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陡然一聲拍案,震驚四下。
入耳的是張均厲聲斥責,只聞她道:「劉女史!你好大的膽子!連本宮的人你也敢動,你到底有沒有把本宮放在眼里!」
張均怒色灌頂,劉女史伏地如鼠,面色驚懼,渾身戰栗,額上汗珠滾滾滴落。
「娘娘明查,奴婢沒有殺她,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你住口!」張均毫不留情,疾聲打斷她話語,怒道:「倘若依你所言,難道瑾瑜還是自己傷了自己!」
「是,」劉女史聞言連忙點頭,「是她自己傷了自己,昨晚是她拿刀要殺了奴婢,後來樊將軍過來,她一時慌張,便傷她自己,嫁禍奴婢,娘娘,此事真的與奴婢毫無干系啊娘娘……您一定要明查!」
劉女史起先語速極快,似乎生怕張均再次打斷,不給她辯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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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均明顯略微怔住,這劉女史所言不像是假,何況瑾瑜也並非單純之人。
當日瑾瑜本該出宮,卻又無端回來,那回負責都人出宮一事的人,就是劉女史,難道那時她們就已結怨了?
如若是這樣,那瑾瑜記恨劉女史,要想無中生有嫁禍她,也非虛事。
何況劉女史怯懦,斷不可能起了殺人的念頭。
可瑾瑜是坤寧宮的人,張均怎麼可能不向著她!
「放肆!」張均再次拍案,道:「眼見為實,耳听為虛。昨夜那麼多人都親眼瞧見了,何況樊將軍親口證詞。此事豈還會有假,你覺得本宮會听信你一面之詞嗎!」
「娘娘。」劉女史神色張皇,急忙言道:「奴婢所言句句皆是真的,絕無虛言啊娘娘。」
「你蓄意殺人,即便未遂,也罪不可赦!來人!」張均望著殿門內侍立的於宮正,道:「把她拖下去,杖斃處死,以儆效尤!」
劉女史听話大驚失色,急忙掙月兌都人束縛。奈何一人之力始終敵不過兩人的,只能繼而求饒,「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娘娘……」
待見劉女史被宮正司的人強行拖走,張均方才側首,抬眸看了眼南絮。南絮察覺,隨後躬身,貼耳附在張均嘴邊,張均伸手掩口。與她交待了幾句。
張均說罷,南絮弓著身子望著她略是訝異,卻也未敢多話。只得照著她的意思去做,追了出去。
瑾瑜在太醫院包扎好傷口。至早晨時才被樊良送回坤寧宮,這會兒已好了許多。眉黛在床前貼身伺候著,看來倒也周全。
張均至瑾瑜屋中時,瑾瑜尚在歇息,可眉黛一見她至此,便福身行禮,倒是將瑾瑜給驚喜了。
瑾瑜聞知張均過來,作勢要坐起身行禮,張均見她如此,急忙走去,道:「誒,你有傷在身,不必拘禮。」
「謝娘娘。」
「怎麼樣,可好些了?」張均坐于床前,微微顰眉,望著她,目光中夾雜著擔憂與心疼。
瑾瑜微微頷首,如此神色,略顯嬌柔。
張均支走眉黛,方才同瑾瑜道:「瑾瑜,你若是心里頭有什麼苦衷,就與本宮直說了便是,何必傷了自己。」
瑾瑜略微怔忡,頓了許久才道:「劉女史……收受賄賂,將旁人冒充于奴婢,放出宮去,奴婢追問她時,她轉眼卻翻臉不認人,還同朱典正說,奴婢想渾水模魚,趁勢逃走。」
張均聞此長舒了一口氣,道:「劉女史受賄,本宮已將她繩之以法,只是明面上是以行凶之罪懲治,本宮不想殺她,只將她貶去西苑做了下等都人,此事旁人並不知曉,你也莫要聲張。」
「是,娘娘聖明,」瑾瑜臉色略顯黯然。
張均不顧她如此,繼而極是認真的望著她,問道:「瑾瑜,你是不是想出宮?」
瑾瑜當即顯得有幾分慌張,張均道:「你若是想出宮,本宮不會扣留你,等你的傷養好了,自行去內庫房取些銀兩,出宮去安家。」
「奴婢……」瑾瑜頓了頓,「不想出宮,奴婢只想伺候在娘娘身邊。」
