇息,于是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過去,「四小姐,您別叫喚了,三小姐這會兒想是還沒睡醒呢。」
張靈姝側首,嘟起嘴作委屈狀,「我……」
話音未落,屋門已敞開,只見張均披著斗篷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怎麼了?」
令儀正要開口解釋,卻讓張靈姝搶了先,「堂姐,她不讓我見你。」
「小姐……」令儀自然無語對答,小姐雖不喜長房的夫人和大小姐,卻一向慣著四小姐,對大公子亦是敬如父輩。
若說小姐敬重大公子是因他的身份,那她對四小姐的疼愛,興許便是可憐了。
「令儀,」張均淺淺一笑,「你先下去吧。」
「是。」
張均望著令儀走去,才收回目光端走張靈姝手上的木托,將她拉進屋,「外頭冷,快進來坐。」
「堂姐,」張靈姝坐下後仍是委屈。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張靈姝偷偷抬眼看了看張均,而後又垂首,一字一頓的問道:「方才……令儀姐姐說你還沒睡醒,姝兒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有,」張均忍住困意安然笑說:「姐姐早就醒了,只是天冷,便一直賴著不想起罷了。」
「真的嗎?」。張靈姝這才展露笑顏,「那堂姐還是喜歡姝兒的對嗎?」。
「喜歡,」張均滿眼寵溺,「當然喜歡。」
張靈姝仰面歡笑,忽然想起了來意,忙端起木托上的瓷碗,「堂姐,這是姝兒做的羹湯,姝兒今天起得好早好早的,這可是姝兒第一次做東西呢,堂姐一定要好好嘗嘗,」她四下里掃視了眼,神神秘秘的貼近張均,耳語道:「連母親和大姐都沒嘗過。」
「果真?」張均一臉的笑意,她自然知道是真的,只是姝兒這般歡快,她便不忘如此接話。
「嗯,」張靈姝忙不迭點頭,張均接過羹湯坐在圓桌旁,「那我可得好好兒嘗嘗。」
張靈姝亦緩緩坐下,凝著張均舀起羹湯靠在嘴邊幸福洋溢于表的吹著,嬌俏笑容下似乎掩藏著無數不可說的秘密。
她記得她方才要喝下羹湯時母親惶恐的臉色,她也記得昨晚她在姐姐屋門口听到的一切,望著眼前疼愛了自己十幾年的堂姐,這個府上唯一不會因她痴傻而取笑她的人,心中不禁酸澀,她年紀雖小,卻也懂得知恩圖報,可若是自己出手阻止了,那她的母親,和她的嫡親姐姐,又當如何自處……
謀害太子妃,其罪當誅!
張靈姝陡然站起身,張均剛要送進嘴的湯勺又停住,張靈姝回首表情嚴肅,「小廚房那兒還剩一碗,她們肯定會偷吃!」說罷連忙跑出去,卻又停在門外久久不起步。
良久,她終于回了頭,母親又如何?嫡姐又如何?在這世上,只有堂姐真心待她好,她自八歲那年親眼見到孫姨娘被母親砍死後,便一直裝瘋賣傻以求自保,這六年來,人人都對她指手畫腳,就連府上的下人也不例外,唯有堂姐始終護著她,在她眼里,堂姐早已大過了任何一個人,甚至是母親。
「別吃了!」張靈姝猛然搶過張均手中的湯碗,面色凝重的說道:「這碗羹湯,母親做了手腳。」
「姝兒……」張均站起身滿目盡是不可置信,倒不是驚訝于林氏害她,而是她痴傻了六年的堂妹,如今竟如同正常人一般站在她面前,又像正常人一樣與她說話。
「堂姐,我……」張靈姝本想說些什麼,卻一直垂下眼簾不敢與張均對視,生怕她下一刻便要沖她發火,怨她騙了自己整整六年。
「姝兒……」
張靈姝垂首察覺異常,抬眼便見張均面紅耳赤,似乎已漸不支的模樣,忙扶住她,疾呼道:「堂姐!堂姐!」
張均自知不對,腦袋又是沉沉,使足了氣力將張靈姝推開,自然是盼望著她能出去叫人,可張靈姝知道母親要做的是什麼,便不敢走遠,只得沖去屋外求救。
似乎好運之人總能化險為夷,便是在張均再也支撐不住時,從屋外進來一個面貌俊朗的男子,那男子越過目中盡是驚詫的張靈姝,及時扶住張均,輕喚道:「兒。」
「談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