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無不佳麗三千,粉黛成群,便是坊間稍稍寬裕的尋常百姓,也是三妻四妾,而今朱佑樘坐擁天下,卻尚無後妃,且皇後未能添得子嗣。如此這般,自然避不了朝中些許大臣的催促。
二月初春,天氣微寒。
說來張均回宮不過幾日,朝中便陡然傳出許多對她極是不利的風言風語,其中多是言她天生便患有不孕之癥,定然不能為朱佑樘誕下皇嗣,以繼承江山大統。于是乎,一時間朝中處在中下等的朝臣多已上奏勸疏朱佑樘冊立二妃。
奏本如雪花般一份一份的堆積在朱佑樘的書桌前,對于這些東西,他自然不願理會,那麼些奏本,他想是連瞧都沒有瞧過,可他這頭多日沒有消息傳出去,朝中自然有人耐煩不住。
這日朱佑樘正欲言退朝,卻見郭鏞出列跪地,朗聲道:「陛下,微臣,有本啟奏。」
*朱佑樘已猜到了他要說什麼,早前幾日他便已看過他呈上來的折子,怕不是此回同是為了選妃之事。
「郭愛卿有何事,」朱佑樘略微皺眉,「且說道說道。」
那郭鏞起先是嘮嘮叨叨的說了許多無關緊要的話,見朱佑樘似乎有些坐不住了,這才切入正題,繼而言道:「望陛下預選女子于宮中,或于諸王館讀書習禮,以待服闕之日冊封二妃,而廣衍儲嗣。」
「不可!」郭鏞方才言畢,又有一人出列,毫不猶豫的駁回他的話,只道:「陛下,六宮之制,固不可廢,而三年之憂豈容頓忘!如今先帝山陵未畢,諒陰尤新,選妃之事理當有待,祥禫之期,歲亦不遠,陛下富于春秋,請俟諒陰既終,萬不可急于一時,以免失了國殤之禮!」
這謝遷如此一番話,自然叫朱佑樘心生歡喜,可郭鏞卻是不甘,回首亦駁他的話,「左庶子所言並非無理,可中宮皇後自與陛下成婚以來,已有一年之久,到如今還未給陛下添得子嗣,而今陛下既無後人,又無二妃,此事如何還拖得!」
謝遷回話,「不過一年罷了,陛下年輕氣盛,何事拖延不得,郭少監急個什麼!」
謝遷方才言畢,禮部尚書周洪謨亦出列進言,道:「陛下,臣附議,陛下以孝治國,理應服三年喪期。」
「陛下!」郭鏞聞言正要開口發作起來,卻聞朱佑樘一聲喝,「好了!」
只見他猛然站起身,面色鐵青,甚是不好,沉著臉道:「左庶子所言句句在理,就依他的,選妃之事,眾卿再莫上奏!」
倒不是朱佑樘沉不住氣,只是郭鏞說的話,無一不如利刃一般刺痛了他的心,皇後如何未有孕,倘若他當初沒有吩咐人將鱔魚骨粉摻進她的安胎藥里,想必今日,她已身懷六甲了。
他真是悔不當初!
如今宮里頭流言蜚語盛傳,張均明面里看來是滿不在乎,可私下里無人時,卻也是傷心不已。
張均素喜清淨,是以坤寧宮一向都很安靜,少有熱鬧的景象。
朝堂風雨,不斷傳入內廷,此回張均正側臥于軟榻上,神情很是慵懶,再看南絮,坐在另一端為她以浸了鳳仙花汁的紗布包裹手指甲,看來小心翼翼。
如今的張均,可不像從前那般隨和了,近些日子她待下人雖與以往無異,可她那舉手投足間略顯凌厲的眼神,總不免叫人敬畏幾分。
「郭鏞?」張均朱唇微啟,似乎沉思,而後細細打量著畢恭畢敬站在軟榻前的眉黛,問道:「可是御馬監那個郭鏞?」
眉黛垂首答:「是。」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南絮看來似乎無意,隨口道:「以往听聞這位郭少監,與王太後的弟弟王源曾有往來。」
張均不曾驚詫,如今這陣風,她大概已猜到了源頭,而今不過是確定了。
「這個王源是何官職?」張均略微側首,睨著南絮。
「從一品都督同知。」
張均雙目微斜,開口道:「姑姑,若是內官與外臣勾結,當如何處置?」
南絮微微抬眼,頓了頓,道:「滿門抄斬。」
張均聞知此事明顯怔了怔,「從輕發落會如何,能保性命麼?」
「那就看娘娘怎麼做了。」
張均長吁,動了動身子,避不再談此事,「周洪謨本宮倒是听說過,禮部尚書,那這謝遷是何許人也?」
「左春坊左庶子謝遷,是翰林院的講官,陛下還是太子時,他曾多次給陛下授課,因而陛下對他很是器重。」
張均頷首,這個謝遷,不過官居正五品,說話卻是如此管用,原來是朱佑樘的老師,難怪,難怪。
仁壽宮陡然一聲拍案驚響,听得束翕都人紛紛伏地。
「你說什麼!」
都人不敢抬頭看她,顫著身子道:「郭……郭少監……」
「住口!」王太後打斷她的話,「一群沒用的東西。」
待王太後稍稍靜下心來,束翕便貼附在她耳邊,頗是神秘的說道:「太後,奴婢听聞,隆慶大長公主與游駙馬有一個年紀到了卻還未出閣的姑娘,年前大長公主便一直尋思著給游小姐找婆家,可他們家門第高,那個貴族子弟游小姐總是看不上,為此大長公主也頗是發愁,您看,咱們不如將那游小姐叫進宮來,給陛下封個貴妃什麼的,也好壓壓皇後的氣勢。」
王太後黛眉微蹙,斜眼瞧著她,「這麼些日子皇帝都回絕了選妃之事,這游小姐,果真就能討了皇帝的歡喜?且不說她並非隆慶嫡出,即便是,恐怕太皇太後那頭也不會同意。」
「太後,」束翕上前,「大長公主自小便受太皇太後的喜歡,若是她開口,太皇太後必定同意,況且,陛下無子,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這心里頭也著急呀,太後您想,這游駙馬可是御前侍衛,那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哪,他的掌上明珠,陛下能不歡喜?」
王太後思慮了一番,隨後言道:「就照你說的辦吧,改明兒你差人去隆慶府上把那游小姐請來,哀家,必定要撮合這門親。」
「是,」束翕愈發得意忘形,笑得嘴都合不攏。
天色漸晚,坤寧宮那內殿雲霧繚繞,都人皆侍候在殿外,唯獨南絮一人留在殿內伺候著。
張均雙目微閉,仰首躺在浴桶中,南絮為她捏著肩,此般看來極是享.受。
殿門微微張開,又輕輕合上,便是朱佑樘輕手輕腳的進來,南絮側身察覺他進來,倒是識趣,一聲不吭的退下,換作朱佑樘繼續為張均捏肩。
想必是朱佑樘的手也是極其女敕,起初張均不曾感覺到,可這力度上總不免有偏頗,她未睜眼,嘴角洋溢出一絲恬淡的笑意,道:「陛下何時過來的?」
朱佑樘亦是一笑,「已許久了。」
張均這便回過身,素手輕撫他胸膛,嬌俏一笑,道:「臣妾伺候陛蟣uo逶!包br />
朱佑樘握住她的手,笑容愈漸綻開,「那便有勞皇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