張均微微頷首,面帶微笑站起身,輕語道:「你歇息吧。」
試問天下間哪個女子心甘情願孤獨終老,瑾瑜何嘗不想出宮,只是如今,她已找到了一個更好的托身之所,能將她的心留在這個牢籠之中。
「娘娘!」
張均離了瑾瑜的屋子,正步至正殿外,忽聞一聲喚,于是循聲望去,只見樊良手中提著一個食盒,遠遠望著她。
「左長史?」張均私下里雖視樊良作將軍,可與他言語時卻總是調侃的喚他左長史。
樊良近前與張均躬身作揖道:「屬下參見娘娘。」
「起來吧,左長史到此有何貴干?」
樊良站起身,訕訕一笑,吞吞吐吐問道:「娘娘,楊姑娘她……醒了嗎?」。
張均見他怯怯神色,立即會意,唇角微微上揚,冷冷笑道:「醒了。」
而後側目看向身後的都人,語道:「帶樊將軍過去。」
「是。」
張均自然是親眼看著樊良走去,只是南絮走來一聲喚將她的思緒拉回。
「交代好了?」
「是。」
「走吧。」
到張府時,家宴已全然準備好,乍見到張均時,張延齡著實歡喜,這便要撲過去,卻被張鶴齡硬生生的拉住。
延齡略是不悅,回首瞪了眼鶴齡,鶴齡未顧他如此,單只是對著張均行禮,道:「給阿姐請安。」
而後延齡亦學他如此做法,張均心底雖高興,卻佯作面無表情,只瞥了一眼,隨後越過他們二人,道:「裝腔作勢。」
鶴齡隨即站起身,走至張均身前,道:「阿姐,這麼久不見,你怎麼也不給我們包個紅包,就當是補給我們的壓歲錢咯。」
張均伸手推開他的臉,道:「你都多大了,也不害臊,延齡那麼小也沒跟我要。」
「十六而已,延齡也不過比我小兩歲,他小我就不小了?」
張均聞言回首,道:「那就統統都不給,若是要壓歲錢,還是等明年吧。」
鶴齡于是佯作置氣,雙手抱胸坐在椅子上,延齡跑去他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轉而便見他笑容滿面。
稍後不久,他們見張邑齡回來,便一擁而上,伸手討要壓歲錢,邑齡素來疼他們,不由分說便自袖中掏了銀子遞給他們。
他們得了銀子,這便要跑出去,恰巧張巒自後堂出來,厲聲將他們鎮住,只道了句「你們兩個要去哪兒啊」。
「堂姐!」
靈姝跟在金扶身後出來,一見張均便撲來挽住她手臂,望著她胸前,低聲調侃道:「堂姐,你似乎長肉了。」
「沒正經,」張均亦壓低了聲,「你是不是又看那些小人兒書了?」
「我發誓,絕對沒有看,」靈姝笑意正濃,又道:「不過堂姐,這可都是皇帝姐夫的功勞啊,我記得你以前都沒有的。」
張巒回首,肅然道:「吃飯吧。」
酒足飯飽,鶴齡與延齡便同邑齡出了府去,張巒不動聲色的放下筷子,輕咳了一聲,望著張均,略帶歉意的說道:「兒,為父……有件事想同你商議。」
張均察覺氣氛異常,似乎是什麼大事將發生,便停住手,卻也並未看張巒,冷冷道:「什麼事,父親直說吧。」
金扶神色亦有些不自在,張巒側首看了她一眼,而後又望著張均,道:「我同你母親商量,想讓你把姝兒帶進宮去。」
張巒言至此,靈姝怔怔,放下筷子抬眼望著張巒,張巒繼而言道:「給陛下……封個妃子。」
听話張均面色僵硬,靈姝亦如是,金扶接話道:「而今姝兒也到了該出閣的年紀,我們想,你一個人在宮里頭為張家謀福也不容易,不妨,將姝兒也帶過去,無趣的時候,她還能陪陪你。」
張均放下筷子,極是平靜的看著金扶,問道:「這是母親的主意?」
金扶微微頷首,張均淒然一笑,「南唐李後主有大周後與小周後,此二人原本姐妹情深,後來卻因帝寵反目,心生嫉恨,大周後由專寵椒房到後來孤獨病逝,母親是想讓我重蹈她的覆轍?」
「不是的不是的,」靈姝心中驚怕,慌忙解釋,站起身走至張巒身側,道:「叔父,姝兒未曾想過要進宮,你們快別做此打算了。」
金扶垂首,黯然道:「你若是不願意,那就罷了,母親不強求你。」
張均忽然站起身,道:「願意,既然母親說了,兒豈敢有不依的道理!」
靈姝怔然,張均望著她,毫無客氣的說道:「姝兒,隨我進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