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為凰 第四十章 竟無語凝噎

作者 ︰ 息時

翌日一早,張均便已起身,由令儀幾人伺候著梳妝打扮,倒不慌張。

「小姐今日出嫁了,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只怕往後那些日子,夫人又得一個人躲在屋子里偷偷抹眼淚了,小姐您可不知道,您進宮選秀那一個月,奴婢瞧見夫人哭過好幾回了,不過好在有四小姐在她身邊打趣,容小姐也曾來過幾次呢,」令儀打小便在張均身邊伺候著,至今已十二年,在她跟前言語,自然無需拘泥于禮數。

張均听罷不免有些揪心,可還是擠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不會再回來了。」

「啊?」令儀自然驚詫,「為什麼呀?」

「嫁出去的人,怎麼還能總往娘家跑,何況那是皇宮,並非尋常人家,令儀,」張均面色平靜,「若不是母親需你照顧,我便要你陪我進宮了。」

令儀嬌俏一笑,「小姐念著令儀,便已是令儀的福氣,令儀怎還敢多求什麼。」

語罷金扶忽然至此,面無表情,神色黯然,令儀與幾個丫鬟見了她便停下手中的事與她行了個禮,她淺笑,「你們都下去吧,我來為她挽髻。」

「是。」

三千墨發直直垂下,金扶緩緩動作,溫柔慈祥,細致入微。

「母親有十年不曾為兒梳頭了吧?」

金扶靈活運作的素手突然頓了頓,「是啊,十年了。」

「這十年,張家發生太多太多變故,數都數不清,」金扶說話間已為張均挽好了髻。

「兒,昨晚……」金扶提及昨晚祠堂之事,張均當即接了話,「母親,時辰快到了吧。」

金扶微微垂首應了聲便走去將燕居服取來為張均穿上,而後扶她去了祠堂受醮戒。

祠堂早早地便已陳設了祭物,張巒一直在此侯著,一同在此的除了張家的人,還有宮里頭派來的執事,那執事引著張均與父母二人詣張家祖宗前行禮、奠酒、讀祝。

禮畢,執事斟酒,讓張均飲下。而後又去往正堂,張巒與金扶坐于主座,執事引張均在他二人身前各四拜。

張巒依舊一絲不苟,沉聲道:「你往大內,夙夜勤慎,孝敬毋違。」

張巒說話間,金扶暗暗接過令儀遞來的錦帕,拭了眼角的淚,及張巒語畢,她才說道:「你父有訓,必當敬承。」

「兒謹記父親教誨。」

張均言罷又與金膂行了個禮,這才隨令儀回房換了翟衣準備出嫁。

一行人至張府門外時,太子幕次及儀仗皆已至此,教坊司大樂及隨侍官舍、侍衛軍官也井然有序的排開。金扶攙著張均,滿面的淚痕,另一只手不停的擦拭,執事見狀從旁輕語:「金夫人,今兒是太子妃娘娘出嫁之日,您這般哭,怕是不吉利了。」

「哦,」金扶聞言忙不迭抹去淚水,強扯出一絲笑意,「怨我怨我,兒大喜的日子,我竟還這般不濟。」

「母親勿念,」張均忍住離別之痛,「兒自會照料好自己。」

張均回過身望了眼鸞轎前騎著高頭大馬,身著皮弁服的朱佑樘,他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卻始終沉著臉,不苟言笑,似乎並不歡喜。

他並未看她,張均不禁苦笑,騎著高頭大馬,聘八抬大轎來迎娶她的,到底不是談大哥……

成化二十三年卯月丙子日,皇太子行親迎禮。上御奉天殿,醮戒如儀。

成化二十三年卯月丁丑日,皇太子婚禮成。上御奉天殿,文武群臣行慶賀禮。皇太後、皇後受命婦朝賀。

二月的京城總歸是清冷,暖爐並無多大用處,今日清寧宮非凡熱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不喜慶。

張均端坐于床榻上,良久不曾有人過來,多日疲累,這時困意漸生,忽聞屋外聲聲嬌嗔,「殿下醉了,奴婢扶您進去歇息,太子妃還在里頭等著您呢。」

「可本宮不想進去。」

張均聞他所言,心頭一陣驚顫,久久不能平靜,便只好努力安慰自己,他只是醉了。

又聞那都人詢問:「為什麼呀,奴婢可听聞太子妃娘娘生得花容月貌,美似天仙呢。」

「因為……」朱佑樘欲言又止,言語間分明清醒,「你下去吧。」

「是。」

朱佑樘在屋外停駐了許久,終于推門而入,張均透過紅苫,只見朱佑樘腳步穩重,毫無醉意,步伐緩緩,卻不曾靠近,只是坐在桌旁。

屋中沉寂壓抑,不禁有些悶人,只聞茶水落入杯盞之聲,而後便有絲絲茶香沁入心脾,倒是解了這沉悶。

「殿下也喜龍井麼?」

「龍井色綠香郁,味甘形美,本宮自然歡喜,」朱佑樘說罷長吁,「兒,你到底是誰的人?」

張均怔住,朱佑樘此話何意,她豈會不知,莫不是牟斌那日見她從安喜宮出來,便引得朱佑樘的猜忌了!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才能讓朱佑樘相信她,索性不解釋,反問道:「殿下難道不知麼?」

朱佑樘未語,張均垂眼只見朱佑樘緩步朝她走來,再入眼的便是一只白玉如意,握著這只玉如意的,是一只白皙修長的手,翠玉扳指,更襯手指如玉般剔透,可惜美中不足,便是手心略有一層繭,許是他常年握劍所致。

覆住頭頂的紅苫忽被掀起,張均抬眼,但見朱佑樘眉頭深鎖,「你不是她。」

話音方落,朱佑樘轉身將紅苫折起擱置在桌案上,這便走出門去,再不顧張均急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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