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花浪蕊,春樹暮雲。
巳時方至,張家正入午膳,原本是一團和氣,偏偏張均忽然回來,擾了這份安寧。
張均來得突然,一聲招呼也未曾打。守在府門前的家丁見張均下了馬車後是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起先確是打算入內稟報,可也禁不住張均的氣勢。張均要進去,又豈是他想攔便能攔住的,況且,這張府,原本也是張均的家。
「三小姐!」家丁一路跟到桂堂,想攔著張均的去路,卻又始終不敢踫她,便只得叫喚,因這叫聲響亮,張家幾人早已听到了動靜。
張巒既身為張家家主,用膳時自然是面朝桂堂外,正對大門,是以听聞家丁這一聲聲的疾喚,便是眼睜睜的看著張均沖過來。
金扶與張邑齡、張鶴齡、張延齡兄弟三人亦是隨之循聲望去,見了張均,便齊齊放下了蔦種械目曜印 br/>
張均彼時方巧也已步入堂中,金扶見她臉色陰沉,自是免不了有幾分驚詫,卻還是訕笑一聲,和顏悅色的問道:「你說你怎麼突然就回來了?連聲招呼也不打,快坐下來次飯吧,」金扶說話間垂首往一邊挪了挪,示意張均坐過去。
可張均依舊陰著臉,目不斜視的望著金扶,只是眸中黯淡無光,極具戾氣,單是冷冷問道:「娉婷呢!」
「娉婷……」金扶听言喃喃自語,隨即側首看了眼張巒。見張巒緊緊擰著眉心,不由得心生懼意,而後又將目光移至張均身上。張均卻伸出手,只見一塊垂著流蘇的玉佩掛在她指間,金扶見此玉佩便是一驚,緩緩站起身。
張均望著她,緊接著問道:「母親可還記得這塊玉佩?」
金扶未語,張巒亦是站起身,凝著那玉佩一語不發。只是目中滿帶著狐疑。
「母親一開始便知道娉婷就是阿姊,對不對!」張均先發制人。
「娉婷……」張巒低聲自語,張均卻是咄咄不休。繼而又追問道:「母親既是知道,為何不告訴我!」
金扶自然是張口結舌,張均兒時與審言相處得一向融洽和睦,姐妹二人同吃一碗飯。同睡一張床。說是手足相連也不為過。
說來娉婷的死,與張均是月兌不了干系的,是以她一直不敢告訴張均,娉婷便是審言。
可如今張均卻是自己發現了,加之張巒也在旁,這便叫她兩處為難,左右皆無退路。
這審言因是李玄兒所出,自小便是張巒的心頭肉。若叫張巒知道,審言死在她手里。那以後會發生什麼,這是她永遠也不敢想下去的。
「言兒呢!她在哪兒!」張巒望著金扶,目中果真是充滿了驚喜的,張均當即接話,斥道:「阿姊已經死了,這回是真的死在我手里,父親是不是要恨死我!」
張巒大驚,望著張均,幾乎瞠目結舌。延齡听得稀里糊涂,他只知他還有一個嫡親姐姐叫審言,與三姐張均是同胞出生,只是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她便跌下山崖死了。
延齡偏過頭,暗暗扯著邑齡的衣袖,低聲問道:「哥,這是怎麼回事?」
邑齡側首望著他,而後站起身,拉著鶴齡與延齡一同避入內堂,怎麼他們三人方才離席,還未走遠,金扶便陡然拂袖將桌子上的食具打翻在地,亦厲聲道:「橫豎都是我的不對!」
金扶指著張巒,道:「審言是我殺的!李玄兒也是我殺的!她們母女都死在我手里!你清楚了嗎!」
「還有你!」金扶說罷又指著張均,道:「自己的孩子你不要,非得……」
「夠了!」不等金扶說罷,張均猛然擲下手中的玉佩,急忙打斷,怒道:「你以為我願意嗎!還不都是為了張家,試問張家能有今日,哪一樣不是我求來的!」
听言金扶不再言語,張均頓了許久方才轉過身,道一聲「回宮」,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延齡停在外頭自已是听到了張均說的,他卻是愈發懷疑,李玄兒是何人!她與審言是母女又是何意!
當年李玄兒為生下孩子難產而死,是以審言歸為金扶撫養,後來外人便傳道,說金扶產下雙姝,大的喚作張審言,小的喚作張均。
此事一向都是張家的秘密,張均那一代人,除了邑齡和張均自己,旁人都是不知情的。
張均回到坤寧宮時,只見得眉黛急匆匆的迎過來,言道:「娘娘,靈姝小姐來了。」
听此言張均面色不變,依舊是臉色鐵青,疾步進了殿,只見靈姝手中抱著一卷畫軸,坐在側座,身旁站著一個年約四十的婦人,那婦人見張均進來,連忙低下頭去。張均見她的身形,像是那日在劉府見到的女乃娘劉姑姑。
靈姝站起身,喚道一聲「堂姐」。
張均悠悠坐下,瞥了一眼那婦人,而後望著靈姝,問道:「何事?」
靈姝直接放下畫軸,舉在手中,道:「堂姐,你看。」
張均望著那畫,並無驚奇,這是她當年進宮選妃之日,宮里的畫師臨摹的,當初這畫被陸燕綏取走,而今應是在安喜宮才對。
瑾瑜見得這畫,不免一愣,這畫她原先伺候在安喜宮時是見過一次的,那時萬貴妃召了幾個宮里的老人前來問話,言道畫中女子是郕王的妃子李惜兒。可如今再見,她才記起,這畫上的人,分明是張均。
「這畫是哪兒來的?」張均淡淡問道。
靈姝看了眼婦人,道:「這是我在她屋子里瞧見的,我知她曾在宮里頭伺候過先帝的妃子,便問她這畫是從哪兒得來的,不想她竟答我是撿來的,我察覺此事恐怕另有蹊蹺,便將她帶進宮來了。」
瑾瑜瞧見婦人手腕上戴著的玉鐲,由此便知她是何人。
旁人見了這玉鐲或許認不出她,可瑾瑜斷不會如此,這玉鐲,可是瑾瑜親手贈與她的!
婦人見瑾瑜望著這玉鐲,不禁心慌,連忙伸手將玉鐲推入袖中。
瑾瑜知她的身份,又豈會安心,這個人于她而言,永遠是個威脅。她微微弓,貼附在張均身側一番耳語,婦人見勢心中惶惶不已,彼時見張均望著她,當即跪倒在她身前,只是仍舊低著頭,叫人看不清她的模樣。
「你們都下去吧。」
「是。」(未完待續。)